“孩子,我的孩子。”
自夢中驚醒,濡娘感覺到腹中不復之前的臃腫,立刻驚慌了起來。
像是在迴應她一樣,在旁邊立時便有一陣陣嬰兒的哭泣聲響起,響亮而且清脆,一聽就知道無比健康。順着聲音,濡娘立時注意到不遠處一個嬌俏女子正抱着一個嬰兒,當即問道:“你看到我的孩子了嗎?”大抵是因爲知曉自己差點難產,她卻不曾將那正在哭泣的嬰兒當做了自己的孩子。
“你是說她嗎?”見到濡娘醒來,李蓮立時走了過來,將她懷中的嬰兒遞到濡娘身前,低聲說道:“不用擔心,她就在這兒。”
雙臂顫抖着接過嬰兒,濡娘望了一下那肌膚嫩白、圓嘟嘟粉嫩粉嫩的嬰兒,立刻遲疑了起來:“你是說她?”雖是感覺困惑,然而她看着那明亮的黑眸時候,心中卻不自覺地涌出一股血濃於水的感覺來,這種感覺完全是烙入本能之中。
雖是見到母女相認而倍感開心,李蓮卻責備了起來:“你啊。明明知曉自己懷有身孕,卻還是讓自己操勞過度,甚至屢次受到了精神衝擊。若非蕭統領正在旁邊,只怕你母女兩人,可就要全都殞命當場了。”
濡娘抱着懷中的嬰兒,此刻這嬰兒應當是苦惱累了,所以已經陷入沉沉的睡眠之中,一扇一扇抖動着的鼻息,更是勾起人心底裡面的愛護。一手一手輕輕撫摸着嬰兒的後背,她的目光帶着慈愛,卻並未喂自己當初作出的事情而感到後悔:“我知道。只是當日情非得已,我只有出此下策。”
“所以啊,你以後可不能夠再這樣做,知道了嗎?”
搖了搖頭,李蓮卻對眼前這個弱質女子有些佩服,畢竟當日裡她所面對的可是一位地仙,並且還敢對着地仙說出了自己的請求,甚至令對方接受自己的提議。
能夠做出這樣的行爲,也不曉得這女子究竟是糊塗還是勇敢,要知道就算是自己,估計也很難對蕭鳳做出一樣的行徑吧。
濡娘重新恢復平靜,目光充滿溺愛看着懷中的嬰兒,低聲回道:“我知道了。”此時此刻,對於她來說,這懷中的寶寶就是她的一切。
李蓮見此,也當即告辭,然後從這房間退出。等她從房中走出之後,卻見到旁邊正好立着兩人,正是蕭鳳、蕭月。
她當即彎腰回道:“濡娘已經甦醒,其恢復時候應該就在這幾天裡面了。”
“很好。”蕭鳳讚許的點點頭,又道:“你要注意,一定要保證好她的安全,務必確保任何人都不許打擾她,就算是她的族人還有夫君,也一律給我擋住,知道了嗎?”
李蓮當即應聲回道:“屬下知曉。”
她作爲少女騎士憂國團的成員,不僅僅知曉各種的基本的醫療手段,亦是修有相當精湛的武功,雖是不及蕭月、蕭星一般厲害,但是也和參謀院衆人一樣水準,再加上赤鳳軍所配備的匕首、弩箭以及火銃,應付那些只修有三流武學的劉家堡成員也是足夠了。
見到此處事情瞭解,蕭鳳心情爲之一鬆,當即離開此地,朝着她處理公務的府衙之處走去。
跟在身邊,蕭月卻有些不解問道:“師尊,當日你爲何放棄繼續追究?”
蕭鳳嘆息,卻是擡頭看了一下那蔚藍天空,天空高遠令她陡然間生出幾分茫然,像是在問着自己也像是在問着別人,說道:“月牙兒。你知不知道我們赤鳳軍最嚴重的問題是什麼嗎?”
“是人員和糧食嗎?”蕭月回道。
自回來之後,她始終跟在蕭月身邊,所以知曉很多隱密的事情來。
蕭鳳滿臉苦澀的回道:“沒錯,就是人員和糧食。這兩者可以說是我們赤鳳軍最嚴重的問題。要想要培養出一位合適的士兵,至少需要三個月的時間。但是若是要讓他成爲一個優秀的戰士,至少需要三年時間。而糧食也是如此,從種下來再到收割之後,少說也需要半年時間。半年時間何其漫長,只怕一個月之後,這太原城就得陷入戰火之中了。”
“一個月?這麼快?”蕭月驚訝起來,臉上透着不可思議。
始終沉默着的蕭鳳點點頭,話語之中帶着憂愁:“沒錯。算上集結兵力所需要的時間,還有籌集糧草的準備,一個月是最有可能的。你要知道,那蒙古韃子乃是北地遊牧民族,而那北地一代素來冰寒,所以他們能夠忍受相當程度的寒冷,最擅長冬天作戰。但是我們的士兵卻不一樣,他們乃是山民,對寒冷的抵抗能力要遠遜於對方。而且這太原城中物資短缺,別說是過冬的糧食,就算是那棉衣也沒有多少。若要爲咱們的戰士提供足夠的過冬衣服,只怕並非容易之舉。”
“而且對方已經知曉我們一口氣將那韃子兩萬兵馬徹底消滅。所以這次對方可能會傾巢出動,起碼有十萬兵馬。你也知曉這十萬兵馬究竟多麼龐大,就算是咱們赤鳳軍戰士能夠以一當十,等到徹底擊敗對方之後,只怕士兵也是所剩無幾。沒有了士兵,你覺得我們還能夠繼續戰鬥嗎?”
“不能!”
仔細聽着蕭鳳的話,蕭月這才意識到那所謂的未來,究竟是多麼的嚴峻冷酷,完全就是極北地帶那終年肆掠的冰雪一樣,讓人徹骨冰寒。
點點頭,蕭鳳這才說出自己真意來:“沒錯。所以我之前纔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
蕭月這才恍然大悟,回道:“是爲了籠絡太原府百姓人心,還有逼迫那些豪紳們叫出他們手中的物資?”
“沒錯。那些豪紳固然厲害,但是他們能夠有多少人?充其量也就不到一百人罷了。而這一百人在戰爭之中能夠起到多少作用,也是可想而知的。但是他們手中卻掌握着大量的物資,即使之前在所謂的獻城儀式之中交出一部分,但是和其隱藏下來的想必,能有多少?”嗤之以鼻,蕭鳳說到這裡已然帶着森冷殺氣。
蕭月點頭說道:“的確,這羣傢伙向來貪婪,自然不可能將自己全部家產全都捐出的。”
“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那些豪紳劣官,怎麼可能輕易就將自己多年搜刮的東西叫出來呢?但是你也知曉,之前我們之所以能夠佔據這太原城也是多虧了他們,若是就這樣擅動干戈,只怕會影響我赤鳳軍聲譽。”
“所以師尊方纔藉着那濡娘借題發揮,逼迫那些傢伙自己跳出來?”
“沒錯。正所謂奪人錢財如殺人父母,這些傢伙豈會輕易交出自己的家產。而且你也知曉這些豪紳劣官,向來蛇鼠兩端。今日裡能夠投降我赤鳳軍,他日便能夠投降韃子。而那些物資?他們只需要以武力逼迫百姓,令其交出那些我們所需要的東西來便可,至於自己是半分損失都沒有。羊毛出在羊身上,這些傢伙又豈會讓自己受到損失?”
蕭月驚訝至極,卻沒想到人心竟然可以險惡道如此地步:“這般事情,他們也會做出來?”
“爲何不會?”蕭鳳冷笑道:“就和潞州城一樣。那些傢伙會宣傳,說是因爲咱們的原因而導致的,他們是被我們逼迫必須這樣幹,從而達到進而進一步掀起民憤的目的。而百姓既沒糧食,又被有心人刻意引導,你覺得他們會做什麼?”
“造反!”
“沒錯。就和我們一樣,造反。”話音之中透着得意,蕭鳳這才透露出自己潛藏着的猙獰計劃:“正是因此所以我打算對那些豪紳下手。將他們將手中的物資,無論是糧食還是布匹全都交出來,並且爲了保證赤鳳軍擁有足夠的兵員,所以纔要在衆人眼中豎立我赤鳳軍的威望,讓他們知曉我赤鳳軍並非那等官匪,乃是奉天承命的天兵。這樣的話,他們纔會加入我們,並且爲之戰鬥。”
“那之前的目的便是爲了引蛇出洞?”
“沒錯。既然這些豪紳劣官不堪一用,若是我做出什麼不稱心的事情來,更會反彈抵抗,甚至暗地裡溝通韃子,既然如此我還不如將這幫傢伙全都滅掉。但是限於之前承諾,我也不好貿然出手。正是因此,所以我纔打算試探一下,看看他們的底線如何?而今天這一下,看來那羣傢伙很明顯是心懷鬼胎啊。”
眼眸之中閃過冷冽之氣,蕭月立即問道:“既然如此,那師尊我們什麼時候行動?”在她眼中,很顯然這些傢伙就和當初的那王權、忽睹都以及巴格達迪、默罕德一樣,全都是該殺之人。
“你暫時派人看住他們,注意對方的一舉一動。”嘴角翹起,蕭鳳已然是胸有成竹的回答道:“而等到那韃子到來時候,他們定會自動跳出來,到時候正是我們收割的時候。”話中殺氣雖不及蕭月凌厲,但是那掌控一切的心態,卻當真是霸道無比,渾然讓人忘卻了這個人,只是一個少女。
無奈何,若要在這亂世之中生存,心就必須狠!
蕭鳳正是明白這一點,所以纔不會對任何人抱有僥倖,無論是那宇文威還是這太原府諸位官僚,在她眼中全都是值得懷疑的對象,即使對方看起來好像是投靠她一樣,也沒有放鬆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