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白芷常養浩然暴力之氣,林媽是非常反感的,更確切的說是厭惡,女孩家要有女孩的樣子,說四肢不勤,常常煉體,說無知無認,多讀書寫字便是,對這些,本也不是女孩應該做的事,但還能忍受,可是要讓腕兒學那劈砍之術,着實有違婦道,這是要砍死夫家的節奏嗎?
對此白芷淡淡說了句:“這個問題,你去問問大巧。”
小可愛開春就要嫁人了,聽說還是個側房,白芷想殺人的心都有了。只是世事如此,無之奈何?只得讓她勤煉點劍術,逼急了,不要把自己當人,當只兔子,兔子急不都咬人,莫學那大巧。
對於反面教材的大巧只是聽着,並沒有多話,她開始反思人生,在夫家受盡屈辱,不知反抗,更不懂反抗爲何物,世人都不是如此嗎?現在到了要賣自已爲娼地步,自己卻還在那思思念念夫君回心轉意。
白芷這裡對兩女訓話,還沒完,林管家火急火燎的跑了進來,林老倌以爲是陳講官到了,但林管家卻說:“是,是藍神仙來了,說是找白芷姑娘的。”
這下讓林老倌都驚訝莫名,民間好請神問卜,對於這類人,林老倌自是再熟悉不過,只是那人卻是個神仙,神龍見首不見尾,據說皇帝要見也得三催四請,不想今日到了自己家,這是祖墳冒青煙了嗎?
隨後兩人畢恭畢敬把藍神仙請進屋來,之前還拉扯白芷同去迎接,只是白芷教着小可愛正起勁,環腰入懷,手握其手,一劍一劍的正比劃着呢,那有時間去迎人。
藍道行看到這一幕,立即明白過來,這小子卡油正卡着歡呢,那有時間出來相迎。
昨日與白芷一別,今日醒來覺得缺少了些什麼,這才意識到,原來,自己活在這世上這樣久了,精神上從來都沒有過親人,而白芷是和自己來自同一個地方的人,自然是親人中的親人,也讓他與白芷交談中,找到些兒時的回憶,人老回憶多。再則與白芷交談沒有太多這個時代的桎梏,有什麼事、什麼問題隨口一說,錯就揭過,反對就對罵,藍道行喜歡這種久違了的感覺,是那個時代的感覺,很是親切,很是迷念。
“所以你專程過來,就是找我聊天打屁的?”
白芷說這話的時候,盡是嘲諷之色,她那又知道,不同的年代,想溶入在其中,本就是水火不溶的事,只是白芷來的時間還短,不明白其中的意義。
藍神仙也不去說舊時代對現代人的影響,只是喚來林老倌,要他在院中另一角有陽光處放些桌椅,好與白芷好好聊人生,談理想。
被藍道行拉着,只得放開小可愛,陪藍道行曬着太陽,喝着清茶,開始就昨天各自經歷聊了起來。白芷來這世界才半月,幾句話就概括過去,見白芷無話可說,只得自己開始叨叨起來,說他怎麼樣由碟仙返推扶乩,又說扶乩之中暗通神靈,從書信傳神,到箕斗出沙,由沙形砂粒之中,接收神靈指示,或以杆頭爲引,多人共扶,集念一起,推出畫形,再解讀其意,辦法很多,流派衆多。當年的藍小凌由後世帶來的唯一的東西,反倒是扶乩衍化出來的東西,也是他唯一會的技能。
白芷一個頭兩個大,以前讀書有個成語一個念念不忘,穿鑿附會,只大致明白其意義,就是打穿一個孔洞,孔的兩面不管是什麼,只要洞通了就應該是相溶的,那怕一邊是水一邊是火,這也許正是古人常說的,五行相容五行相生,互爲表裡吧,反正白芷不懂這些,只得聽着。
白芷對藍道行迷信行爲,並不出言嘲諷,各有各的生存方式,不懂的問題從不去否定其存在是不是合理的,或存在科學依據,如果放以前白芷則不會如此,因爲見識過太多這樣的騙子,對於非理性,非科學的東西,從來都是排斥,只是後來穿到明朝,才發現科學解釋了不穿越,更解釋不了靈魂轉換,這也是讓白芷最爲糾結的。
快聽到要睡死過去的時候,林老倌唱道:“陳大人到!”
白芷發現陳老頭開始看起來有些順眼了,特別是藍道行講到扶乩分支流派時,更是滔滔不絕,完全不在乎白芷已經快被他給念煩了,心裡更是罵道:“王八唸經,不聽不聽。”
陳講官剛剛走近就發現了藍道行,馬上揖手作禮,叫了一聲:“藍先生。”
這不是陳講官看中藍道行的神仙身份,對於他們讀書人是着自己的矜持,那怕真神仙在場,也只會揖手。叫藍道行爲藍先生,是因爲推崇他。嚴嵩一黨的倒臺,藍道行起成至關重要的作用,嘉靖篤信道教,只信道士的話,對於其它的話都有自己的考量,所以其他人說什麼重要性就減輕不少,而藍道行以他對事物時局把握力,牢牢鎖住了嘉靖心理,觸成了嚴嵩的倒臺。
整個扳倒嚴嵩父子的過程更是徐階牽線搭橋,藍道行操作,摸清當時的朝局下,把奸臣逆黨之禍說得明白,不能讓禍害到下一代皇帝那,不然新君上位不穩,必生朝局亂象。
這些爭鬥陳講官雖沒插手,但也知道藍道行起着作用非常大,而且,陳講官從不把藍道行當作道人去看,因爲他知道藍道行的出手,完全是因爲藍道行本人崇尚陽明心學,<良知是心之本體>,知心而動的結果,只是用了道人的身份去作那朝堂中的諫臣,加之嚴嵩父子作爲,不管民間還是官場,每個人都知道這就是個禍害,更讓藍道行下定決心搞倒嚴嵩父子。
禮畢,衆人一起坐下,陳講官纔開始介紹他帶的倆人:“這倆位先生是太醫院院使葛正風,左院判劉晏海,葛院使,幾日前見過白芷姑娘的破邪丹,療效非常明顯,知我多年老肺爲之輕,幾個左右使,院判都覺神奇,今日便是想問姑娘此藥如此製成?可有密方,如若大量製成,便可造福天下萬民,大功德一件。”
聽明來歷,白芷默不作聲,只是把送茶後本要離開的小可愛強拉到身邊坐下。
葛院使不明其意,女子同桌本就越矩,現在又坐上另一女子,更讓葛院使渾身不舒服,之前能與白芷同坐,還是看到白芷能此奇藥份上,纔多少給些面子,來時陳講官也說過此女人,異於常人做派,現下一見,果是如此,本就是張死人臉的臉上,更沒半點活氣,這是忍着太苦,沒有暴發結果。
見白芷自顧自還在那與送茶女說話,一旁的劉左院判想打破沉悶的氛圍,接到之前的話說道:“那日,陳先生已經全好,便招我們去拿脈問診,是否還有問題。後來我們發現陳先生內息平穩平,脈象平和而有力,問其經由,才知白芷姑娘有此奇藥,而後請得陳先生把他那最後一顆破邪丹送於我們去研究,它日,將最後一顆破邪丹研磨成粉後,仍然不見任何草藥影子更是驚奇,成粉後的白藥類似石灰一般,償之帶有甘苦之澀,藥已成粉,便把藥粉塗於葛院使不小心破皮傷口上,當日就見傷口消腫,紅腫消退,着實神奇不得了。”
白芷心中感嘆,這些大夫還真敢試,不過他們道是試對了,頭孢確實有消炎傷口的作用,只是會讓傷口留下些許疤痕。
白芷還是不滿意他們對自己的態度,一上桌子就是張臭臉,又沒欠他們的,看了看藍道行,這老忽悠功底的確深,剛剛還一付拉家常,來了人就開始老神在在,也是一張面無表情的臉,想到這突然計上心頭,嘆着說道:“此丹名爲二七昇仙丹,專破天下一切邪物,所以又叫破邪丹,它能去垢滌身,助靈還真,死後如有德於天下,必能羽化昇仙,今未服滿二七之數,是爲天數,仙丹有緣無份者得到也是枉然,哀兮,嘆兮。此丹爲我夢中所煉得之丹,夢醒後全然忘記,讓衆位失望了。”
白芷說完,自己都想笑,與藍道行比,自己好像也挺能忽悠,看着藍道行的臉,他也是想笑不敢笑的樣子,假意喝茶。白芷自己也覺得有點崩不住了,學着藍道行的樣子也開始喝茶擋住笑意。
“師姐說得極是。”
說話是藍神仙,師姐當然是指白芷。這話剛說完,便讓所在場之人驚出一身冷汗,特別是倆位太醫,他們不曾想藍神仙還有師姐,藍神仙可是成名快一甲子的人了,而面前這位女子看上去才二十來歲,怕是藍神仙成名之後,白芷他爹孃纔是小孩,遑論還作得藍神仙的師姐,莫不是這女人是山中精怪,已然長生不老,永生不死?
藍道行在坑自己,白芷立即就明白過來,這是瞎忽悠人的懲罰,而且還借用道家名義,藍道行可是道門中人,這下白芷徹底失算,本來想踢倆個太醫,沒想到踢到藍道行那門上了,現在問題就大了,裝神弄鬼自己可不在行,不是本職專業,可不敢隨意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