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上男子右手持劍剛想拔出,卻見隨着一聲嬌呼,樹上直直墜下一襲白影,聲音驚恐失措,動作驚慌拙笨,趕緊一躍而起伸出雙臂接了過去。待落地後,看到懷中之人是個男子,只是這個男子身體瘦弱單薄柔若無骨,心內暗疑,再看俊眼修眉明眸皓齒,白皙的臉上幾許血痕,微微滲出血絲,形容俊俏堪比女子,心下更是疑惑,一把放下懷中的人,遲疑道:“你••••••”
林清待站穩後忙將食指放到嘴上“噓——”了一聲示意對方不要說話,迅速擡頭瞥了一眼三樓的窗戶壓低聲音道:“謝了啊!”說完轉身向前急急地跑去,不一會消失在拐角處。
黑麪男子疑惑地盯着林清的背影,當眼光落在腳上穿得一雙月白色緞面繡鞋上時,登時恍然大悟,不由得低頭暗笑。
行人中,一個形容瘦小面目瘦削留着一把山羊鬍,約摸有四十多歲的男子牽馬走上前來,從地上撿起一個暗紅色的荷包遞給猶自發呆的黑麪男子喚了聲:“將軍?”
黑麪男子猛然回過神來,回頭接過荷包放到懷裡應道:“走吧!”
瘦削男子道:“將軍,我看剛纔那人形跡甚是可疑,要不要把他捉拿回來詳加問訊?”
黑麪男子略微沉吟道:“這倒不必,那人看着也不像壞人,況且現在已到石大掌櫃的地面上,咱們還是少生事端的好。不過,等下你去查看一下這家客棧三樓住得是什麼人,記住,不可聲張,查到結果即刻稟報於我。”
瘦削男子點頭稱是,隨即轉身鑽入一條小巷。
黑麪男子又轉身對衆人吩咐道:“你們先去花澗別苑吧,告訴石大掌櫃說我有些事要辦,稍後再到。”說完徑直向前走去。
林清匆匆忙忙地唯恐身後有人追上來,七拐八攢,最後自己竟被自己弄了個暈頭轉向不分南北,擡頭看到日已中天,撫着飢腸如鼓的肚子,只得四處尋覓些吃食。
向前走了一段,林清看到前面熱氣蒸騰一家小店的包子整好出爐,忙快步奔過去,找了張凳子坐下粗聲喊道:“哎,問一下!包子都有什麼餡的?”
一矮矮胖胖腰繫圍裙老闆摸樣的人快步走上來,看到林清臉上的血痕愣了一下,隨即滿臉堆笑道:“客官問餡有幾何?豬狗牛羊雞鴨鵝,四季菜蔬白麪和,精調細佐蒸進鍋!”
林清愣了一下,沒想到這個矮矮胖胖貌不驚人的老闆回答自己的是一首打油詩,擡起一隻腳放到凳子上裝作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甕聲甕氣地說道:“那我問你,葷都有什麼餡?素又都有什麼餡的?”低頭看到腳上的一雙緞鞋,猛然回過神來,出來時太過着急竟忘了換鞋,忙將腳藏到桌子底下,唯恐包子鋪的老闆看到了。
老闆並沒注意到林清的異狀,笑答道:“葷有大蔥牛肉、韭菜豬肉、香菇羊肉、什錦雞肉、茴香醬肉、家常菜肉、回鍋肉、蘿蔔纓羊肉、酸菜肉、三角肉、芽菜瘦肉、排骨肉••••••”
林清打斷道:“素的有什麼啊?”
老闆先是一愣隨即又滔滔不絕道:“素的有韭菜芥菜芹菜酸菜雞蛋豆沙芸豆芋泥豆角奶黃••••••”
“得得得,不用說了,等您說完估計我都餓死在這了,想不到你店挺小種類倒多,行了,葷素各上十個吧!”林清不耐煩地說道。
老闆搓了搓手訕訕地陪笑道:“實在對不住客官,小店本小利薄買不起這麼多的肉類蔬菜,包子只有白菜豆腐一種餡的,公子要多少啊?”
“什麼?”林清剛喝的一口茶水一下子噴了出來,老闆趕緊取過一條毛巾把桌子擦乾淨,又重新給林清倒了碗茶。
待老闆收拾好後,林清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地說道:“你家包子明明只有白菜豆腐的,爲什麼剛纔卻吹噓什麼豬狗牛羊,整得天花亂墜天翻地覆烏煙瘴氣雲霧繚繞的?老闆以爲我年輕好欺負便故意耍弄我嗎?如此不誠不信還做什麼生意?乾脆將包子鋪改成說相聲講評書的得了,這樣也省得埋沒了您的口才!”
包子鋪老闆看林清的穿衣打扮言行舉止心知是個惹不起的主兒,忙賠禮笑道:“公子說笑了,小的哪有那番本事,小的不敢耍弄公子更不敢欺瞞公子,小店經營數十年來從來都是童叟無欺,有街坊四鄰可以爲證,還請公子不要取笑小的了。”
“瞎說!”林清猛拍桌子怒喝道,桌子上的茶碗蹦起老高,裡面的茶水又濺了出來,“還童叟無欺,虧你大言不慚,你剛纔明明就欺騙糊弄我了,你剛纔說得那一溜溜兒的長詞跟唱歌似的街坊四鄰可都聽了個清清楚楚,任何一個也都可以爲我作證!”
老闆聽後一臉苦相攤開雙手道:“是公子考問小的包子都有什麼餡的,小的才那般說的啊,這,這,怎麼就成了欺騙糊弄您了呢?”
林清杏眼圓睜:“你倒會推脫,誰考問你了?我問的是你家包子都有什麼餡的,我既進到你家店裡,你又是賣包子的,問你一聲包子都有什麼餡的難道有錯嗎?”
老闆聽後無奈地擡手指了指一旁懸掛的幌子答道:“公子請看,小店名叫‘白玉記包子鋪’,‘白’指白菜,‘玉’指豆腐,數十年來只用白菜豆腐作餡,整個陵州城的人可都是知道的••••••”
林清覷着眼擡頭果然看到一塊泛白的舊布上寫着‘白玉記包子鋪’六個字,心內立即知曉是自己沒弄清楚狀況,沒想到居然有這麼古怪的包子鋪竟只用白菜豆腐作餡,心下雖然知道自己再爭辯下去多少有點無理取鬧,但剛纔自己粗着嗓子喊叫早已引來許多人圍觀,若就這麼偃旗息鼓了,實在是丟面子,左右有些爲難。正當此時,林清聽到身後一個婦人小聲說道:“這位公子穿着看着挺考究的,不像是來鬧事的••••••”緊接着另一個婦人答話道:“張嫂子這你可說錯了,你看這位公子長得人模狗樣的,怎會不認識白老闆家的招牌,是故意騙白食的也說不定呢!”此言一畢,立即引來一陣唏噓聲。
林清臉上越來越掛不住,一張粉臉窘得通紅,起身梗着脖子分辯道:“我沒看見你家招牌不行嗎?你這個老闆也真是的,我既是來吃飯的,坐下後你直接把包子端上來就好了,幹嘛還非得等我問你,你這叫服務不周你知道嗎?服務不周也就算了,問你話時你直接老老實實地回答就好了,幹嘛非得整出那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難不成別人跟你說話都是在考問你?若是這樣那還讓不讓人說話了?再者說你掛出招牌你就有理了,難道每個人看到你家包子鋪時都得先擡頭看看你的招牌?就算是看到了招牌若不是陵州城的人又怎麼可能知曉‘白玉’指的是白菜豆腐?你又沒在招牌上註釋寫明!所以說你這個老闆實在是古怪稀奇又霸道蠻橫不講道理!”
林清口齒本來就很伶俐,如此情急之中更是得理不饒人說話如連發炮珠般,包子鋪的老闆被說得瞠目結舌半天說不出話來,又聽林清此刻說話聲音嬌柔婉轉宛若銀鈴,完全不是剛纔甕聲甕氣地樣子,更是被驚得張大了嘴巴。
林清此刻也發覺自己情急之中竟忘了粗着嗓子說話了,忙捂住了嘴巴,心裡暗暗責罵自己的不小心。
正當此時有人插話道:“怪不得公子剛纔如此匆忙,原來竟是爲了白老闆家的包子。”
順着聲音望去,看到一個黑麪紅袍的人正看着自己,林清大惑不解,自己並不認識這個人,怎麼會跟自己說話呢?那人並不理會林清一臉的疑惑,轉頭看着剛出爐的包子和長龍般的隊伍繼續說道:“白老闆家的生意還是這麼好,公子若再和白老闆繼續閒聊下去,今天可就買不上了。”
“閒聊?”林清疑惑地看向黑麪男子,自己剛纔是在‘閒聊’嗎?
一旁的包子鋪老闆看到黑麪男子後,快步走向前去作揖道:“炎將軍大駕光臨,小小店鋪蓬蓽生輝!”
黑麪男子道:“白老闆莫要謙虛,你家的白玉包子實在是太香了啊!引得炎弈的雙腳不聽自己的話反倒去聽包子的話了!哈哈••••••”說完看了林清一眼說道:“給那位公子上三屜吧!”
老闆見狀面有疑色道:“炎將軍和這位公子相識?”
林清聽到包子鋪老闆稱黑麪男子爲炎將軍時先是一驚,看其冷麪嚴霜器宇軒昂的樣子的確有幾分將軍的威風,心裡暗暗點頭,待看到其腰中懸掛的長劍,猛然記起他便是自己在樹上見到的那個黑麪男子,想起自己當時狼狽的形狀,忙把頭別過去裝作素未謀面的樣子。
黑麪男子看了林清一眼說道:“追尋不如隨緣,相請不如偶遇,剛纔公子形色匆忙,炎弈未及請罪,現又再次見面,炎弈就借白老闆的三屜白玉向公子請罪如何?”
林清聽到後先是一怔,看到老闆端過來三屜晶瑩剔透的包子,聞着誘人的香味,嚥了下口水,強忍肚子的抗議說道:“我林清雖不是什麼大人物,但行走於世卻也是行得正走得端,從不會騙吃白食!”說完回頭看向圍觀的人羣,卻發現剛纔還圍得滿滿的人不知何時早已四下散盡了,迴轉身來看了黑麪男子一眼,從懷裡摸出一錠銀子遞給老闆說道:“天底下從沒有免費的午餐,花自己的錢吃自己的飯,天經地義心安理得,給你錢!多退少補!”
老闆訕訕地笑着尷尬地呆愣在原地,不知道該不該接錢,轉頭求助似地看向黑麪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