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兒果然料事如神,猜到閣下今晚來還劍,不過閣下將我宿劍山莊的淵錦偷出來不需要給一個解釋嗎?”
陸如慢慢從帷帳後面渡步而出,臉上是自信得意的笑容。
而黑衣人也挺直身子,冷睥着陸如。
“你以爲憑你的力量,攔得住我嗎?”嫵媚輕蔑的聲音,卻有些沙啞。
黑衣人的身姿修長纖細,衣袖無風自動,一看便知是擁有深厚內力的人,陸如微微詫異,見這姑娘身形也就十八歲模樣,哪來那麼高的武功?
“攔得住攔不住?恐怕不是閣下說得算!”
陸如笑得春風不動,自她的袖中飛出一條白綾,直接向黑衣人襲去,黑衣人面紗下的脣角彎起,帶起一抹譏諷的笑意。
“不自量力!”
黑衣人提起那把假的淵錦健步向前,速度快得甚至看不清她的腳步。而陸如的飛綾在空中如同繁花盛開,可又比花瓣堅韌得多,柔軟的綢帶比利刃更加尖銳,與刀劍共舞着。
刀光劍影,陸如手中的綾帶在空中像是凋謝的花瓣一樣碎裂下來,細碎的白布更如同雪般飄落,爲這場對決增加了一份別樣的悽美。
陸如頹然跪下,勾起的脣角流下鮮紅的血液,低頭看去,那把假的淵錦插在她的胸口處,陸如的眼神逐漸變得迷離起來。
黑衣人毫不留情地拔出劍,陸如一聲悶哼,身子再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
“如姨!”上官瑾剛剛趕到看見的便是這一幕,蓮步微移,立刻將懷裡的一顆藥丸取出來喂陸如服下,把上陸如的脈搏,見脈搏的跳動漸漸恢復了正常,上官瑾吐了一口氣。
轉過身來憤恨地看着那個黑衣人,眼眸微眯,也不多言,出掌出風,她最討厭那種廢話一堆的人了,既然打還說那麼多幹嘛?
知道灰太狼爲什麼每次都吃不到羊麼?不就是他整天和小羊們廢話,要是她上官瑾抓到羊了,第一件事扒皮放血,烤了吃了。
黑衣人顯然沒想到上官瑾直接向她襲來,一時間有些應接不暇。兩人廝鬥在一起,光影交錯,分不清誰是誰,上官瑾一個翻身,握住在臺上插着的淵錦劍柄。輕而易舉的拔出擋住黑衣人砍下來的劍鋒。
“果然是你,素衣!”
黑衣人見此,眼睛裡發出惡毒的光芒,恨不得將上官瑾撕裂一般,聲音微微顫抖着,而指尖更是用力將劍鋒向下壓去。
兩個人相互對持着,由她們身上產生的巨大氣場壓得人喘不過氣來,上官瑾勾起脣角,就是現在,反轉而下,腳向黑衣人的腿部踢去,黑衣人大驚,急忙運功向後退開,卻被上官瑾一掌打在胸口,噴出一口鮮血來。
那劍鋒在上官瑾肩膀處劃過,帶出點點鮮紅,上官瑾捂住肩膀,那裡面還有烈骨之毒,這下卻是痛入骨髓,看了一眼臉色蒼白的陸如,她剛剛將唯一的解藥給如姨服下了,只是她那傷……
捂住流血的肩膀,握着劍向黑衣人走去,這個人,是製造蠱人的幕後主使,是吸取墨狂功力的黑手,是下毒於淵錦的小人,是傷害如姨的兇手,無論如何,她都不能讓她活着離開宿劍山莊。
黑衣人跌落在地,感到體內真氣泄露,上官瑾又一步步向她逼近,眼裡是攝人的光芒和嗜血的殺氣。
捏緊了手,她不甘心!爲什麼每一次都敗在素衣手裡,在九重天的時候便是,現在到了這凡塵也是。
不甘心!憑什麼素衣她擁有這世間所有最好的,身份高貴,每一個人都喜歡她,即使觸犯天怒,她也只是來到這凡塵一世而已,就連那個人,欲絕……九重天上最優秀最俊美的男子也不惜撕裂仙魂,只爲在塵世與她一度光華!
一身黑衣的上官瑾握着淵錦的絕然模樣,像極了當初在九重天之上的素衣,那一刻的絕豔風華讓黑衣人恨紅了眼,上官瑾!若我死了,不過是一世輪迴,下輩子,下下輩子,我定要你死無葬身之地,魂歸八荒,永世不得超生!
上官瑾將手裡的淵錦向下砍去,卻又另一道黑影將倒在地上的黑衣人攬起,那劍尖只在黑衣人身上留下一道血口。
那黑衣男子眸色複雜地看了一眼上官瑾,將受傷的黑衣人抱在懷裡。
“上官瑾,在下蕭然,有緣再見。告辭!”那黑衣男子說了一句,抱着黑衣人幾步跳躍,在黑林密處不見了蹤影,若不是地上的血跡還殘留着,今晚的一切宛如一場夢醒來一樣又迴歸了平靜。
上官瑾單薄的身子一晃,脣角溢出絲絲鮮血,好在用淵錦支撐住纔沒有倒下,她強用內力壓制烈骨之疼,生生逼出一口鮮血。
她之所以未能追去,一方面要儘快醫治如姨和解開自身的烈骨毒素,另一方面,剛剛那黑衣男子的聲音便是當日她被困青霧山,遭受蠱人羣圍攻時,喚醒她意志的那個聲音!
不管是什麼,總有一天會水落石出的不是嗎?那麼,我上官瑾很期待接下來的遊戲。
看向陸如,她的臉色更加蒼白,上官瑾大驚,拖着沉重的身子向陸如的方向移去,卻在這時候,仙劍堂的大門突然打開,宿容,宿月,莫晴兒幾個人的身影便出現在上官瑾的眼前。
“娘!”
宿月第一眼便看見倒在地上的陸如,顧不得思及其他,幾乎是飛奔着來到陸如的面前,那胸口的汨汨流出鮮血的傷口刺得宿月睜不開眼睛,那傷的寬度和深度,他從小在宿劍山莊長大,怎麼會不知道是什麼兵器所傷?
擡頭看着上官瑾,眼淚卻無法抑制地流出來,他要說什麼?他還能說什麼?他的孃親身上是淵錦刺下的傷口,而上官瑾手裡……拿着是滴血的淵錦劍!
看着淚流滿面的宿月,那可愛的包子臉上盡是悲傷之色,上官瑾的心忽感痛楚,甚至更比身上的烈骨更痛!伸出染血的手想要抹去宿月臉上的淚痕。
尖細的手指還未觸及到宿月的臉,卻被宿月一手拍開,時間彷彿靜止在這一刻,上官瑾垂下眼眸,掩去眼裡的光芒,猜到了?不是嗎?
在那扇門打開的那一刻就猜到了,這裡名義上只有她和莫晴兒拔得出淵錦劍,莫晴兒一晚上都賴在宿月那裡,這裡只有她一個人,手裡還拿着淵錦……她計算了那黑衣人一次,那黑衣人也就計算了她一次。
一擡手,那淵錦便自行插進臺上的劍鞘中,整個動作乾淨利索。
宿容不愧是一莊之主,被沒有着急上來給上官瑾定罪,但那緊握的拳頭已經暴露了他內心的憤怒。如果說他之前還對上官瑾抱着一點敬佩之情,但這一刻,從看見陸如受傷的一刻,他對上官瑾那僅存的敬佩也消失殆盡了。
“上官公子!你傷我愛妻,奪我淵錦,你是不是太不把宿劍山莊放眼裡了!”
聲音顫抖着,是壓制的怒氣。
“莊主,在下認爲此事還需查個明白,在下並不是……”
上官瑾脣上一點血色也無,她剛剛把了如姨的脈搏,雖然傷勢過重,但醫治及時,並不會有生命危險,只要等如姨醒來就可以了,醒來就會真相大白。
“上官瑾!你殘暴嗜血,粗鄙無恥……還有什麼事情是你幹不出來的,當初你強搶子衿他們入府,現在又傷我孃親,我恨你!你爲什麼不去死?爲什麼我要是你的夫郎!你爲什麼不去死……”
宿月站起來衝着上官瑾大聲吼道,拔出背後的冰魄便向上官瑾刺去……
血滴答滴答掉落在地,那聲音在每個人心裡迴盪着,上官瑾手握着劍鋒,那本來就染血的手現在更是血肉模糊,沒有人懷疑冰魄的鋒利,而上官瑾卻是赤手握住了它!
還記得那當初是一雙多麼漂亮乾淨的手,現在血染得已經看不出原來的白皙肌膚。
上官瑾的碎髮垂下,遮住大半個臉頰,看不清她此時的神色。
“原來你就是這麼看我的嗎?呵……你放心,有一天我會將這條命送上,但不是現在……”
宿月看着這樣的上官瑾,心裡的恨卻是怎麼也無法泯滅,只要他所謂用力,劍尖就會直入上官瑾的胸膛,就算上官瑾死不了,那她握着碎水的那隻手也絕對會廢了。
可是他恨,上官瑾做了這麼多壞事,她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地死了!
“罷了,上官公子,拙荊重傷誰爲?我不清楚,但宿劍山莊不歡迎上官公子,請回吧!”
宿容別過臉去,負手說道,不是他想忍這口氣,但上官瑾的勢力實在太過龐大,雖說這兩年行爲不端,但背後的勢力與財力卻是無人可比的,就是皇上上官瑜想動他也得好好思量,更何況是他小小的宿劍山莊。
他只是不想惹禍上身,白白害了這宿劍山莊好幾百條人命,如兒雖然重傷,好在呼吸平穩,沒有致命危險,休養一陣子也便是了。
上官瑾聞言一把拉過碎水之劍,拉起頭髮往下一割,一縷青絲飄落在地,那鬢角處的斷髮雖有些參差不齊,卻絲毫不影響上官瑾的俊秀氣質。
“斬斷青絲爲休書,宿月,從此,你不再是我的夫郎,攝政王府與你也再無關係!”上官瑾放下握着碎水的手,一步步從門口走出,每一個腳步都沉重得讓人難以呼吸。
宿月的喉嚨動了動,看着地上的青絲,低沉的,詛咒的聲音,從他的嘴裡響起。
“上官瑾,你會不得好死!你會下地獄……一定會!”
漫天的仇恨淹沒了宿月心上的痛,那一向開朗如晴天的包子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陰霾。
可惜宿月不知道,愛之深,恨之切,如若不是深愛,他又怎會恨之入骨?會有一天,他將後悔他今日所說的一切,以及那個讓他痛不欲生的詛咒。
“不得好死……”上官瑾輕聲喃喃着,鮮紅的血液卻是無法抑制地從她的脣間溢出,滑落在黑衫之上,更是爲那本就陰鬱的黑色染上了一抹蒼涼。
不得好死又怎樣呢?她這樣的人,就從來沒想過自己會活得很好,宿月,我總有一天會下地獄,只不過在此之前,她要先將幾個人送下地獄爲她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