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戰一旦打響,便再也不是那麼容易停下了。: 李宓也是執著之人,眼見龍關上已是一片膠着,而龍尾關也傳來消息,何履光所帶主力人馬也已開始了激烈的攻城,這一南一北兩面夾擊,南詔雖然頑強地抵抗,但終難敵這數倍於自己的大唐雄師,漸漸只剩招架之力,而再也無法組織反攻了。
可即便如此,南詔將士強悍的戰鬥力,還是使得李宓不得不深感佩服。整整十日,城下已是血流成河,積屍壅水,但南詔依然不見投降。然而想要要強攻入城,也並非如從前計劃之中那般簡單。
眺望城樓,李宓不禁深深感嘆:真可謂是悍兵神將,這南詔王都代梟雄!
夕陽西下,雖然黑暗能夠掩飾慘絕人寰的戰場,但那彌散於空氣中的濃濃血腥與混雜地屍氣,卻依然還在提醒着人們白天所經歷的一切,月光下的蒼洱,宛如地獄一般。但就是這樣的地方,疲憊不堪的將士們,在精疲力竭之後,便倒在自己逝去的戰友身旁驚厥地小歇。誰也不知下一個夜晚來臨的時候,是否還能看到掛在山尖的月亮,更不知道這一場戰爭將要持續到何時。
此刻,主帥李宓也十分疲憊,拖着腳步走入了營帳。癱坐於椅中,用手揉着雙鬢,這南詔軍人難道真是鐵打的嗎?整整十天的車輪戰術,竟然還是沒能將他們摧毀,也不知龍尾關方面是否能比這兒要好些?
然而與此同時,龍尾關的唐軍帳內,何履光同樣發着感慨,並且也是疲憊不堪。之前幾次都曾帶兵襲擊過南詔所佔後的姚州城,也曾經有過幾次與這段氏父交鋒的機會,之間雖有勝有敗,卻從未想過此刻的他們竟是如此頑強。
十日!整整十日以數倍其兵力地強攻,結果卻是滿目瘡痍,大軍卻彷彿陷入了泥塘。早已聽聞這南詔“羅苴”強悍,卻從未想過竟強悍到了這個地步,十日壓倒性地血戰大軍不能前進絲毫。
深深吸着涼氣,心中不禁爲南詔有如此強兵而深感羨贊。
龍關的城樓之上,那對疲憊的父也已癱軟地坐在了臺階上。一身血污,倚着城上小樓的牆壁席地而坐,銀槍立在身旁,槍頭已不再銳利,槍纓也已不知去向。仰視着天空中的皓月,嘴角泛着一絲無奈地輕笑。
“異兒!”王用嘶啞的聲音呼喚着,如鐵鉗般的手中握着一隻酒壺,向着他遞了過來,“喝口酒解解乏吧!”
回過神來,接過酒壺,對着父親露出一個疲憊的笑容,“爹,您那孩會是怎麼個模樣,長得會像我嗎?”
王咧着嘴笑了起來,許多年都不曾聽他再叫過一聲爹,然而如今他卻如此稱呼自己,父間似乎更爲親密了,“哈哈!當然會像你了,不像你還能像誰?她雖然調皮,但也的確是個好姑娘,你們的兒還能像誰呢?呵呵!”
“哎!可惜都出生那麼久了,我卻都沒能見上,也不知道他們現在可好。若能不打戰,那該多好呀!”罷,猛然將酒灌入口中,卻被那酒嗆得不住地咳嗽,“咳咳……這酒好烈呀!”
“呵呵!這酒可是當年你孃親手所釀,埋在宮中都有十八年了!”
“娘?”驚詫地望着父親,自從王后怡冰入宮之後,他已許久都不曾再提起過她了。時間彷彿能將一切都洗去,卻始終都無法洗去這血脈相連的親情。
“嗯!”王緩慢地點了點頭,濃眉緊鎖,目光中帶着陳舊的憂傷,似乎在追憶當年與亡妻一同相守的時光,“是呀!你也一定很想了解她吧!其實有些事情也是到了應當告訴你的時候了。”
“噢!?”聽聞父親主動提起生母的事情,好奇而又嚮往。不由得坐直了身,準備聆聽來自父親當年的記憶。
然而王卻忽然侷促了,反常地欲言又止,皺着眉頭兀自沉思着。失望了,落寞地垂下了目光,將手中酒壺悄悄放回了王的身旁,重新依着硬冷的城磚,準備小歇。
“其實……其實她是蒙嶲詔(嶲gui居地在巍山縣北部至漾濞縣,又稱樣備詔。)鬼主(王)的女兒……”
“什麼?”聽聞此言,大爲驚駭,忍不住地叫出聲來。一把拉住了父親的手,不敢相信父親的話,“不可能!我娘……我娘不可能是鬼主的女兒,您……您騙我是吧!父皇,若您想要改立弟弟爲儲,那大可不必如此。等這戰勝了之後,我便與紫陌一同歸穩山林。您只要對外宣稱我死了便是,也不必爭求六曹同意,一切都順理成章,您也不必如此爲難了。”話間,淚水已從他眼中涌了出來,滴落在衣襟上,與身上的血污混成了一片。
他明白,這蒙嶲詔正是開元二十六年(公元738年),被自己的爺爺所滅,從而結束了六詔的分裂局面,最終建立了南詔國。而這蒙嶲詔,則是爺爺最後一個所滅之詔,當時的先鋒元帥便是父親。難怪母親會因難產而亡,在那樣的情形之下,試問又有誰願意見到自己的夫君帶着重兵,屠殺自己的族人?
見他哭泣,王心中也是一片酸楚,抽出手來,拍着他的肩頭,緩緩道出了當年之事。
原來在那之前,蒙舍詔(南詔前身)一直不堪各部族的侵擾而依附於大唐,但其他五詔卻受吐蕃威脅,常棄唐歸附吐蕃。於是六詔之間常常產生矛盾,因而戰爭不斷,搞得民不聊生。
當時的蒙舍詔鬼主(皮邏閣),看在眼中憂在心裡。藉着謁見的機會,便與唐王暗中商議瞭如何統一六詔的計劃,唐王聞之甚是高興,支持着蒙舍詔以火燒松明樓之法,輕而易舉的除去了其他五詔的鬼主。
然而在那之前,因六詔之間已早有恩怨,相互以各種手段得到對方詔中機要,也已是司空見慣之事。當年的蒙嶲詔鬼主,便是犧牲親生女兒幸福爲代價,從而竊取蒙舍詔與唐之間密謀計劃。可惜他卻是走了一步臭棋,蒙舍詔早有後宮不可干政之祖訓,且滿腹怨言的女在丈夫般寵愛之下,漸漸地愛上了這個原本被她視爲仇敵的男人。
終於她忍不住地坦白了一切,他卻爲之憤慨,扔下了懷孕數月的妻,與父親在那年的六月,於松明樓一役燒死了五王,並一鼓作氣橫掃五詔,最終成就了南詔的建立。可惜歸來之時,妻已然永遠地離他而去,只留下了與那劫難同日出生的孩。
聽着父親含淚道出那段隱傷,眼中也已一片迷濛。揮手抹去即將落下的淚水,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着自己的心情,“父皇,您爲何要把此事告訴我?”
王艱難地牽動着嘴角,擡起酒壺細緻地了一口那壺中醇香的液體,再次將壺遞給了自己的兒,“來!再喝點兒,你娘當年埋下這酒的時候曾過,等將來有朝一日,我們都成了爺爺時候,再將這酒取出共飲。可如今她已經不在了,就由你來替她喝吧!”
“爹!南詔不會敗,紫陌過南詔是不會敗的!”深深地感覺到了王的絕望,這十日之戰的確過殘酷了,就連一向驍勇的王,都已感覺到這城即將失守。
“呵呵,她是寬慰你呀!傻小,你不見她都那麼緊張嗎?唐王以二十萬大軍向我南詔進攻,這可是傾我國人也難以達到的數字,若明日吐蕃援軍還是無法到來,呵!那你便斬下我的頭顱,帶着你的妻兒去投誠吧!希望能夠保住我蒙氏龍脈不至於就此斷絕。”
“不!爹!我不會投城的,也不會做出那種禽獸之事來,您放心!要死孩兒也要先保得您的周全!”
王眼中的熱淚終於落了下來,對着他不住的搖頭,“孩,如今你也是做父親的人了,怎麼還是如此任性呢?若你真有個長兩短,那小龍肯善罷甘休?式問天下還有誰能夠治得住她的?”
頓時侷促了,明白王的擔憂並不是沒有任何根據的猜測,以她的個性,的確會有這樣的可能。
與此同時的唐軍營中,一名不速之客已然開始了攪局行爲。李宓頸上架着利劍,無論如何都想不明白,這失蹤多時的“瑞獸”,爲何會突然變成了南詔的妃呢?
“李伯伯,還是把龍牙短劍還給我吧!我不想傷害任何人,更不想傷害您老人家。若你聽我一句,就此收兵回朝,或許還能避免明年的安史之亂,但若還要一意孤行,那不僅是你,就連整個大唐王朝,都將岌岌可危呀!”
李宓雖然驚詫卻並不慌張,面對突然鑽入帳中的“瑞獸”,他霎時也感驚訝,但隨着靈光閃過之後,他卻失望了。雖然從未如此近距離地見過那南詔的“飛龍將軍”,可她的聲音,和她手中的利劍,卻已明顯的明瞭她的身份。
“你要我退兵?那不是讓我違背聖命嗎?且這南詔王着實囂張,殺我官吏,佔我城池,爲何你這神物還要助他呢?還在下嫁他的兒,難道你就沒有一點兒是非之分?”李宓怒斥着,滿目失望地瞪着紫陌,想不到會在這種情形之下與她再次相遇,更是想不到,她便是傳聞中嫁給南詔的龍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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