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修齊從樓上下來走向閆沉時,我和白洋站到了不遠處的樹蔭下,看着夜色下的兩個身影。
我點着了一顆煙抽着,淡淡的煙霧被白洋揮手打散了。
閆沉在不停氣兒的和李修齊說着話,李修齊雙手插在褲兜裡一直不出聲,只是聽着。
“他兩,究竟什麼關係啊。”白洋低聲問我。
我使勁吸了口煙吐出去,“不知道,他們自己說是很好的朋友。”
那邊,閆沉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你說話啊!”
菸頭上的一點紅光終於熄滅了,我把菸頭慢慢握在手心裡,還有餘溫讓皮膚感覺燙了一下。
李修齊把手從褲兜裡拿了出來,單手搭在了閆沉肩膀上,“她也在奉天,爲什麼不告訴我。”
閆沉低了下頭,“我知道你不想見她,我也不想哥你因爲她,連我也不見了,我能找到你多不容易,要不是那本雜誌有你的專訪,我……”
白洋用手捅了捅我,“你聽見了吧。”
我當然聽見了,可是不確定兩個男人口中的她,究竟所指何人。
“閆沉,你不應該出現的,就待在國外不好嗎,爲什麼要回來,要寫那個劇本?”
白洋把身體貼緊我,小聲問我,“他們說的什麼啊。”
我搖頭,因爲不知道這些對話的意思,只是覺得他們之間的關係,並非李修齊告訴我的那麼簡單,這個閆沉好像不止年輕朋友這樣。
兩個男人一陣沉?,李修齊扭頭朝我和白洋看過來,我看不大清楚他的眼神。
“你先回去吧,案子如果牽涉她了,我們再聯繫。”李修齊用力拍了拍閆沉肩膀,朝我走過來。
走到跟前,李修齊看了眼白洋說,“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們回家吧。”
白洋沒吱聲,看看我後又去看不遠處的閆沉,“讓他送我吧,我們順路,晚安。”她說完也不等我說話,小跑着奔向了閆沉。
我和李修齊看着閆沉走向自己的車。白洋坐進車裡,閆沉回頭又看了看李修齊,上車開走了。
“走吧。”李修齊拿出車鑰匙,招呼我。
一路上我們聊了幾句,但都沒提起小保姆的案子,李修齊問我之前去滇越休假感覺如何,我不知道他問這個什麼意思,就只說主要是爲了去看白洋,對那邊感覺還不錯。
車子很快到了我家樓下,時間也剛好過了凌晨一點,整座樓大多數窗口都已經?了下來,只有樓門口的感應燈昏暗的亮着。
李修齊停車的不遠處,樹影的黑暗裡,還停着一輛車。
我下車和李修齊說了晚安,開車小心,目送他的車子離開。剛準備開門進樓,樹影下的那輛車突然車燈一亮。
我並不在意的瞟了那車一眼,刷了門禁。
車門打開了,有人從車裡下來,我猛然意識到什麼扭回頭又去看,正好看見曾念把車門關上,人依舊站在一片黑暗裡。
他怎麼在這兒。
我轉身看着曾念,“你不是應該在醫院裡嗎。”
他手上纏着的白紗布藉着月色看的還挺清楚,那是白天爲了救我被割傷的,想起他背對着我離開時傷口滴下的血,我皺了皺眉。
夜風吹過,曾念起步朝我走過來,身影一點點離開那片黑暗,身邊飄落零碎的花瓣,是從樹影旁邊的花叢被風吹過來了。
曾念停在離我三兩步遠的地方,“今晚又出現場了嗎。這麼晚。”
我哦了一聲,等他繼續往下說。
“白天照片的事情,對不起,我想解釋一下。”曾念說着,清咳了一下。
我又看了看他受傷的手,“去你車裡說吧,坐着說。”
好像有些意外我如此痛快的答應,曾念神情微微一愣,我已經從他身邊走過,站到了他的車子旁邊,自己開了車門坐進去。
曾念腳步緩慢的往回走,幾步路的距離,他看起來走的並不輕鬆。
身上那些傷一定還沒怎麼好,他就這麼折騰自己,和過去一樣,只要他想做別人就甭想拗了他的意思。哪怕是自己身體遭罪也不管。
我心煩的看着他也坐進了車裡,差點就和過去一樣,開口跟他吵。
曾念坐穩後轉頭看我,一雙眼無波無瀾,“照片不是我讓人拍的,但的確是因爲我你纔會成爲被調查的對象,所以還是因爲我,至於你和那位李法醫的事,我還是那句話。”
我冷笑了一下,曾唸白天和我說過,就算有了實力強大的對手,他還是會繼續做自己想做的,他想得到的任何東西一定會得到。
實力強大的助手,是說李修齊嗎。
那他剛剛一定隱在暗處看到是誰送我回來的,此刻心情一定不算好吧。
就像我當年被咬了一身蚊子包,站在宿舍樓下等着他,等來的是他和別的女孩說笑着出現,他終於也體驗到了。
某個決定,忽然在我心頭堅定了起來。
我把目光從曾念臉上移開,看着車窗外被夜風吹着還在落下的花瓣,可下巴忽然被曾念冰涼的手指捏住,他把我的頭扳了回來對着他。
這動作讓他呼吸微微急促起來,像是消耗了他好多體力。
我冷眼看着他,“照片的事情我無所謂,不過最好別再有下一次了,有關我自己的事情,我會自己弄清楚,不?煩你。”
曾唸的手指在我皮膚上輕輕劃了劃,眼眸盯着我的眼睛,像是要從我眼裡洞悉出什麼。
我也不怕他看,最好他能看穿我的心思纔好,會讓他死心的徹底一點。
“你選了他,是嗎。”曾念問我。
話很簡單,可我們都知道這話裡太多的含義,知道他的問和我的回答,會意味着什麼。
我晃了晃下巴,曾唸的手一鬆放開我,目光卻筆直的繼續盯着我,像是要用眼神在我心裡砸出個大洞來,讓我的心繼續四處漏風。
“不是我選了任何人,因爲現在在我這裡,出現的人只有那麼一個,沒人和他競爭,我只是覺得應該是他,你聽明白了吧?謝謝你今天救了我,以後我們就不要單獨見面了。”我擡手指着自己的心,和曾念說着。
車子裡靜的可怕,只有曾念沉重的呼吸聲一下一下響在耳邊,他一直不說話,就是盯着我看,眼神裡越來越多隱晦不明的東西。
我把話說了出來,心情卻並沒覺得好起來,甚至好像還有些更糟糕了,可我並不後悔。
終於,曾唸的眼神漸漸平靜了下去,他動了動身體把目光轉向車窗外,受傷的手擡起來搭在了方向盤上,開口講話的聲音裡伴隨着呼吸聲。
“年子,你長大了。回家休息吧,我也回醫院了。”
曾念說完,不等我下車發動了車子,然後轉頭安靜的看着我,等我離開。
他如此平靜的反應,倒是讓我下車的動作有些慢,我以爲他會跟我繼續說什麼,而不是剛纔聽到的這一句。
可是這樣不是更好嗎。
我進了家門站到窗口往樓下看,樓下曾唸的車子已經不見了。
第二天我到了法醫中心,李修齊已經先到了,見我進來就喊我一起去開會,要和刑警隊的人說明一下那個小保姆何花的法醫屍檢報告。
小會議室裡,由我給大家做說明,我拿着何花的屍檢鑑定結果,“導致保姆何花猝死的原因是肺栓塞,血栓栓子是從何花臀部遭受重擊損傷,擠壓挫傷的靜脈血管壁上脫落的。肺動脈被栓子塞住後,通過迷走神經,反射性的引起肺動脈和冠狀動脈廣泛性痙攣,繼而引發了心臟?痹,也導致了周圍循環衰竭的反射,最後讓何花發生了猝死。”
在座的刑警們半懂不懂的聽我說着比較專業的醫學術語。王隊在旁邊解釋了一下,“左法醫意思就是,小保姆是肺栓塞猝死的,爲什麼會栓塞呢,你簡單點說。”
我看了一眼李修齊,他在低頭看着。
我繼續說,“肺動脈的栓塞大多來自於下肢的深靜脈,所以身體的下半部分如果受到了嚴重的暴力反覆打擊,被打部位的靜脈就會受到外力的擠壓,靜脈壁上的內皮細胞就很可能壞死脫落,血液在血管裡流動就會帶着這些脫落慢慢聚集在某處,最終形成會致人死命的栓子。”
刑警們看着我的眼神愈發迷茫起來,我沒管這些,平時要是遇上這樣的情況,我肯定會換個通俗好懂的說法,可今天我就是想說得很專業。
“何花下肢靜脈裡形成的那顆栓子,順着血液循環通過下腔靜脈進入到她的右心房裡,再到右心室,一路前行,後來堵在了相對先對狹窄的肺動脈管腔裡,走不動了。何花也就這麼死亡了。而導致這一切發生的根源,就是林廣泰之前用擀麪杖打擊何花臀部造成的。”
“那就是說,林廣泰是兇手了,不管他是不是真的想要打死小保姆,可小保姆的死亡就是因他而起。”王隊等我說完晦澀難懂的這一大段話,問起來。
我點點頭,坐下。
身邊的李修齊還在低頭看着,我不禁側頭瞥了一眼他的屏幕,看到的是微信聊天的界面,不知道他在開會時和誰聊天呢。
接下來的案件工作就和我們法醫關係不大了,王隊有些頭疼的佈置接下來的任務,因爲林廣泰那個招商引資來的投資者身份,這案子辦起來一定會?煩。
尤其是法醫給出的死亡原因鑑定,我不用看都能想到那個林廣泰一定會大喊冤枉不肯承認,雖然我也相信他開始動手打小保姆時並沒想打死人,可他的實際行爲就是直接導致了一個年輕生命的終結,責任是無法推卸的。
直到快散會的時候,李修齊才放下,我看着他的側影,總覺得今天的李修齊有些心不在焉,這在跟他共事的日子裡,很少見。
會議結束,我和他一起走出會議室,李修齊的響了起來,他看我一眼就接了電話,快步走遠去聽了,不過我還是聽到了他叫對方的名字。
“閆沉,在樓下等我。”
是閆沉打來的電話,大概李修齊的心不在焉也是因爲他吧,我望着李修齊的背影,獨自回了辦公室。
法醫的工作並非終日跟屍體打交道,最近忙完專案組那邊一連串的案子後,犯罪分子像是突然都安靜了下來,除了小保姆猝死這案子,法醫這邊暫時沒接到出現場的通知。
連着三天都是。
我的生活在這三天裡,也是平靜的時不時讓我莫名心慌一下,李修齊幾乎就沒出現在法醫中心過,專案組那邊也看不見他。
我本來擔心曾念還會不知何時就出現在我視線裡,可他自從那天晚上之後也消失了,我只從今早的新聞裡看到過他。
新聞裡,車禍後重新迴歸的曾念在接受媒體採訪,臉色還是不夠好,手上爲了救我受傷的地方也還裹着紗布,可他神情倒是回到了我在奉天剛重遇上他時的樣子。
這樣的曾念,帶着我不熟悉的陌生感。
記者問他身體怎麼恢復的這麼快,這也是我疑問過的,可是沒問過他,聽他對記者開玩笑的回答說是因爲從小吃慣苦了所以受傷都會比別人好得快,我的心還是輕輕的疼了一下。
我正坐在辦公桌前繼續看着新聞,李修齊幾日沒聽見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我趕緊擡頭去看,就看見白衣?褲的李修齊正走進來,他是在跟自己帶的實習法醫打招呼。
三天了他沒給我打過電話。
我仰頭看着他,李修齊也笑着看了看我,略微一點頭算是跟我打過招呼了,然後人就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和跟過去的實習法醫說起了工作。
我沒去正眼盯他,可眼角餘光還是留意着他的一舉一動。
這些天他到底忙什麼呢,我挺想直接問他,可想想這樣是不是太過了。心裡就興味索然起來想抽菸了,我站起身走出辦公室,準備到一層之上的天台去過過煙癮。
戒菸這問題,我是屢戰屢敗。
煙火在眼前繚繞的那種感覺還是最能讓我放鬆下來,我想自己還得依賴這個不知道多久,也許會是天長地久。
咂摸着自己的用詞,天長地久……我站在天台的風裡自嘲的笑起來。一個奔三的女人,竟然會想到要和菸草天長地久廝守一處,挺可憐的吧。
吐出一大口煙,身後天台的小門吱嘎響了一聲,這裡本來就是同事們常會上來抽菸的地方,我也沒回頭去看什麼人上來了,繼續看着遠處正在建設的一處高樓,腦子裡空空的什麼也不願想。
腳步聲從身後漸漸朝我靠近,我手上的煙也馬上抽完了。
剛想再拿一根繼續,握着煙盒的手卻被人抓住了,我心裡一驚,有人走到離我這麼近的位置我卻沒察覺到,還以爲身後上來的人還在遠些的地方呢。
一陣風忽的吹過,我不得已閉了下眼睛,感覺手裡的煙盒已經被人拿走了。
我睜開眼看身邊,李修齊站在那兒,修長的手指正捏着我那盒煙,放在自己鼻子下聞着,嘴角似笑非笑的表情。
“這輩子,不打算跟這個分手了嗎。”李修齊側頭看着我,晃了晃手裡的煙盒,他聲音有些啞,離得近了我也纔看清,他額頭跟嘴角冒出了好幾顆痘痘。
我瞄了眼煙盒,開口說,“那條裙子,你姐姐喜歡吧,合適嗎。”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問完就看到李修齊的眼神微妙變化起來。
他把煙盒很自然的揣進了自己的褲兜裡,看着我回答,“很合適,我還說了是你幫着一起選的,李秀媛讓我替她謝謝你。”
我看着他的動作,不帶笑意的勾了下自己的嘴角。
“把煙還我,還沒抽完呢。”我朝李修齊一伸手,攤着手掌。
李修齊神色變得認真起來,眼神都跟着冷了下來,“戒了吧,據說女人抽菸,對將來生小孩不好。”
我噗呲一下笑了出來,擺出受到驚嚇的表情瞪着李修齊,手還保持姿勢伸向他沒動,指尖動了動,衝他做出勾手指的動作。
風,呼啦啦在我和李修齊之間吹過去,他額頭的頭髮被吹得倒向一邊,樣子有點好笑,配合着他剛纔那番言論,我忍不住笑得露出了牙齒。
李修齊卻只是看着我笑,臉上看不出他心裡在想什麼,我正告訴自己別笑了,就響了,鈴聲倒是幫我止住了笑。
白洋一聽我接電話,就語氣小心翼翼的問,“年子,你在上班嗎,有案子忙嗎?”
我蹙眉,她很少打電話這麼開場。“在上班,不過沒案子,怎麼了,你不會讓我翹班跟你逛街吧。”
白洋呵呵兩聲乾笑,“你這語氣,要麼是真的沒事,要麼就是還不知道那個大新聞呢。”
我看一眼李修齊,“什麼新聞,你有話直說。”
我早上看過新聞了,沒什麼能影響到我的事情,白洋什麼意思。
白洋乾咳了一下,“半個小時前,新聞爆出曾念,曾念準備訂婚的消息,十分鐘以前,他通過助理證實了這個消息是真的。”
我手指用力捏了捏。
這新聞,是在我抽菸的功夫出來的,在我想着和菸草天長地久的時候。
李修齊的伸到了我眼前,我看過去,赫然是商界傳奇繼承人即將告別單身的新聞標題,還有舒天集團官方微博發佈的確認消息。
我轉過身避開李修齊的,朝天台邊上走過去,那頭傳來白洋叫我的聲音,我嗯了一聲,不知道該說點什麼。
腳下朝天台邊緣越走越近。
天氣漸漸入秋,奉天的風也變大了,我感覺自己扎着的馬尾在腦後都被吹起來了,墜墜的感覺很不舒服,我伸手就把束髮的髮圈扯住一拉,頭髮頓時在風裡狂亂飛舞開。
好爽的感覺,我衝着笑了一聲,足夠白洋能聽得見。
她聲音有些急起來,“年子,說話!傻笑個毛線啊,你在哪兒呢,我馬上過來找你。”
我看了眼腳下,市局的辦公樓有十二層高,我還是第一次站得這麼高往下面看,下面的警車變得像玩具車,小小的,底下走路的人更小。
“說啊!”白洋更着急的喊起來。
“一會要解剖,你別來了,下班我找你,咱們晚上去喝酒。”我語氣輕鬆地回答白洋,半隻腳已經踏空在了天台邊上。
“你剛纔不還說沒案子……你沒事吧,別瞞我。”
我吸吸鼻子,感覺被風吹得有點冷,“我會有什麼事。晚上見吧。”
“……好吧,我等你電話。”
結束通話,我放下握着的手,挑了挑脣角,沒有收回腳的意思。
很享受這種像是走在懸崖邊上的感覺,眼角微微發熱起來,我想象了一下曾念走在紅毯上的樣子,他冷淡疏離的眼神依舊,無名指上卻戴上了象徵誓言的東西。
一大片雲彩飄過來,遮住了陽光,我擡起頭去看太陽在的方向,張開了自己的雙手,啪的一聲落下去,摔在我腳邊。
耳邊只有風聲,我身後靜悄悄的,沒有腳步聲。
終於瞭解了吧。我心裡曾經唯一駐紮過的那個男人……不對,我冷眼看着太陽被雲遮住的輪廓,是那個少年離開了。
他在十九歲生日那天跟我說過,說如果將來我愛上了什麼人,一定不要急,要慢慢慢慢的愛。可是我愛上了他,他卻沒給過我慢慢來的機會。
是他在我鑄成那個大錯時跟我說,這世上沒有壞女孩只有犯過錯的好女孩。
還是他說過,那天在我家樓下對我說,我長大了。
不願再想下去,我想轉身跟李修齊要回自己那盒煙,我要抽菸。
我轉身,腳下卻沒配合着自己大腦的想法,身體在風裡晃起來,看到腳邊躺着的,我收回手臂想彎腰去撿。卻一下子失去了平衡。
身體失重的一瞬間,我卻覺得快樂起來。
做法醫這幾年,處理過的高墜現場也有過好幾次,卻不知道那樣的死亡方式會是什麼感受,墜落下去的那個過程,人心會想寫什麼呢。
我有點好奇。
眼角有點熱起來,我閉上眼睛……
手臂被人狠狠用力攥緊拉住,巨大的拉扯力讓我疼的一下子睜開眼睛,眼睛看到的是近在咫尺的暗灰色冰冷牆面,我努力試着仰頭往上面看,李修齊?沉沉的一雙眼睛正死死盯着我。
他在風聲裡對着我吼,“左欣年,你瘋子!”
我想張開嘴回他一句,可是努力了卻沒張開嘴,倒是隻覺得頭疼史無前例的發作起來眼前漸漸暗了下去,控制不住的合上了自己的眼皮。
最後的意識。是感覺到太陽又從雲後冒出頭了,暖暖的陽光直直照在我身上,被李修齊拉住的手上感覺也好暖。
……
我醒過來的時候,發覺自己躺在自己家裡的牀上,就像平時每天早上醒過來睜開眼看到的一樣,很熟悉的感覺。
可是想了想,我記起來自己在天台頂上被李修齊拉住懸在半空的那一幕,馬上試着動動身體,手腳都活動自如。
我不會做了個夢吧,天台上發生的那些都是夢境。
臥室的門被打開,有個身影走了進來,我馬上轉頭去看,看到的是白洋驚喜的眼神。
“醒了啊!”白洋衝到我牀邊,關切的眼神把我看得都不好意思了。
“我睡了多久啊,你怎麼在這兒。”我開口說話才發覺嗎,自己聲音啞啞的,也沒什麼力氣。
白洋白了我一眼,伸手摸我額頭,“不燒了,你還好意思問我,你知道自己昏睡了多長時間嗎,今天你再不醒不退燒,我們就得再送你回醫院了。”
我眨眨眼睛,“我睡了多久?”
白洋沒馬上回答我,她拿出撥了號碼,眼神盯着我看,嘴角彎彎的。
我還能感覺到頭疼,不知道白洋是打電話給哪位,急得連我問的話都沒回答,就自己擡起手想按按太陽穴,手上也沒什麼力氣,剛擡起來就被白洋抓住了。
“喂。年子醒了,能說話,看起來還好,也不燒了。”她對通話的人說着我的情況。
不知道對方回了什麼,只聽見白洋點頭連聲嗯嗯答應着,然後就把電話掛了。
“打給誰啊。”我問她。
白洋坐進我,仔細端詳着,“還能是誰,李法醫,是他救了你。”
我沒出聲,白洋繼續說下去。
“你睡了五天,前三天都是他和我一起守着你,後來有了案子他必須去才走的,三天都沒怎麼合過眼,我覺得他至少瘦了十斤,剛纔聽他說話聲都變了。”
我居然這麼睡了五天了。
“那我不是應該躺在醫院裡嗎,怎麼在家呢。”我不解的問白洋,腦子裡卻全是李修齊的樣子,還有他在天台對我吼的聲音。
“開始是送你去醫院了,檢查過說可以回家,更適合你恢復,我就和他一直守着你了,你看我,看我的?眼圈。”白洋嗔怪的笑着湊近我,讓我看她的眼睛。
我笑了笑,“別賴我,你本來就是熊貓,你忘了。”
白洋笑着罵了我一句,然後問我餓不餓想吃什麼,我還沒回答,她的就在一邊響了起來。
白洋拿起來一看,接了。“喂。”
我還真的覺得餓了,擡頭看見牀邊立着輸液,看來這些天我一直靠營養液維持着,我竟然都沒清醒過一次,完全像喝醉了斷片一樣,失憶了。
遞到了我眼前,白洋笑着看我,“接電話吧,李法醫的,我去看看做點什麼吃的給你。”
我擡手接過,看着白洋離開的背影,把放到了耳邊。
“喂,頭還疼嗎,還記得我是誰吧……”李修齊的聲音的確變了好多,可我還能聽出來,還感覺到他一定是在笑着說話。
我舔了下自己幹得起皮的嘴脣。“什麼案子,你在解剖室嗎。”
我本想問他怎麼聲音成這樣了,可開口講的話卻這麼冷,這麼不關心。
靜?一瞬,李修齊咳嗽了幾聲才說話,“我不在奉天。”
我忽然覺得有些失落,不知道爲什麼,想了想才又說,“那你忙。”
良久,李修齊才笑了一聲,“你好好休息,等我回來。”
“哦,好。”我遲鈍的答覆着,李修齊已經把掛了。
愣了愣才發覺,白洋正站在臥室門口看着我,一臉壞笑的樣子。“哎,說什麼了,看你一臉溫柔的,哎呀我可從來沒見你這樣過,真好看。”
我放下,衝着白洋拖長音說道,“好餓啊。”
白洋給我做了粥和好消化的小菜,我想下牀她不讓,我們兩個聊了好多,白洋卻沒問起我怎麼會在天台上出事,我也沒說,不過已經想起了當時發生的一切。
晚上她又和我一起吃了飯後,她說出去超市買點東西備在家裡,讓我聽話躺着休息。我答應她一定不下牀,白洋才急匆匆的出去了。
也不知道她去了多久,我好像還是很困。等着她的時候又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
夢裡,我和一個始終背對着我的人站在一片山坡上,我們都不說話,我也不知道這個人是誰,只是覺得自己心裡很平靜,那種平靜的感覺,過去只有抽菸時我才能體會到。背影看上去很瘦也很高,像是某個我熟悉的人,可又不能確定。
我朝前走了幾步,看到背影的手腕上戴着什麼東西,還沒看清,背影就變得透明起來了。
我能聞到夢裡消毒水的氣味兒,有種站在解剖室裡的感覺……抽了抽鼻子,我醒了過來,看到臥室裡一片漆?,白洋應該還沒回來。
窗簾沒拉上。有淡淡的月光透進來,萬籟俱寂的夜,讓人感覺還在夢裡沒醒過來。
我深呼吸一下,轉頭伸手想去打開牀頭的檯燈,可手還沒摸到燈的開關,燈就自己亮了。
我避開燈光,縮緊了瞳孔,呼吸也一滯,可心裡卻沒有害怕的感覺,反而像是有了驚喜似的,咚咚的跳了幾下。
牀邊我平日坐在燈下看書的小沙發裡,有人影從上面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