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 可憐見的
這樣的安靜並沒有持續很久。
首先開口的不是別人,正是每次都會上竄下跳的大太太邢夫人。她知道這會兒老太太定然是厭惡她到了極點,可這又怎麼樣呢,就算不做這些,也不見得老太太能多喜歡她。
既然如此,何不讓自己快活些,更快活些呢?
剛纔屋裡的凝重,既然是她這個挑事的都覺得不舒服,所以,這會子就快快開口了,“唉,那個小林管家,你現在可以說了,你看咱們大家夥兒都等着呢。老太太也定不會再說慢着了。”
老太太聽着這明顯話中有話的說法,只是閉了下眼睛,決定現在不跟這愚蠢的大兒媳婦計較,日後有的是機會。
林來平聽聞,又是給上頭磕了個頭,纔開始說道:“回老太太、大太太的話,這話,有點兒長,且容小人慢慢說。這次上來,小人的爹,還囑咐了小人一件事情。他給了小人一個單子,上頭列着的,都是京城裡的幾處宅子莊子田產之物,還有些人名,是照料這些地方的。小人的爹,讓小人到了京中走走,仔細看看那些人有啥疏漏。”
“小子看着那上頭的產業,很是陌生,並沒有記在咱們林府帳房產錄上,就有些不明白。小子的爹就說了,這事情早晚要讓小子明白,不光小子要明白,還得告訴小子的三弟林來壽。他常年在京,這些地方,還得他幫着料理纔好。”
“原來,那幾處產業,是老爺在太太過身後陸陸續續置下的。那時,姑娘被親家老太太您接近了榮國府,老爺思量着,或許日後不太可能再回南了,就尋思在京中置辦點兒東西。充作姑娘的嫁妝。”
“這回小人來了,自然是要好好看看的。而小人的三弟一家,現在是跟着咱們家大姑娘的,自然也是要跟他說個明白,以後讓他在京中時常巡視一下。”
“小人剛到京中時,大爺體恤,讓小人休息一日。只是心中懸着差事,小人實難坐得住,就帶着小人三弟去了那些個地方。只是纔到了第一處,就發現有些不妥。找左右鄰居一打聽。竟然在前些日子就換了主家。小人一急,就找了那牙行打聽,才知道,還真是有人賣了那地方。拿着的房契地契竟也是真的。”
王夫人早在聽到林來平說到京城產業時,臉色已經是煞白,只是她還是努力鎮定。
當初賣這些產業之前,她就讓人去打探過。那些人打探回來的消息,讓王夫人很放心。那些下人對物主是誰都含糊着呢的,想來是林如海當年偷偷置辦下的。或許。當初林如海是因爲官場上某些事情要隱匿財產,又或許要防着那小崽子苛待林黛玉。
只是不管哪種,都是便宜她了。
現在東西被賣了,那又如何?誰知道這東西是經誰手賣了的?就算是要去查。現在榮國府旺着呢,誰敢說出榮國府的話來。再說了,這林家如今就剩下這樣一個小崽子,他有什麼本事?若他能自己去查。還要一個奴才在這兒哭嚎?擺明了是要仰仗榮國福去出力的。
哼哼,這不就成了個笑話嗎?
雖然這事情可能在老太太那兒兜不住了,可那也是爲了娘娘的事情。再說了,賣也賣了,花也花了,老太太還能怎麼樣?
王夫人想到這兒,倒氣定神閒起來,看着林來平,還說了聲可憐見的。
林靖看這人這番作態,暗地裡磨了磨牙,對王夫人如此端得住深表“欽佩”。
那邊林來平繼續說道:“小人一急,當天就拉着小人的三弟把幾處兒都轉了個遍。無一例外,無一例外啊!”說着就有拉開了嗓子嚎了幾聲
在坐的,除了設計的和上鉤的,都已經驚呆了。薛姨太太在那兒連聲的阿彌陀佛,竟然還有這種事情?那邢夫人也直砸吧着嘴,這回,好像真是鬧大了。這回的事情,不出別人,定是二房那貨,只是,這到底是怎麼弄的?邢夫人直愣愣的盯着王夫人看着,眼中,有着羨慕,有着妒嫉。
老太太也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這會兒她真恨不得劈開老二媳婦的腦袋看看,那裡頭到底是裝的什麼,還有沒有腦子?拿了銀子還不夠嗎?還要偷偷去賣那些產業,要知道,那些事情,既作了,就有跡可尋的!
老太太又看了看呆立在一邊的林靖,心中稍稍定了點下來:還好還好,林家也就只是個虛名了,這小子還小着呢,估計沒有那個手腕去探查。既如此,她也只能讓人好好的“幫幫忙”了。
唉,榮國府的名聲不能墮,還關聯着娘娘呢。雖然有點兒對不起玉兒,只是等她日後嫁進來,也是要冠上這個“賈”字的,如此,也算是維護了她。
老太太臉上帶着怒容,“竟然還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猖狂了,這事要查,一定要查!”
說着,老太太轉頭對着邢夫人道:“璉兒呢,這又是去了哪裡?快派人去把他找回來。讓他拿着咱門府的帖子,去衙門走一遭,務必打探出,是哪個這麼膽大。”老太太直接跳過爲什麼那些地契什麼的都是真的,趁着人都震驚着,馬上含糊過去,只避重就輕的說要讓賈璉去打探。
只是若真依了老太太的話,讓賈鏈去打聽,怕是什麼都查不出了吧?林靖心中冷哼着。
於是,林靖這時候就開口了,下面的話,就不適合下人說了,“多謝老太太!確實要讓璉二哥去打探一回的。”看着老太太有些放鬆的神情,林靖差點兒忍不住就要壞笑,一提聲,繼續道:“只是,有些話還是要說給老太太當面,這樣,想來璉二爺打探起來就更容易些。”
“好孩子,這些統不要你擔心,交給你璉二哥就好。唉,我可憐的玉兒!”老太太也不顧得什麼儀態風度了,竟然要用眼淚和黛玉混過去,這一生可憐的玉兒後,就要嚎啕出聲。
屏風後的黛玉也沒想到會聽見這樣的事情,早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好了,這會兒聽見老祖宗的一聲哀呼,這淚水也就止也止不住地流下來,抽噎聲也傳來出來。
眼看着就要一場混亂,把這場面給攪了,只是,林靖哪這麼容易讓老太太得逞呢?
雖然,就算今日攪了,只要事情放在那裡,哪怕私下去找老太太對陣,林靖相信,憑那些,賈史氏也得同意她搬出榮國府,可,這哪有當着衆人面爽利?
林靖今兒個可是奔着徹底撕破來的,要麼不做,既然動了,就要來個徹底的。想想,憑着老太太的心機,若不徹底,她總會再想出什麼招事的,不說別的,就憑她拿捏着孝道,憑着她跟黛玉的感情,就能把黛玉死死抓在手裡。
林靖對於黛玉,並沒有太多的情緒,更不會爲她衝鋒陷陣,可名義上黛玉總是林靖的妹妹,還是嫡母亡父最心疼寶貝的。林靖要顧忌着外頭的說法,就不能不管黛玉。林靖要是不顧忌那些……哧,人言可畏,只要活在這世上,誰還能真的不顧忌這些?林靖自認沒灑脫到那個份上。
所以,今兒個必須當着衆人,徹底撕開這些。以老太太的輩分和臉面,在小輩和親戚跟前撕擄開了,想來她是再沒臉打着慈愛照顧在面上纏着林家了。至於私底下的,嘿,林靖還真不怕來黑的。
就算在黛玉跟前,也讓她看清楚了聽清楚了,絕無回還餘地再跟賈府攪合那些恩情孝道什麼的。
所以,這會兒林靖眼神落在了大太太身上,其中涵義已經不用言說了。
今兒個存心想要不太平的邢夫人,還真是一大利器。只見她按了按嘴角,道“是,我這就讓人去把璉兒找回來。只是,老太太,您還請節哀,您這要是哭壞了,讓林小子跟林姑娘如何自處。您心疼林小子,不讓他憂心,牽涉到這些俗務裡,我們都看着呢。只是,他如今也是林家撐門戶的,這什麼都不管,讓那些奴才怎麼看他?如何能服衆?再有,他把知道的都說出去來,讓璉兒也能快當點兒不是?”
邢夫人這番話,真真讓老太太恨得牙癢癢,而黛玉也只能猛忍着哭聲了。只是邢夫人哪管這個,轉頭看着林靖道:“林小子,你快快說來。我可奇怪着呢,那地契什麼的既然是真的,那你家原來收在哪兒了,怎麼就到了外頭呢,難道你家遭了賊了?”
林靖心裡比了個“v”字,“是,回稟大太太,這就是林靖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說着,看了看老太太,像是一咬牙,豁出去的樣子,說道:“那些東西,原來是收在先父託付給老太太保管的那匣子中的。”
“什麼?”邢夫人這下可真是驚叫出來了,難道不是二房做了什麼,而是老太太?
不,不,這怎麼可能,老太太絕不會如此。
那,就是二房不知使了個什麼法兒,把那匣子偷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