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塞爾學院，銀翼咖啡廳。
零從路明非嘴角把手帕拿開，重新坐回椅子上。
路明非生平還是頭一次有這種經歷，哪怕零已經把手拿開了，他也還是有點不自在，不知道該說點什麼，目光下意識地東張西望，卻看到了兩個熟人。
“蘇師姐，楚師兄？你們怎麼在這裡？”路明非愣了一下，朝着剛剛走進咖啡廳的蘇茜和楚子航揮手打招呼。
楚子航和蘇茜對視一眼，一起走向路明非。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路明非總感覺楚師兄和蘇茜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不過路明非倒也不覺得意外，他跟零突然“公開關係”，要說楚師兄和蘇茜一點都不驚訝那才奇怪。
楚子航和蘇茜走到桌邊。
“真巧啊師兄，你和蘇師姐也來喝下午茶？”路明非目光不住地在蘇茜和楚子航身上掃過，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蘇茜師姐是不是要對楚師兄下手了，要不然爲什麼帶來他咖啡廳？
路明非絲毫不覺得是楚子航主動帶蘇茜來咖啡廳的，在他的認知裡師兄幹不出來這麼主動的事，肯定是蘇茜要對楚師兄發動攻勢了。
師姐，做得好！師兄這種冰山直男就是要主動出擊才能拿下！
“我們是來找你的。”楚子航主動開口道。
“找我？”路明非一愣，“是獅心會有什麼事嗎？”
“不是獅心會的事情，”楚子航道，“是關於……”
“會長！”蘇茜突然開口，聲調比起平時有些上揚和急迫，“那個，我們不是說好來……來……來實地調查一下這裡的甜品怎麼樣，看看能不能給獅心會下次活動訂零食嗎？”
楚子航看向蘇茜，眸子裡流露出一絲疑惑，但還是很快反應過來，順着蘇茜的話點頭，“嗯”了一聲。
“這不還是獅心會的事嘛，”路明非豎起大拇指道，“師兄師姐伱們放心，我和零還有小天女已經試過了，這裡的東西很好吃，作社團活動的零食絕對沒問題！”
“這樣啊，這樣就好，既然師弟你已經試過了，那我和會長就不打擾了，”蘇茜道，“我們先走了。”
說完這句，蘇茜就要帶着楚子航離開。
“別啊師姐，”路明非連忙道，“來都來了，一起吃點唄。”
見到蘇茜要走，路明非連忙攔住她，畢竟如果能再加兩個熟人，氣氛應該也會熱鬧點，他和零的約會就不會那麼尷尬了。
“不用了不用了，你們都幫忙試過了，我和會長可以回去處理其他事情了。”蘇茜雖然不太清楚這裡到底是什麼情況，但她很確定自己和楚子航不應該留在這裡。
不對，他們就不該出現在這裡。
該死，告訴她路明非進咖啡廳的人怎麼沒說路明非是帶着零和蘇曉檣一起來的，這麼重要的信息都能忽略，情報課怎麼學的？！
她和楚子航本來只是想單獨把路明非堵住，問一下他和蘇曉檣還有零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但現在三個當事人都在，她還怎麼問得出口，尤其她跟零還不怎麼熟。
當然，更要命的是她身邊還有楚子航——他可不知道什麼叫委婉，蘇茜真怕自己一個沒攔住，楚子航直接就當着路明非三個人的面問他們三個發生了什麼。
那場面蘇茜光是想想就尷尬得想要破窗而逃。
所以面對路明非的挽留，蘇茜果斷婉拒。
“總要試試才知道這裡的甜點合不合口味，萬一它只是恰好符合我們三個的口味呢？”路明非肯定不能放蘇茜就這麼走，轉頭看向楚子航，“師兄留下來一起吃點吧。”
楚子航猶豫了一下，點頭：“好。”
一旁瘋狂給楚子航打眼色示意他拒絕的蘇茜感覺自己今天來這裡就是個錯誤。
在路明非的盛情邀請下，楚子航和蘇茜落座。
楚子航坐在路明非旁邊，因爲蘇茜和零不太熟而零又有點潔癖的關係，蘇曉檣坐在她們兩個中間，把她們隔開，蘇茜正好和楚子航隔桌對坐。
坐在蘇曉檣身邊，蘇茜渾身不自在。
隨着店主圖妮莎過來遞上點餐單，除了蘇茜和楚子航點單外，路明非、零和蘇茜乾脆也一人又點了一份，反正作爲混血種輕易不會發胖，甚至高階的混血種就算不運動都會躺着長肌肉。
路明非看向楚子航：“師兄，你就要一杯牛奶？”
楚子航點頭：“嗯，我不喜歡太甜的點心。”
路明非恍然。
銀翼咖啡廳賣的都是典型的歐式甜點，特點之一就是甜，雖然不至於像某些美式甜點那樣往死裡放糖，恨不得直接啃糖吃，但對於不喜歡太甜的楚子航來說確實不怎麼好接受。
“我想起來了，校長那裡好像有一些不太甜而且很好吃的茶點，”路明非道，“下次我去找校長喝下午茶的時候幫師兄你帶點怎麼樣？”
楚子航點了點頭：“謝謝。”
“嗨，師兄你跟我客氣什麼，”路明非道，“對了，師兄獅心會的訓練場翻修好了嗎？我最近正好缺個場地鍛鍊一下……”
桌對面，零、蘇曉檣和蘇茜同時看向相談甚歡的楚子航和路明非，發現自己好像完全插不上話。
蘇茜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鬆一口氣，雖然局面滑向了一個詭異且略有些尷尬的方向，但好在沒有出現最壞的局面，楚子航沒有直接問路明非三人的情況。
就在蘇茜覺得現在的局面好像也還能接受時，坐在路明非對面的零突然拿起勺子，從自己面前的布丁裡挖了一塊遞向路明非：“親愛的，來，張嘴。”
雖然嘴上說着親愛的，但她的神態怎麼看都更像是醫院裡護士拿着注射器對要打針的病人說：“來，爬到牀上，把褲子脫了”。
正在楚子航說話的路明非轉頭，一臉驚訝：“啊？零你不是有點潔……不喜歡跟別人太親密嗎？”
路明非本來想說潔癖，臨時改口成了比較委婉的說法。
“這是我作爲戀人的責任，”零淡淡道，“而且你並不髒，我沒有理由嫌棄你。”
不髒？路明非有點不解，心說我雖然確實不算邋遢，但也沒有額外特地保持衛生，和學校裡其他學生應該沒區別啊？爲什麼零不跟其他人接觸卻會說我不髒？
但他已經知道零的腦回路有些異於常人了，乾脆不去糾結，乖乖張開嘴，把頭湊近些，吃掉零勺子裡的布丁。
一旁的蘇茜滿頭問號地看着這一幕，看看面無表情的零，再看看一臉彷彿在喝中藥的路明非，最後看向身邊默默當觀衆的蘇曉檣。 шωш ●ttκa n ●￠ Ο
我是不是在無意中穿越到平行世界裡了？這個念頭不受控制地浮出蘇茜的腦海。
零不是一向出了名的冷漠嘛？爲什麼這才過了沒幾天就跟路明非親密成這樣了？還有路明非，蘇曉檣還在這裡呢，你真敢吃啊！
而其中最讓蘇茜不能理解的就是蘇曉檣了——曉檣你坐在那裡幹什麼？爲什麼你只是看着啊！難道你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嗎？！
蘇曉檣並不知道蘇茜在想什麼，只是默默地看着零給路明非喂布丁的這一幕，雖然理智告訴她零隻是根據她自己的邏輯在履行女友的職責，但是她卻還是感覺有點不開心。
可是我爲什麼看見零跟路明非這麼親密會不開心呢？蘇曉檣抿了抿嘴脣。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態，她腦子一熱，手不受控制地拿起勺子，從自己的盤前挖了一塊蛋糕，同樣遞向路明非。
路明非用不解的目光看向蘇曉檣。
蘇曉檣這纔回過神，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舉着勺子的手僵在半空，進退不得。
“小天女你幹嘛？”路明非不解地看向她。
“我……我……”蘇曉檣面色微紅，急中生智，“我感覺這份蛋糕味道不太對，你幫我確認一下！”
“那你直接告訴我就好了啊，幹嘛用你的勺子，多髒啊。”路明非一臉嫌棄。
蘇曉檣柳眉揚起——什麼意思？零餵你你就接受，我餵你你嫌棄髒？
“張嘴！”蘇曉檣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狠狠地瞪着路明非。
路明非果斷張嘴，順便舉起雙手投降。蘇曉檣順勢把勺子塞進路明非嘴裡，還不忘問道：“味道怎麼樣？”
等蘇曉檣把勺子抽出來，路明非豎起大拇指：“挺甜的，我覺得沒問題啊，很好吃。”
“哦，那可能是不合我的口味吧。”
蘇曉檣不太敢看路明非，目光遊移，落到身邊的零身上時，才發現她正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
冷靜下來的蘇曉檣突然意識到了一件事——她剛剛當着零這個路明非正牌女友的面，餵了路明非一口蛋糕。
“不是，零，那個……我……”蘇曉檣面色上的微紅瞬間褪去，驚慌到不敢跟零對視。
“我也想嚐嚐，”零雙手放在膝蓋上，朝着蘇曉檣微微張開嘴，“啊——”
這個場景與其說是閨蜜分享甜點，倒更像是姐姐照顧年幼乖巧的妹妹。
蘇曉檣鬆了口氣，一股深深的愧疚感從心底涌出——她居然在跟自己閨蜜的男朋友做這種事。
雖然是她先跟路明非認識的，雖然她跟路明非關係很好，但現在畢竟零纔是路明非的女朋友，她剛剛的行爲……幸虧零是個單純的好孩子，換做其他人估計早就友盡了。
一邊懷着對零的愧疚，蘇曉檣挖了一大勺蛋糕遞向零，零張大嘴一口吞下，臉頰微微鼓起來。
坐在角落的蘇茜先是揉了揉眼睛——很好，眼睛沒問題。
然後又擰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的，不是在做夢。
那現在情況已經很明顯了，是我瘋了，應該去找學校的心理醫生做一下心理疏導。蘇茜木着臉，得出結論。
……
從銀翼咖啡廳回家的路上，蘇茜和楚子航並肩而行。
楚子航猶豫了一下，開口道：“蘇茜，你覺得路明非、零和蘇曉檣是什麼關係。”
“別問我，我不知道，我感覺我用十八年建立起來的人生觀正在遭受暴力拆遷……”蘇茜少有地保持不住平時知性大姐姐的樣子，一邊雙手抱頭，一邊搖頭。
“蘇茜。”楚子航突然開口，語氣認真。
雙手抱頭的蘇茜立刻看向楚子航，楚子航和她對視。
“你不是十九歲嗎？”楚子航認真地問道。
蘇茜：……
……
路明非宿舍門口。
在回宿舍樓之後，蘇曉檣直接自己回宿舍了。零則挽着路明非的手臂，一直把他送到他的宿舍門口。
“一般都是男生送你女生回家，”路明非撓頭，“零你這樣送我回來也太奇怪了。”
雖然不是第一次和女生親密接觸，但被零挽着手臂，還是讓他有點緊張，整條手臂都是僵硬的。
“學校宿舍樓裡不會有危險，誰送誰都沒區別，”零仰起頭，看着路明非道：“正好你的宿舍比較遠，我送你的話可以和你多待一會兒。”
“這也是女朋友的責任？”路明非問道。
零點點頭，旋即認真道：“請爲我今天的表現作出評價。”
“評價？”路明非有些不解。
“我在約會中一直以‘一個優秀的女朋友’作爲目標，但這只是我的個人行爲，最終我的表現如何取決於你作爲男朋友的感受，”零盯着路明非道，“所以請爲我的表現做出評價。”
“評價的話……很好啊，”路明非撓撓頭，“雖然說實話，今天我偶爾會有點不自在，但那不是你的問題，我第一次談戀愛肯定會緊張的，雖然咱們也不是真的在談戀愛啦……總之你做得很好，讓我評價的話肯定是最高評價，反倒是我自己，讓你來評價的估計表現得不怎麼樣吧……”
“不，”零打斷路明非，搖頭，“我很滿意的你的表現。”
“啊？真的假的？”路明非彷彿考試只寫了半張答題卡卻發現自己成績及格了的學生。
零點頭，用一貫平淡的語氣道：“今天的約會我很開心，你是個優秀的男朋友，我很期待下次約會。”
完全看不出一丁點開心和期待呢，而且爲什麼還有下次約會啊！路明非心中吐槽。
“不過零，我能提一個小小的建議嗎？”路明非小心翼翼道。
“請講。”零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全神貫注的認真，彷彿會把路明非說得字一個字不差地刻入腦海。
“可能只是我的錯覺啦，我總覺得你跟我相處的時候一直在緊繃着，我也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對，但就是莫名感覺你好像太關注我了，反而不太在意你自己的感受，”路明非撓頭，“如果可以的話，以後相處你不用那麼在乎我的，可以多放鬆一下自己，畢竟我們我們是不是真的在談戀愛，讓你一直因爲我緊繃着精神，我都會不好意思的。”
零似乎是愣了一下，眸子微亮，點頭：“我明白了。以後我會稍微放鬆些。”
“那就好，”路明非鬆了口氣，“本來咱倆會有戀愛關係就是有我一部分責任，要是着三個月你一直都緊繃着，我就太愧疚了。”
“那麼，作爲放鬆後的第一件事，我能請你做件事嗎？”零問道。
“沒問題，你說吧。”路明非拍胸脯道。
“能不能把頭低一下。”零道。
“沒問題……”路明非果斷低頭。
他話音未落，零輕輕踮起腳尖，趁着他低頭時，柔嫩的脣瓣在他臉上一觸而收。
路明非瞪大眼睛看着零。
零的目光遊移了一瞬，沒有直視路明非，而是盯着腳尖：“我看得攻略說，完美的約會需要用吻告別。”
說完這句，不等路明非做出反應，零扭頭跑開了，像是一個輕盈的芭蕾舞演員，只留下路明非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這也是……女朋友的責任？”路明非喃喃自語，摸了摸自己的臉，那裡彷彿還殘留着女孩嘴脣柔軟的觸感和淡淡的香氣。
……
蘇曉檣和零的宿舍中。
“我回來了。”零推門而入，呼吸微微有幾分急促。
“怎麼樣，零，順利嗎？”趴在牀上的蘇曉檣跳起來問道。
“很順利，”零點點頭，旋即看向蘇曉檣，“謝謝你陪我參加約會，曉檣。”
“謝什麼，我們是好閨蜜嘛……”蘇曉檣有些心虛地擺擺手。
“那以後我能請你做我的戀愛顧問嗎？”零盯着蘇曉檣，一臉認真地問道。
蘇曉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