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多少？”張九三沒有硬頂，雖然不過二十歲的年紀，可是早已經不是血氣方剛，好勇鬥狠的年紀，自己現在一身的傷，手不能擡，肩部能扛，更別說動手打架了，自然是不能吃這個眼前虧的！
“嘿，小子，挺上道！我看你破衣爛衫的，也不爲難你，都一樣的規矩，打把勢的，買藥的，只要是撂地擺攤的，一個月塊一大洋，這一個月，這個地方就是你的了，小子，別不服氣，整個這條街全都這規矩！”絡腮鬍子的大漢把手裡的蘋果核一扔，抓過九三的醫幡，給抹了兩下子！
一塊大洋，真敢開口，他就是真在這裡擺攤買藥，一個月也未必能掙的了一塊大洋啊！
“大爺，今天剛來，真沒開張，您行行好，給緩兩天？”九三隻好好言說和！
“媽的，給臉不要臉是不？緩兩天？都緩兩天，老子的弟兄吃什麼？”絡腮鬍子一瞪眼，便開始謾罵！
“大爺，真沒開張啊，不騙您，就剩下五塊錢錢！”九三從兜裡掏出五塊錢法幣，按說這五塊錢法幣給的也心疼，足夠自己吃好幾天飯了，對面那混沌攤，一碗混沌才8毛錢。
“媽的，你打發要飯的呢！”絡腮鬍子依然抓過了那五塊錢，蒼蠅再小也是肉，本就是看着是個陌生人，上來能訛多少是多少！
“真沒了，大爺。要不——要不——我給您請請脈，開個方子——”九三也是無奈，藥箱底層，卻是藏了一塊多大洋，但是那是自己的船票錢，說什麼也不能交給這些地痞無賴的！
“操*你妹兒的，你咒我得病是不是？老子給——媽的，你還敢瞪我！”絡腮鬍子原本也不是真生氣，地頭上什麼人能訛出多少錢來，他這麼多年了，那是門兒清，打眼一掃，就知道眼前這小子也就這點了，無非就是想抖抖威風，給旁邊那些擺攤做小買賣的看罷了，那意思是你們都老實些，乖乖的該交保護費了，趕緊麻利兒的，只是他沒想到，自己一句謾罵，不經意間，竟然戳動了張九三的傷口，小妹襦衣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了，沒保護好妹妹，已經是時時懊惱自責，現在，這絡腮鬍子竟然拿妹妹說事，他便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心裡的怒氣了！
忍不住就想出手教訓一下這個絡腮鬍子的地痞，雙眼也不由的就噴出了火來！
在碼頭上混的這些地痞，最厭惡的就是老百姓拿那種眼神瞪他們，這是對他們的挑釁，如果那些有身份的人這樣瞪他們一眼，自然是不敢有什麼話說，還得小心伺候着，可這些普通老百姓，在他們眼裡，那便是螞蟻一般，碾死了，扔到湖裡，也濺不起一個水泡兒！
“還瞪，媽的，小的們，給我打！”絡腮鬍子頓時火冒三丈。
身後幾個跟班本就心癢難捱，平日裡欺負人欺負慣了，最是享受那種讓人恐懼又羨慕的眼神，哪天不欺負人，就覺得這一天過的沒滋沒味的，一看自己的老大發話了，頓時一陣興奮，烏秧烏秧便衝了上來！
九三一看這架勢，心裡嘆息一聲，對方若只是一個人，自己速戰速決，問題不大，可對方六七個人，卻是不敢還手了，跑更是不敢跑，自己身體的傷，根本承受不住劇烈的活動，沒辦法了，一扭頭，轉向大榆樹，大榆樹的樹根有些凸出在外面，形成一個樹洞，雙膝跪在地上，身子一貓，雙手捂着頭，蜷縮了起來，上半身直往樹洞裡鑽，只留下一個後臀給他們，任由他們拳打腳踢！
他知道，現在如果還手，不但打不過，反而會讓他們變本加厲，自己只會傷上加傷，這樣不還手，任由他們打一頓，過一會兒，也就沒什麼興趣了！也許，幸運的的話，傷口不會傷的太嚴重，真是傷不起了！
“嗯——啊——”故意發出幾聲慘叫，讓他們知道自己被打的多嚴重！
“操——”
“沒勁！”
“窩囊廢！”很快，那羣地痞便沒了興趣，六七個人打一個，本就沒有什麼成就感！
儘管自己把身體蜷縮成一團，避過了要害部位，但是傷口依舊被震的生疼，甚至嘴角都溢出了一縷縷的血絲，萬幸，結疤的瘡口也僅僅是稍微裂了一點，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佯裝害怕，依舊把臉埋在樹洞裡，哆哆嗦嗦，不敢擡頭。
“小子，敬酒不吃吃罰酒，老虎不發威，你當我病貓啊！”絡腮鬍子踱着步子上來，衝着九三的屁股，又是狠狠的來了一腳！
“啊——”張九三也配合的發出一聲慘叫！
“媽的，蛆蟲一樣的東西，也敢跟我黑爺叫板？”絡腮鬍子罵罵咧咧的後撤了幾步，嘴裡吆喝一聲：“小子，記住了，想在這個碼頭撂地，就一塊大洋，趕明兒交不上來，什麼時候見你，什麼時候揍你！”
九三暗暗鬆了一口氣，總算是要走了，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可有什麼辦法呢，爲了儘快找回妹妹，這口氣只能暫時忍下了！
絡腮鬍子揹着手，招呼一下自己那些跟班，很有氣勢的轉身就要離開！
“媽的！”
“嘡啷——”其中一個特別的欠，見着九三那黑不溜秋的藥箱子，上去就是一腳！
“嘩啦！”藥箱子是紫檀木的，分外的結實，道是沒有踢壞，不過卻一下子給踢了個掉個兒，裡面的一些草藥頓時給撒了一地！
九三心裡一涼，慘了，慘了！
果然，伴隨着那一枚銀色的袁大頭叮叮噹噹的滾出來，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音，絡腮鬍子的臉色頓時變了！
其中一個跟班一腳踩住了，彎腰撿起來，屁顛屁顛的跑到他的跟前，臉上一陣興奮，一枚袁大頭，足夠他們哥幾個到一個相當不錯的館子裡好好的大吃大喝一頓了。
“黑哥，您看，袁大頭！”
叫黑哥的絡腮鬍子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太沒出息了，一枚袁大頭竟然就開始眼睛放光了！
“媽的，竟然敢騙老子，還說沒錢，給我接着打，往死裡打！”是一聲大吼！
九三嚇了一跳，再打一頓，自己的身子還能撐的住嗎？逃已經來不及了，前面不遠倒是一條河，如果能跳進河裡，或許能躲過一劫，唯一擔心的事傷口泡水之後，會引起化膿感染，可現在已經顧不得了！
隨着那絡腮鬍子剛喊出口，他身子一貓，就地一滾，頓時肩膀胸口小腹就一陣巨疼，既然要逃，那就要盡全力了，只是要逃跑，卻也不能不顧自己那藥箱子，好歹能換兩個錢，沒辦法啊！着急！
翻滾的時候，已經瞅準了時機方向，正好，滾到被踢翻的藥箱子旁邊，伸手一抄，抓起藥箱子，便向着不遠處那條河飛撲！
“別讓他跑嘍——”絡腮鬍子一看這架勢，立即高聲吆喝，幾個跟班這時候，也反應過來，一起烏秧烏秧的追了上來！
“噗通——”終究是快了一步，到了河邊，一個魚躍，便鑽進了冰冷的河水裡。
“給我追！”絡腮鬍子一聲吼，那些跟班卻沒一個敢下水的，臨近年關，氣溫已經到了冰點，河水是寒徹刺骨，前些日子還有些冰凍，這兩天略微暖和了一點，而且河面上的各種大船小船，來來往往，纔算是沒有完全凍住！
“黑哥，黑哥，別追了，沒時間了，六爺安排的事咱們還沒辦呢！”一個跟班趕緊提醒一句！
“媽的，小子，算你走運，今天黑爺我有事，別讓老子在這碼頭上再碰到你！”衝着河水裡的九三謾罵了一通，這才衝着手底下的跟班吼了一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