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文華樓。這家名叫“文華樓”的三層小樓,名字文氣,現在實則是一家飯館。解放前,提到文華樓,黑河城內可謂是無人不曉。爲啥這麼有名?這可是貫穿中西,文人墨客相聚之所。黑河是口岸城市,接壤老毛子。大雪封凍期,冰面上能行卡車,由此可見氣候一斑。這座小樓,全木質榫卯結構,該有一百好幾十年曆史。據說,清代有黑河籍貫人士,在京城做了文華殿大學士,家鄉人爲了稱頌他學識和風骨,特意蓋了此樓。之後,此處便成了學子、文人相聚之所。到了民國,文華樓的名氣和人氣,更加的旺盛,此樓也成爲一代又一代的黑河人心頭肉。解放後,政府原本要把此樓歸爲文物類保護,無奈文華樓人氣足,百姓不認同,期間也有大代表向政府建議:適時保護,還樓於民。現在的文華樓,政府在原來樓體的基礎上做了加固,既保護了文化歷史性,更兼容了實用性。前兩年改造成飯館,是在解放前基礎上,做了略微的整改。這樣,文華樓又衍生了的經濟性。
此刻,臨近中午,正是食客用餐時候,文華樓內人聲鼎沸。文華樓一樓爲普客,二樓三樓爲雅座,其中三樓更是雅座中的雅座。解放前通常爲政府要員體驗民生時候的餐位。所以,三樓相當而言素靜許多。
三樓“明竹”雅間內,坐着一衣着樸素,面容精緻,髮髻高聳,體態丰韻的女士。她這一身衣着,明顯與體態、髮飾不合。好在這裡是三樓雅間,除跑堂外,並無他人發現。要不,必定會引起人們猜忌和話題。
體態豐腴的女士,不緊不慢的喝着茶水,像是在等人。可過了許久,也沒見她有絲毫着急的意思。又過了好一會,跑堂夥計過來敲門,“太太,您的電話?”
風韻女人也沒接話,徑直起身出了明竹雅間。
“喂?”一個似曾熟悉的聲音。
“嗯!你別說話,聽我說。”
女人點點頭,並沒說話。
對面電話裡聲音,像是等待了會,接着說道:“你十分鐘後下樓,走暗門,跑堂夥計會帶着你。下樓後5分鐘路程,步行至西洋街北首,有一輛黃包車,車伕是約莫30左右的年輕人。他會問你,太太,你去江邊嗎?你回答說,不去,我回孃家。他知道等得就是你,會帶你過來的。”
電話那頭,又問,“還有什麼問題嗎?”女人還是沒回答。電話那端猶豫下,掛了電話。
女人出來後,跑堂夥計恰巧走了過來,或者他就沒離開過。女人跟着夥計,順着暗門走出文華樓。分別時候,夥計也沒多話,雙手抱拳在胸,一個作揖道別。女人點點頭,算是應答。女人一路很順利,太陽西下,她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此處臨江。
車伕指着江邊的小蓬船,說:“太太,請在此處稍等片刻,一會便有人過來和你交接。”
女人宛然一笑,說了一個字:“好!”便走向江邊小蓬船。待女人想起什麼,回頭時,才發現車伕早已不見了蹤影。
“俊平哥,咱不會這麼着急回去。這老姚......”栓子放慢馬車速度,轉頭看向俊平。
“怎的?栓子,你別多想了,這姚書記和你青叔,可以說是生死戰線上的兄弟,他能有什麼問題?即便他有問題,也逃不了建國後的甄別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你仔細想想,連棉花嫂子......”栓子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他不該說這些事情來給俊平添堵。
俊平心頭一震,是啊,就連相伴多年的媳婦棉花都能莫名其妙的失蹤,還有什麼是絕對的事情。記得嫣紅剛和俊平說起過棉花失蹤的疑點,他也不相信。可後來吶?疑點重重。到現在,他還沒理出頭緒來。華大夫去那了?他家中的女人又是誰?馬三說得話百分百的完整嗎?如果這些都不值得懷疑,那後來嫣紅捎來的信件又是怎麼回事?如果這些都不值得懷疑,那他和栓子出來做什麼?
俊平猛然醒悟了很多,彷彿心頭中的種種疑點,一點點變得清晰可見。他突然有種感覺,有張大網一直在他們頭上懸着,無論他們怎麼掙扎,始終沒能掙脫得了。他想到這裡,心裡暗暗的出了一把冷汗。是啊!他太相信人了,太相信熟悉的人和事了。相信別人,未必是一件壞事,可當下,此時此刻,卻又是多麼的致命。
“栓子,你說得沒錯,這件事情上,我感情用事了。依你看,咱下一步怎麼做?”俊平反問。
栓子本以爲說到棉花嫂子,會勾起俊平的傷痛,正想着怎麼找籍口來解釋,沒想到俊平不但沒有傷心,反而贊同他的看法。
“俊平哥,你看,咱們這樣,這樣......”栓子滔滔不絕說着,胸有成竹的樣子。
“成,就這麼定了。你我各自分頭行動,等有眉目再去老地方集合。”俊平冷靜的說。
“那,哥,你把車給我,怎麼行腳?”
“沒事,栓子,我自有辦法。”俊平呵呵一笑。
“那好吧,俊平哥,咱老地方見。”栓子扭轉馬車,拜別了李俊平。
地委大院,燈火通明。看時間該有9點開外,想必大院裡的人,有重要的事情忙活。要不然,這個點,下班的早該下班了,值班的,該三兩一組巡邏了。
老姚坐在會議桌的首要位置,沒有說話。他時不時看上自己的手腕處,想必有些焦急的事情,讓他放心不下。會議室內,衆人三言兩語的議論着話題,最終也沒行程意見統一的時候。
這會,會議室門開了,通訊員走了過來。在老姚耳邊悄聲說些什麼。老姚揮揮手,通信員退出了會議室。
“各位,各位,靜一靜。”老姚乾咳兩聲說道。
會議室片刻便安靜下來。
“依據省裡指示,本次會議,如達不成一致意見,那就得擱置下來。等省裡進一步彙報再做決定。各位現在要是有什麼意見,就趕緊統一起來。要不,咱就得等了。”老姚聲音不大,但字字如璣,敲在會議室內各人的耳邊。
有人左顧右朌,像是等待他人發言時候,自己也好插上幾句。可此刻,就連最愛提意見的“馬大炮”都沒吱聲。會議室內一陣沉默,除了吧唧兩口的抽菸聲,再沒其他聲響。
老姚站起來,環顧一週,說道:“那成!既然大家都沒意見,就按省裡指示精神辦。散會!”
出了地委大樓,老姚沒讓司機送,而是自己騎着“二八大槓”往外走去。
“姚書記,怎麼騎車回家了?這天黑路滑的,多不安全。”門衛老煙槍,說道。
“嗨,再不運動下,我這肚子快成6個月了。”老姚笑着回答道。
“要真那樣,姚書記懷孕,在咱哈市要是個大新聞,就怕在全國也怕是個大新聞。”老煙槍笑道。
“你呀,你呀,就你老煙槍敢和地委書記開玩笑。走了,不說了,媳婦在家等呢!你也要多注意身體,這天涼,別再把老胃病整出來,給我添亂。”老姚笑着指指老煙槍。
老煙槍一個敬禮,說道:“是!請首長放心,老煙槍保證完成任務,不給首長添麻煩。”
出了大院,老姚一路向西,經過兩個路口,他突然右拐,騎進幽長的巷道里。快要到巷道的盡頭處,他停車下來,左右觀察,確定沒人後,在門板上敲出“咚咚咚”三聲短暫而急促的聲音。
一支菸後,一個大腹便便的富商人士,頭帶禮士帽,手拿文明棍,從屋子的另一個門出來了。沒走上三五步,他便來到一黑色轎車前,上了車。黑色轎車屁股一冒白煙,向城外方向駛去。
可他孰不知,在白煙後,有匹青綜馬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