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6 後逝

周清亦正在書房跟幕僚們商議正事,就聽見管家急衝衝的趕來,說周清幽來了。他立即放下手中的茶盞,仍在底托裡發出砰啷一聲脆響。周清亦得知周清幽的來意,二話沒說就讓管家去給吳國圍請大夫來,眼見吳國圍被小廝擡着離開,林冬嫺當然跟着離開。

現在她對周清幽而言應該沒有利用價值了,她也該走了。周清幽清脆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等等,你別走!”周清亦沒吱聲,不過在上下打量林冬嫺。不清楚爲何周清幽要留下來她,他們在商議準備進宮的事。林冬嫺眼中閃過一絲詫異,很快就掩飾好,恭敬的走到她面前,等待她的吩咐。

“你跟我們一同進宮。”周清幽說完連自己都不相信,在不知不覺中她開始相信林冬嫺,莫名的信任起她。不可否認林冬嫺的確是個聰明的人,起碼想的比她想的多。就這麼在周清幽的堅持下,林冬嫺不情願的跟着入宮。周清幽和林冬嫺都喬裝打扮,扮成大皇子妃身邊的丫鬟,周清亦帶她們如同去見潘皇后。

皇帝一直守在潘皇后的身邊,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醒來?王太醫如此醫術高明,都素手無策,他還能指望誰?普天之下,一時之間讓他去哪裡找醫術高明的神醫?就算能找到,潘皇后又未必能等到哪個時候。皇帝一顆心如同放在火上燒烤一般,掌事姑姑看着心疼萬分的走過去,安慰道:“聖上,您別太傷心,娘娘吉人天相,肯定不會有事。您別傷了身子,娘娘還等着您照顧。”

誰讓皇帝把大皇子和二皇子都趕走,不讓他們陪在潘皇后的身邊照顧她不說,還把錦衣衛帶回宮的周清幽貶爲庶民。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他的決策無人敢反對,她不過是一個卑微的掌事姑姑,就更加不敢爲了周清幽求情。她不是潘皇后,是皇帝寵愛的女人。

掌事姑姑陪在潘皇后身邊多年,看的很清楚,皇帝在跟她鬥氣,周清幽很快就會恢復公主的身份,眼下讓她吃吃苦,對她來說未嘗不是件好事。掌事姑姑小心翼翼的攙扶着一夜之間蒼老十歲的皇帝緩緩的坐起身,皇帝的一雙手還緊緊握住潘皇后的手,不肯撒手。

他似乎有許久沒有仔細看過潘皇后,歲月在她的臉上留下了不少皺眉,還有頭髮的縷縷白髮。最近他因爲邊境的事發愁的頭髮都快白了,這些事跟她說了沒有用,反而會增加她的負擔。與其如此,皇帝還不如獨自一人承擔。誓言好聽,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那都是假的。

皇帝怎麼可能捨得讓潘皇后因爲國事而煩心,可他就是心裡不平衡,他對潘皇后這麼用心,可她呢?心裡裝的都是周清幽,若是沒有他,哪來的女兒,要是她能多花些心思在他身上,那又該多好?掌事姑姑見皇帝的目光一直落在潘皇后的身上,她則是轉身拿着毛巾給潘皇后擦擦臉。

不擦不要緊,這一擦讓掌事姑姑嚇得魂飛魄散,沒站穩摔倒在地上。皇帝如鷹般的目光徑直的射過去,到底怎麼回事?連這麼點小事都辦不了,真是沒用?虧她還在潘皇后身邊伺候多年,應該學的沉穩,可她,怎麼這麼莽撞?掌事姑姑面色素白如宣紙,眼中一片寒涼,她的一顆心都在顫抖。

她剛纔給潘皇后擦亮的時候,碰到她的弊端,發覺她沒了氣息。還有她渾身冰涼,不知道何時,潘皇后已然去了。一直握着她雙手的皇帝爲什麼沒感覺出來,她不忍心把這個噩耗告訴皇帝。

皇帝見她的目光一直落在潘皇后的身上,似乎意識到什麼,突然伸出手放在潘皇后的鼻端,這一伸,他才明白剛纔爲何掌事姑姑那麼魯莽,失去平日的莊重。皇帝面色漸漸凝重起來,直至陰沉,帶着鋒利棱角的陰沉讓掌事姑姑不寒而慄。

在邊上伺候的宮人們紛紛低下頭,眼觀鼻,鼻觀心,大氣不敢出一聲,生怕惹着皇帝不高興,落得跟王太醫一樣的下場。周清亦帶着周清幽和林冬嫺很順利的入宮,有大皇子妃替她們掩護,侍衛們豈敢不讓她們進來。再說來之前,大皇子妃給她們倆稍微化妝打扮一番,根本就不會有人認出周清幽的身份。

周清幽焦急的不行,“皇兄、皇嫂,你們太慢了,我等不急要見母后,就先走了。你別發呆,快跟着我一起走!”一邊說,目光還一邊落在林冬嫺的身上,提醒她緊跟在她身後。潘皇后早就說要找個聰明的人留在她身邊,這不她自己出宮一趟就找到了,要是潘皇后知曉,肯定會狠狠的誇讚她。一想到這裡,周清幽的嘴角就忍不出彎起來,露出完美的弧度。

周清亦和大皇子妃就這麼看着周清幽帶着林冬嫺離開,他們對視一眼,加快腳下的步伐跟上她們。若是真的被侍衛發現,皇帝必定會雷霆大怒,還是大皇子妃想的對,應該讓二皇子也跟着過來,這樣就算皇帝發怒,也是他們兄妹三人一起承擔。

皇帝應該會有所收斂,至少看在潘皇后的份上,不過這次皇帝的確有些讓他摸不着頭腦,居然不讓他和二皇子在潘皇后身邊侍疾。幕僚們讓他在這關鍵時期千萬要忍住,不能跟皇帝對抗,畢竟皇帝有兩個兒子,而皇位只有一個。要想得到皇位,就必須要哄得皇帝的高興。

這麼多年來,他冷眼旁觀,皇帝好像只對潘皇后寵愛有加,對他和二皇子幾乎不怎麼關心?越發的讓大皇子懷疑,其中是不是有什麼隱情?但是宮裡都是皇帝的人,他又該去什麼地方查探這些?周清幽和林冬嫺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皇后的寢宮外,侍衛們快速的把她們攔住,不許她們進去。

周清幽這時也不用再小心翼翼的隱藏自己的身份,都到了皇后的寢宮外,只要她大聲呼喚,母后一定會理睬她。“大膽狗奴才,睜開你的狗眼看看,本宮你也敢攔着?”說着周清幽擡頭狠狠的盯着他,目光中的兇狠讓侍衛身子往後一縮,呢喃道:“大公主?”

“哼,看來你們還認識本公主,那還不快閃開,本宮要進去見母后。”周清幽揚脣高傲的呵斥道,侍衛們立刻緩過神來,攔住她們的手臂沒有收回,堅定道:“大公主,還請贖罪,聖上吩咐過了,任何人不許進去。”周清幽如此這般不是讓他們爲難,況且周清幽都已經被皇帝下令貶爲庶民,又如何能堂而皇之的出現在皇后寢宮外。

皇帝的脾氣他們真是摸不着頭腦,只要不要惹着他就行!“大公主,奴才勸你還是最好出宮去!”左邊的一個侍衛好心好意的勸慰道,這話剛說完,只聽啪的一聲,周清幽重重的一掌落在他的臉上,還對着他唾棄道:“呸,就憑你一個下賤的奴才也敢攔着本宮,要是再不閃開,別怪本宮要了你的狗命!”

她可不是開玩笑,要想讓宮人尊敬你,聽你的話,那就必須要樹立威信。首先第一點就是言出必行,否則他們根本就不會把你放在眼裡。她不過就是被皇帝貶爲庶民,但她血液裡還流淌着皇室高貴的血液,哪容得他們說三道四。林冬嫺望着怒火滔天的周清幽,心中說不上來什麼滋味?

從高高在上的大公主,變成如今的庶民,她骨子裡的驕傲和高貴還在。周清舒得知大皇子夫妻倆入宮見潘皇后,他很快就趕過去跟他們會合。從他們口中得知周清幽也入宮了,瞬間張大嘴巴,不過很快就掩飾好,道:“皇兄、皇嫂,那我們還等什麼,快到母后寢宮去。

清幽的性子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父皇下令把她貶爲庶民,侍衛們肯定不會讓她進去見母后,尤其這個時候父皇還守在母后的身邊。要是驚動了父皇,怕是連我們都會被責罰。”不經意間,他的目光落在大皇子妃榮和郡主的身上,榮和郡主垂目不語,絲毫沒有注意到他投射過來的目光。

周清亦被他這麼一說,跟着緊張起來,一行人快速的趕往皇后的寢宮。周清幽都這番逼迫,侍衛還是不肯退讓,只見她眸光微閃,猛地從右邊侍衛的腰間抽出佩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刺進左邊侍衛的胸前。瞬間林冬嫺往後退了兩步,鮮紅染紅了她的雙眼。

周清幽渾身散發的戾氣讓右邊的侍衛癱坐在地上,根本不敢再攔住她。要是再不讓她進去,昏死在地上的侍衛就是他的下場。好死不如賴活着,皇帝這不是還沒下令要他的命嗎?林冬嫺跟在周清幽的身後踏入皇后的寢宮,一入宮殿,映入眼簾的便是宮人們都跪在地上。

再擡眼,穿着龍袍的皇帝懷裡抱着一位雍容華貴的婦人,應該就是潘皇后。只是她離的太遠,看不清楚帝后兩人的神情,邊上還有一位三十多歲的掌事姑姑站着。掌事姑姑聽到門口有動靜,轉頭看過去,沒想到會是周清幽,她回來了。

她下意識的要給周清幽請安,可很快她就回過神來,屈膝在半空中,皇帝似乎不滿周清幽逃出皇宮。“母后,母后,清幽回來了,母后。”周清幽根本就沒注意到掌事姑姑的這些舉動,她的一顆心都撲在潘皇后的身上,就算此刻她被皇帝抱着,她也不在乎。

只要潘皇后睜開眼看着她,替她撐腰,皇帝也不敢拿她怎麼樣?周清幽突然有些懊惱起來,皇帝將她貶爲庶民的那一刻,她就不應該賭氣的跟吳國圍離開皇宮,去平伯侯府。而應該來潘皇后的寢宮找她,讓她替她做主,教訓皇帝一通。甩開這些思緒,周清幽一臉欣喜的跑到榻前,剛要蹲下身子準備碰潘皇后身子的那一刻,皇帝猛地擡起頭,用力的拍着她的手,把潘皇后的身子抱在懷裡。

周清幽咬着嘴脣,道:“父皇,兒臣知道錯了,不應該惹父皇生氣。害的你和母后都爲兒臣擔心了,父皇放心,兒臣從今往後再也不會了。”周清幽在馬車上聽林冬嫺說了不少,也學會了認清楚形勢。誰讓形勢比人強,她必須要學會妥協。林冬嫺站在離掌事姑姑很近,生怕她有所察覺,一直低頭。

可從她們已經來,掌事姑姑的目光就從未離開過她們。林冬嫺很面生,她似乎從未見過,周清幽又是如何入宮?“父皇,您怎麼能這樣?”強壓在心頭的怒火被皇帝深深的刺激到了,他怎麼那麼霸道,不讓她碰潘皇后。皇帝眼中噴薄而出的怒火恨不得能將周清幽燒爲灰燼,都是這個逆女,要不是潘皇后爲了她,也不至於落在這般地步。

皇帝將一切的罪責都怪在周清幽的身上,“來人,把她給朕拖出去,不許在出現在朕的面前。”看在潘皇后的份上,終究還是留她一條小命,但是被貶爲庶民,就不應該再出現在皇宮,出現在他面前。否則皇帝不敢保證,哪一日他不會對周清幽起殺心。

皇帝的話瞬間讓周清幽回過神來,望着衝進來的侍衛,她吞了吞口水,伸手道:“慢着,你們都給本宮站住!父皇,兒臣是您和母后的女兒,不管兒臣犯了什麼錯,您不讓兒臣見母后,這又是何意?母后,您快醒醒,替兒臣做主,兒臣真的好無辜,母后,您快醒醒,幽兒回來了,母后,母后。”

她一聲一聲悽慘的哭喊更是讓皇帝心中的怒火蹭蹭的往上直冒,“你們還杵着幹什麼,還不快把她給朕趕出宮去!”盛怒之下的語氣帶來濃烈的寒氣,這一刻的林冬嫺突然才意識到皇帝的不對勁,還有皇后寢宮所有的宮人,以及榻上,皇帝懷裡抱着的潘皇后。

他們這麼大聲的爭吵她都沒有醒來,一個可怕的念頭從她的腦海中倏的劃過,難道說潘皇后已經過世了?纔會惹得皇帝把怒氣都撒在周清幽的身上,被她這個想法驚的後背直冒冷汗,若是如此,她就真的不應該跟着周清幽一同入宮來。眼下真是進退兩難,林冬嫺下意識的雙手護着小腹,剛從平伯侯府這個狼窩出來,又進了虎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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