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劍鋒正發愣,一陣風吹過,全身禁不住直打哆嗦,於是連忙爬回宿舍換了乾衣服。這是東方已經發白,他估摸着睡不着覺了,索性坐在牀上細細回想今天晚上的經歷。
“今年的白雪比什麼時候都聖潔,今年的聖潔比什麼時候都紅豔。”——如果他沒聽錯的話,應該是這兩句。按照瞬間現場的理論,不難解釋這是她臨死前的話語,但再以邏輯推論下去就疑點迭出了。這兩句顯然講的是一種死亡的境況,如果她真的是自殺,重複的不應是殺人的場景,如果是先殺人後自殺,也不應該只重複殺人情節——總而言之,爲何獨獨漏了她自殺的一段?難道其中另有隱情?還是她根本沒有自殺?
靈堂課室和孤島紅衣分別屬於兩代人的恐怖傳說,在年齡段上拉開一定差距,而且一個在東一個在西,應該沒有什麼關聯纔對,爲何兩股冤氣會如此敵視但又不公開交戰呢?靈堂課室的歷史久遠,冤氣也比孤島紅衣大,卻不肯與孤島紅衣鬥,難道是想和孤島紅衣聯手一起吞噬校園後再瓜分領地?
想到這裡,張劍鋒啞然失笑,前段時間《戰國策》看多了,連合縱也想到了,鬼界那來這麼多計策。這是他又想起悟真大師的話來:“傳說可信的麼?”傳說既然不能全信,靈堂課室畢竟有資料殘留下來,工程師又非寂寂無名之輩,好查;難辦的是孤島紅衣這些野史故事,學生會那些爲虎作倀的人所做的檔案,恐怕更加顛倒黑白,不分是非。但是——疑點幾乎全部集中在孤島紅衣上面啊!
“入定啊?”張劍鋒嚇了一跳,只見一張俏臉在門口閃現,張劍鋒白了一眼道:“小清大小姐,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小清笑嘻嘻的走進來道:“他們說你在參禪準備昇仙了,叫我用美人計勸你回凡塵呢!——纔剛我去看了小蘭,她氣色好了點,你怎麼不去見她?”張劍鋒有氣無力道:“死不了,用不着天天去見,又不是什麼絕世美女……嗯?美人計?”張劍鋒突然閉口不言,然後盯着小清一副奸笑的面孔。小清打了個寒顫,結結巴巴道:“你……你想幹什麼?”
“聽說——學生會主席暗戀你有半年了吧?”見張劍鋒冷不防問出這一句,小清猛地醒悟,往後一退道:“少來!我小清頂天立地一巾幗英雄,絕對不會當現代貂蟬的!”張劍鋒嘿嘿一笑:“那麼,班裡某某某同學暗戀你的事我也大公無私的捅出去咯?”小清驚問道:“某某某是誰?”“你自己清楚。”“你怎麼會知道?”“因爲我不是傻瓜。”“……”
“什麼?小清來找我?”任偉當場呆住了,他暗戀小清已有段時日,搞到大半個校園都知道了,叫明戀都不爲過。本想憑着學生會主席這個響亮的名頭會得到她的青睞,誰知小清連一個正眼都沒給過他。怎麼這會兒小清會主動來尋他呢?旁邊的人推了他一把:“主席,天降之喜啊,還不快去迎進來斟茶遞水?”
一句話提醒了任偉,忙把臉笑成一朵花似的迎了出去。小清站在走廊裡正咬牙切齒地暗罵:“死張劍鋒,我以後非報今天這個仇不可!”忽見一武大郎引出來滿臉笑容道:“小清,快進來,走廊裡風大,小心着涼了。來來,屋裡……”小清截斷道:“我要查閱學生會檔案。”任偉愣道:“什麼時候的檔案?”“全部。”
小清揮汗如雨的在發黃的卷宗中左翻右看,一邊口裡急急地嘟噥:“怎麼會沒有的?不可能啊……”任偉在一旁看着實在不忍心,湊上去柔聲道:“你要找什麼,我來幫你。”小清眼皮都不擡道:“學校以前不是吊死過一個全身紅的女孩子嗎?爲什麼沒有記載?”任偉臉色一變,警覺道:“你怎麼會知道這件事?學校對此諱莫如深,凡公開談論的除了會被警告,還……”小清脾氣上來,大吼道:“爲什麼沒有記載!!”任偉一嚇,戰戰兢兢道:“當年……學生會是有過記載的,後來不知怎的全部給警察局強制沒收了。”
“警察局?”張劍鋒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倚在牀上的小蘭見小清氣得臉色青白的樣子,想笑又拼命憋住。小清心裡道:“好,這會兒弄到警察局去了,我看你有什麼鬼主意。”卻聽張劍鋒笑道:“這就更好辦了,小蘭啊,你王昭君是否該出塞了?”
小蘭的臉頓時變得比小清還白:“他未必肯買我們的帳!”張劍鋒冷笑道:“他不肯?他有一條人命的把柄握在我們手裡呢。”
果然,警察局長聽說張劍鋒和小蘭來訪,就像犯了傷寒病一樣,臉上忽青忽白呼吸急促不定。旁邊的值班警察見他沉默不語,討好的上前道:“要不要我打發他們走?”局長那肥碩的屁股已經離了椅子,膽戰心驚道:“就說我不在,你好生把他們哄走。”話音剛落,外面傳來張劍鋒大叫大嚷的聲音:“我們是代表李莊同學向局長大人致謝來的,你們攔我做什麼?”局長頓時一屁股跌回椅子裡,咬咬牙道:“叫……叫他們進來。”
張劍鋒笑吟吟的跨進辦公室,等小蘭進來後又順手把們一關,“砰”的一聲嚇得局長渾身一顫。又聽張劍鋒對他笑道:“自上次殺人案一別,數十日不見,大人風采勝昔,可喜可賀!”局長長長的呼出一口氣道:“小孩子年輕氣盛,鋒芒畢露,也是難怪的。不過鹿死誰手,這裡面的利害你們曉得麼?”張劍鋒拉過一張椅子讓小蘭坐了,自己才緩緩的坐下道:“曉得曉得,所以這隻肥鹿我們也不敢要,就讓給局長大人好了。只不過——我們兩手空空也不大好,起碼得有隻小白兔吧?”小蘭見他們突然打起禪語,一頭霧水,不禁轉頭看着張劍鋒。
局長兩隻小眼睛翻了幾翻,黠笑道:“不知我這局裡是否有這樣的小白兔?”張劍鋒接口道:“有的,有的。你們局在幾十年前好像很喜歡到處抄家,我們學校也被抄過一回吧?”局長臉色大變,一雙冷眼緊緊地盯着張劍鋒和小蘭兩人,一字一句道:“兩位是獅子張大口啊,這隻兔子太肥了,只怕一頭鹿也抵不過呢!”張劍鋒心中暗暗詫異,這件事已經過去許多年了,爲什麼一提起它,那些知道內情的人都會神情劇變?莫非這件事當年太過轟動離奇?他望了望在旁邊驚異不語的小蘭,沉吟了一會兒,氣定神閒道:“可它畢竟只是只兔子,不是鹿。我們不敢強人所難,兔子與鹿不可兼得,孰取孰棄,大人您自己掂量吧。”
局長心中一跳,自己心中最着緊的當然是頭上烏紗,這毛頭小夥子想是揪準了這一點,而且大有同歸於盡的架勢,搞不好就翻在這條小陰溝裡了。想着想着,他又滿臉堆下笑來道:“那倒是,鹿畢竟比兔子值。但是……”他突然把聲音壓低到極其微弱的程度,湊前對二人道:“這是本局一號絕密檔案,如果不小心泄露出去,不要說兔子,連人頭也飛掉啦。”小蘭也低語道:“一號絕密檔案是關於……”局長接口道:“經議會討論決定永不揭露的疑案慘案,用金箔盒子裝好,上面有總統的親筆封印,。”張劍鋒道:“那我們怎麼打開?”局長道:“當然不是從封印處下手,我們撬沒有封印的另一面,然後再悄悄地小心地恢復原狀就行了。”
看着警察局長那嫺熟的動作,張劍鋒真懷疑這位大人究竟是小偷還是警察。隨着盒子發出輕微的一響,終於大功告成了。局長擦擦汗,卻用手緊緊的壓住那盒子,注視着二人道:“你們信鬼嗎?”張劍鋒沒防備他突兀的問出這句話來,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那局長仍然用手壓住盒子,認真地望着二人,又問道:“你們信鬼嗎?”見張劍鋒和小蘭只是面面相覷,繼續道:“我是信的,關於只流傳在警察界的一個秘密傳說:這金箔盒子裡,工裝有三個秘案,情節均是慘不忍睹;不僅如此,傳說這些檔案很邪,看了的人輕則從此瘋瘋癲癲,重則自殺他殺的都有。所以不要說動這個盒子,平時連這個房間都沒人敢進來的。”張劍鋒覺得好笑道:“你們這個傳說有沒有根據的?”“有的,”局長嚴肅的點頭道,“不信你可以去問你們學校的老教授,當年有份參與記載此事的學生會幹事和老師以及當時局裡的人,除了幾個還在精神病院隔離治療外,沒有一個活得過五年。那幾個發瘋口裡還只嚷嚷着一句話——什麼‘今天,讓你重溫你當年種下的惡果’——怪可怕的。”
張劍鋒身體微微一顫,馬上又恢復了鎮定,走上去按住盒子道:“行了,你出去吧,這隻兔子我們自己逮。”局長聽到這句話,象獲赦一般忙不迭的溜了出去。小蘭語音發顫道:“看他說得活靈活現的,這個傳說要是真的,你還打不打開呢?”張劍鋒道:“當然打開,不盡快找出源頭,靈堂課室和孤島紅衣的噩夢就不會停止,說不定他們下一個獵物就是你我。我身爲道家弟子,深受師父教誨,驅邪降妖,本分之事。我是不會逃的,你呢?”一席話說得小蘭低下了頭,幽幽道:“你要怎樣,我就怎樣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