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回頭,是一張熟的臉,齊田。
麥向驚訝“她行啊。”那個地方之前也聽專家說過,山裡面,還是沒開發過的,有些地方路都沒有,很難進。可是,要是這東西能買賣,人家搶先去他還能理解,關鍵這東西走的是官方,人家也不可能賣給你。過去有什麼意義呢?
鏡頭那邊專家已經走過去了,驚訝地和齊田打招呼,不過沒有提起孔四方,第一個是搞不清楚兩邊是什麼關係,第二個是,沒有必要趟這個水。客客氣氣地和齊田簡單地寒暄完,就進入主題。
劍身三尺,上花紋繁複,有百鳥,有花草,有云紋。劍柄嵌寶石。在燈火之下灼灼如星辰。對於這件,現場的工作人員都很自豪。邊示意齊田看那些花紋,邊講述當時發掘的過程。齊田接過遞給自己的手套戴上,輕輕撫摸劍身。不知道有沒有在聽。摸到劍柄處,專家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她反手‘噌’一聲,就將劍拔了出來。瞬間,在場許多人都不由發出驚歎。劍身烏黑髮亮尤如新制,修長挺拔,刃口鋒利,寒光凜凜。一點也不像經過了多少年的掩埋。
因爲信號不好,畫面不是那麼流暢,連聲音都是斷斷續續。但定格在齊田把劍□□的畫面時,異常清晰。
孔四方的臉色白得嚇人,一直地盯着屏幕裡那個身影。明明知道,卻還是問麥向“怎麼不動了?”
麥向說“信號不好。”
過了一會兒,畫面才又重新動了起來。有一個在場的研究生正在說話“劍柄三顆寶石不大一樣,大概是當時有不對稱審美這種傾向。”
齊田說“是磕掉了補的一塊所以纔會不一樣。這種寶石在當時十分難得。找不到相同的。”
麥向還覺得奇怪“她怎麼知道。”
孔四方拿遙控把音量放得更大。
學生也覺得奇怪,問她“齊小姐怎麼判定呢?”
孔四方盯着屏幕裡的人。
齊田放下劍,說“底座工藝不同。”
學生拿起劍來確認。發現中間那顆寶石用的爪嵌與其它兩個有非常細微的差點,一開始不注意,不會留意到。
專家調侃“平常就叫你們要細心。”
學生很不好意思。
孔四方有點怔怔的。
卻又聽到齊田的聲音傳來“如果有人能證明這座是自己祖先的墓,這個東西是屬於祖宗先人的,可以把劍拿回去嗎?”
麥向奇怪了“這是怎麼個意思?”
孔四方向前走了好幾步,站在屏幕前。
音箱裡傳來專家的聲音,他笑笑,說“這要是帝王墓,那可不行,家天下的古代,皇帝是沒有私產的。國庫通內庫,皇家的財產就是國有資產,何況皇家財富都是來自於民脂民膏,這些財產的繼承,當然是歸於歷代的執政者或機構,而不是歸於個人宗室。所以這要是個帝王墓發掘出來,東西是歸國家所有。”
齊田問“這要是個普通墓呢。墓主不是皇帝。”
“這要是普通的墳墓,裡面的陪葬品當然還是屬於其後代所有。不過也分情況,夏商時候的墓,你做個dna鑑定就要把東西拿走,當然是不能的是吧?但是呢,話又說回來,國家不是強盜,不至於要去挖人家祖墳。民法通則規定,不明埋藏物,隱藏物。文物法規定是,境內地下,內水和領海中遺存的一切文物。這是針對出土文物的,不是針對家族和家庭財產。否則哪有文物拍賣和收藏。”
麥向嗤一聲,對孔四方說“專家同志這官腔打得不錯嘛。”回頭才發現孔四方臉色很不好。缺血似地發白,盯着屏幕又好像根本注意力不是在劍身上。
“你沒事吧?”麥向有點緊張。孔家才平靜下來,他可不希望孔四方再出什麼紕漏。扶了他一把,才發現他手冰冷的“我叫醫生來。”孔家一直有備家庭醫生。
孔四方搖搖頭“我沒事。”冬天已經過去很久了,他還穿得很厚。
看完劍專家陪齊田從帳篷裡出去,站在外面扯的大棚下面,大棚外面下着雨。兩個人站了一會兒,說的都是墓的事。
墓被發現的時候,已經進過人,東北角有盜洞,裡面很多東西都被破壞了。有些壁畫都被挖下帶走了。原來在主墓室外面是有雕像的,頭和手也都被割走了。專家帶着齊田去看了雕像。
雕像不止沒有頭,腰以上都沒了。只能從下衣看出,穿的應該是鎧甲,還有半截懸劍,看劍下半段的樣子,應該就是被髮掘出來的那把。不過,光從這半截看,也看不出來,寧國的時候還不興裹腳,如果是與真人1:1的話,雕像的腳大概有三十九碼大,女性的腳大一點的話,也不是不可能長到這個碼,男性小腳的也未必沒有。如果穿別的衣服,還可以從身姿看,可鎧甲是硬的,直上直下。表達出來性別的信息不多。
再者,這個墓,很多地方都不符合一般規律,所以也不能肯定,這個雕像是墓主的還是用來鎮墓的。畢竟貴族也常常喜歡在墓裡擺些石俑制的將軍軍士。做爲自己去陰間以後的護衛。更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皇帝的墓。照大小規格看,應該是皇帝,但裡面很多東西都不符合皇帝的身份。
所以總地來說,沒有什麼有用的信息。
不過原本墓中專門儲存東西的高臺,上面全是擺了絹布書籍什麼的。
但已經被盜賊搬空,寫着聖宗皇帝怎麼登上皇位的那一冊,還是掉在排水用的地溝縫裡纔會落到考古隊手中。不過,雖然布絹用特別的藥水泡製過,上面繡字也用的是金線,但仍然損毀比較嚴重。再加上掉在地溝裡面,受到積水浸泡,還有很多內容已經完全爛了,無法辨識。
專家最後嘆了口氣“齊小姐,所以我說,我們得到的信息真的很少。”他覺得齊田還真是可以的,明明自己已經說得很清楚,但她竟然還是親自跑來了。這種鬼地方,他自己都不想來。
雖然是這麼說,還是配合着齊田往墓裡去。既然來了,怎麼也要去看看。
結巴目送齊田進去,站在外面等着。
這個墓相比與其它的,真算得上冷清,沒有殉葬,也沒有祭祀的痕跡。很多坑道都很空曠。有些地方有擺放過東西的印記,但是除了留下來的一些碎瓷片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完整的物件存在。
專家說“這裡擺的,應該是墓主生前喜歡的常用的東西。我們發現得太晚了。不然會有很多收穫。”
整個墓分成好幾個部份。也有些比較原始的防盜手段。還有個盜墓賊摔死在裡面。專家把位置指給齊田看。那裡的石牆上還有一塊暗色的血痕。不知道爲什麼,同伴把他留在原地,一直等到考古隊來才發現那個人。
走到主墓室,四周的高腳燈臺還在,裡面的燭火還亮着,中間有個高臺,高臺放置着半人高的長方形棺木。周圍用臨時的隔離帶圍住。
“這裡不具備開啓條件,隨意打開的能有災難性的後果。過一段時間就會運走。”
“你覺得裡面是什麼人?”齊田問他。
專家猶豫了一下,想了想還是說“不是很確定。”棺槨上也沒有過多的裝飾只有些花紋。
“盜墓賊沒有動這幅棺木嗎?”
“有。”專家說“這個不是那麼容易打得開。”他示意齊田上前去看。
齊田越過隔離帶,過去摸了摸,有金屬的冰冷感。
“是跟基座鑄在一起的。”專家踩踩腳下。然後又讓齊田看上沿“有澆鑄過。”把原本可以打開的蓋鑄死了“可能是因爲防盜墓。不過這麼做的很少見。”
齊田順着專家指的方向看,在一角還有灼燒和鋸齒的痕跡。明顯是盜墓賊嘗試要打開,但是沒能成功。大概沒有料到會遇到這種情況,沒有帶恰當的工具,才讓棺木得以保存。
“到時候我們要運走還比較麻煩。”
他正說着話,齊田突然示意他不要出聲。
專家莫明“怎麼了?”
齊田問他“你有沒有感覺到震動?”
專家靜靜地站了一會兒,有灰塵從洞頂落下。齊田拉他“走。”
轉身往外跑。
外面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叫,哪怕在洞裡也能聽見。
還沒等兩個人跑到洞口,那邊的光亮一下子就消失了,隨之而來的是強烈的氣流。直向兩個人噴過來。帶着濃烈的土腥味。
孔四方這裡畫面一下就黑了。
“停電了?”麥向莫明,可顯示器的指示燈還是亮的,家時在的壁燈也是亮的。如果是沒信號自動掛斷,應該會彈出掛斷界面。但什麼都沒有。
只有黑暗。
也沒有任何聲音。
孔四方猛地站起來“手機。”
麥向把自己手機遞給他。
他打了齊田的電話,通的,但是沒人接。
孔四方放下電話:“考古隊在哪兒?”
麥向說“那地方挺偏遠的。整片都是山脈。”
“叫人過去。”
麥向不解“可能是不小心把手機掉在哪兒了。不至於吧。”
孔四方轉身就走,拿上手機,隨便取了一件門口掛的外套。門外的人見老闆出來,連忙退開“孔先生。”
“備車。”
麥向快步跟上,十分愕然。
兩個人到了機場,手機畫面仍然沒有變化。
沒有掛斷,但一直是黑色。
麥向這才感覺有點不好了。但看當時的情況也不像是塌方。因爲塌方肯定是會有前奏的。起碼頭上掉點碎石啊,一片片塌陷什麼的。怎麼看都更像是洞口發生了什麼事故。
兩個人在b市的時候,天已經快黑了。孔四方那邊的人已經到了,打頭的人看上去十分精幹,大步迎上來“我們用的是本地的直升機。開始跟他們考古隊工作組聯繫過,得到的地點不是特別精準。”主要是工作組那邊沒有從空中勘察過,標出來的座標也只是大致的方向,如果嚴格按要求操作,根本不會發生這種情況,但工作組當時有很多客觀原因,導致許多方面都不是很嚴謹。
“地震到沒有。但本地這幾天降雨量大。山體滑坡在周邊鄉鎮也有發生。不過規模不大。”
麥向跟上孔四方,表情也嚴肅起來。
車上孔四方一直沒說話,低頭看着手機。過了一會兒問“你說那邊電量能撐多久?”
麥向有點拿不準“要看情況。”有些手機撐久點,有的那可就沒戲。也要看專家當時手機還有多少電。
車子一直開進山裡某個據點才停下來。那邊帳篷已經支起來了,許多穿着統一的壯漢在搬東西,還有個全副武裝在做出發的準備。不遠處臨時停機坪上停了四架直升飛機。現場還有幾個看上去像是政府部門的人,還有二三個警察。
有個女人穿着黑色的職業套裝在跟他們交涉。那幾個人見到這邊有人來,向這邊看了幾眼,那個女人也看到孔四方了,向他微微躬了躬身,就把這些人引別處去了。其中一個一直回頭看孔四方,好像是想過來跟他說話,但是沒能成行,就被女人請到一邊去了。
直升機那邊的人見到孔四方來,連忙下機跑過來“現在就可以行動。”
孔四方跟着他往直升機那邊走。麥向想攔,可手上遲了一下孔四方就已經上去了。全副武裝的幾個壯漢也分別上了飛機。
麥向轉頭跑到地面指揮帳篷去。那邊已經把大概的方向在電子設備上標了出來,能看到四個綠點,分別顯示四輛直升飛機的實時位置。
負責人跟麥向解釋“我們把可能的所在地,劃成四個區域。”麥向覺得地方不大,應該很容易找得到。並且又有山體滑坡,在全是綠色的山區應該是非常顯眼的。
但事實是,四架直升級用完光了油返航時,也沒有頭緒。
孔四方臉色很不好。
山裡起了大霧,能見度非常低。並且天也快黑了,直升機用處不大,幾乎是無功而返。
“這樣的情況,只能等明天。”負責人話音還沒落下,孔四方一把就將桌子上的圖紙茶杯全掃落在地,厲聲說“沒有明天!現在就給我把她找出來!”因爲過於激動,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色,像是不太喘得上來氣,捂着胸口,不一會兒嘴脣都紫了。
身邊的人連忙連忙扶他。
他怒火沖天,打開對方的手“我還沒病到不能動!”
這時候突然有人說“手機裡是不是有畫面?”
孔四方憋着一口氣,挪到桌邊,畫面果然和之前不同了。
有的地方是黑的,有地方有光亮。不過畫面非常不連貫。大概一分多鐘才動一下。看不清什麼,就又定格了。
麥向示意下面的人搬凳子來,穿套裝的女人跑過來拿了藥和水,孔四方吃了藥,坐下喘了好一會兒氣。中間畫面也只動了兩三次。一次只看到一個很模糊的殘影,光線太暗,分不清是專家還是齊田。一次是糊掉的燈影,一次是地面。
最後鏡頭對着昏暗的墓穴頂就不動了。
一帳篷的人都相互交換眼色。感覺這個畫面,是不是很像有人口袋裡裝着手機,然後掙扎着坐地上爬起來,最後還是面朝上倒下了?這麼長時間沒動一下,很難說是什麼情況,總不可能是睡着了。
手機在誰的口袋裡也難講。因爲一開始畫面卡了非常久,又沒有聲音傳過來,也不是沒有一種可能性:齊田把專家挖出來之後拿了手機。
如果是齊田拿到了手機,放在自己口袋,那倒在地上沒動靜的就是她了。
孔四方問“工作組那邊的人來了嗎?”
“還沒有。”立刻有人回答。工作組那邊有去過現場的人。有人帶路的話,步行就可以進山。不然只知道一個地點,這麼大的山脈,你跟本不知道怎麼過去是能走通的。進去也是浪費時間。
正說着就聽到外面有車子的聲音。
孔四方站起來,其它人連忙讓開路。
外面來了好幾輛車,前面下來的是黑着臉的張多知,身邊還跟着一臉驚惶的張平平。
張多知問“現在什麼情況?”他那邊動作沒有孔四方快,器材沒有到位,知道孔四方在這邊就先過來了。
孔四方沒說話。他身邊那個女人簡潔地向張多知說明了現在遇到的困難。
孔四方看向最後一輛車。那輛車不像是張多知那邊的人,一開始車上的人坐在車上等了一會兒,大概是想等前面車隊進去,可後來才發現車隊不會再往前開了。下來二個穿着普通的青年。踏着泥濘過來了。
孔四方的人上去問過,就把他們帶了過來“是工作組那邊的人。”
其中一個青年自我介紹“我們是跟金教授的。之前去過陵山墓。我未婚妻也在裡面。”女朋友懷孕了訂的婚,正裝修着婚房。
“帶路。”孔四方叫人給自己拿裝備過來。張多知也立刻開始換衣服。張平平跑到後面車,想拿一套過來換,張多知罵“你少添亂!”要不是她硬要來,他也沒時間跟她煩,根本帶也不會帶她來。
張平平不服氣“我體力很好的。攀巖拿過冠軍!還打算考上了就獎勵自己,一個人去爬世界最高峰呢。”
那邊青年一聽要連夜進山,臉都白了。這是胡鬧的話?現在雨還在下,你知道里面山路是什麼情況?這一片本來就不穩定。就是這個臨時據點附近,他都看到了支起的防護架。連連搖頭:“不是來指明地點嗎?你們不是有直升機嗎?”
“上面看不見。”等明天的話變數太大,說不定黃花菜都涼了。
青年跟同伴交換眼色,兩個人都有點退縮。未婚妻在裡面那個也不吱聲了。
張多知大步過去,抓起他揪着領子就往前拖。青年一時沒站穩,倒在地上他也不管。罵到“你老婆孩子在裡面你不管?cnm。你是畜牲啊?”
青年嚇得像個小姑娘似地尖叫。張多知沒理他,扯着他拖了好遠,一直走到路口回頭看臉跟紙一樣白的孔四方“你行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