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霜想了想,道,“應該還能加四張牀,可是這牀需要先去定製,應該也需要時間。”
白妗素看了眼醫館裡歪斜的人,說道,“現在就去,多定製些,一樓這裡也要擺滿,不能讓他們就這麼躺在地上,本來冬天就涼,恐怕會影響病情惡化,和定製那邊人說明情況,讓他們連夜趕製。”
“夫人,現在咱們出不去了……”青霜猶豫着說道。
白妗素笑了一下,她的確忘記了她們已經不能再隨意出入了。
“那你就讓外面的守衛去辦吧,將我說的話都交代給他,銀兩也給他。”白妗素接着說道。
白妗素說完,青霜就轉身去了,這些日子來回奔波,她早就將錢財隨身攜帶着。
隨後,白妗素便和杜若一起研究起之前她給的藥的配方。杜若與白妗素一同進了後院的一間屋子,之後就閉門不出。其他的人都在照顧病人。
海棠月娥和華冉,再加上後來招進來的三個人,也都選擇留下來,此時都在緊張的忙裡忙外。
時間爭分奪秒的過去,轉眼就已經過去了一天,人還在陸續不斷的被送來,一天之內也有幾個人被從醫館擡了出去。
就在一天晌午,忽然外面傳出人與官兵爭吵的聲音,因爲在街道上蓋了棚子,雖然在外面落腳的病人冷了些,好在點的炭火爐子多,也能禦寒,而且還有各家人送來的被子。
因爲這吵鬧聲持續的時間長了些,驚動了裡面的青霜,她面上帶着紗布,卻能從眼睛中看出疲憊倦怠之色,這裡整日熬着,什麼人也都受不了。
她走到棚子裡,才發現是外面有人與官兵起了爭執,她聽着聲音有些耳熟,好像是梅姨的聲音,夾在在人羣的聲音之中。
難道是有人來這裡鬧事?她走到搭建的棚子邊上,想聽清楚外面的人在說些什麼。
“你們進去就不能出來了,除非這疫病能被治好。”外面守着的官兵說道,現在想要進裡面去,在他看來無疑就是去送死的。
“我們要進去幫忙,這麼多病人,只靠醫館裡的那幾個人哪裡夠,這可都是我們鄴城的百姓,生病的是我們自己的親人。”
青霜聽出說話的是梅姨,她聽出來是梅姨帶着人想要進來幫忙,她們這裡這麼多病人的確人手不足,這樣下去真的會熬垮身子,可是官兵說的沒錯,進來可能就真的出不去了。
“梅姨,你們走吧,這裡有我們就夠了……”青霜在裡面喊了一句,棚子裡的病人都看過去,他們都聽見了剛剛外面的說話聲,聽到青霜如此說,眼中都露出星點淚光,雖然他們時刻都可能面對死亡,可是在這樣的時刻裡,心中忽然就什麼都不懼怕了。
梅姨在門外又說道,“我們已經決定了,就要進去,就算出不來也沒關係,這位官爺您就放我們進去吧,人手多些,每個人都能照看到,挺住的時間纔會長,纔有可能等到找到治病的法子的時候。”
她聲音懇切道,青霜在裡面聽着也十分動容,他們對杜若都如此信任,抱着一線生機,她現在終於能感受到壓在杜若身上的重擔。
自從時疫爆發之後,她就沒有看到過杜若笑了。
外面又僵持了一會,梅姨還是被放了進來,身後還跟着幾個男女,青霜看着都有些眼熟,似乎都是之前在這裡看病過的人。
“梅姨你這是何苦……”青霜神色複雜道,又看了眼大家,看到他們堅定的目光終究沒有說什麼。
梅姨和藹笑道,“你們都能做到如此,我們身爲鄴城人有豈能心安理得的看着不管呢。”
就這樣,醫館裡面的人多了,照看起來的確比之前輕鬆,也因爲有了梅姨他們,很多人得都得到了及時的照顧,病情沒有繼續惡化。
而青霜她們也可以抽空輪流去歇息幾個時辰,保證自己的體力。
又過去了兩日,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每日都服用預防藥的原因,沒有人被傳染上時疫。而且外面在這一天裡也沒有病人再被送進來。
只是被送出去的人每日增加了,很多人看着身邊的牀鋪空了,神色變得迷茫,不知道下一個是不是就輪到了自己。
夜裡的時候,紫電忽然咳嗽起來,青霜正在一旁給病人喂藥,聽到後立刻放下藥碗走過去,伸手就摸上紫電的額頭。
青霜眼中一瞬間變得慌張,輕聲道,“你發燒了。”
紫電靠着身邊的椅子坐下,笑着出聲,“怪不得我今日總覺得渾身乏累……”
因爲隔着面紗,傳出的笑聲也顯得虛弱了許多。
青霜腦中一片空白,不可以,紫電不可以出事,她們從小一起長大,在她心中她就是自己的親妹妹,是她最親的人。
“你沒事的,就是累了,我扶你到後院去休息。”青霜嗓子發緊,說出口的聲音都不像是她的了。
紫電推開她碰到自己的手,“我知道自己可能是得了時疫了,怎麼能去後院,你就像是對待其他病人一樣對我就好了。”
“那怎麼能一樣!”青霜幾乎是喊出來的。
這一聲引得正在忙的海棠看過去,她從沒見到過青霜這樣失控的樣子,擔心是不是出了什麼事情,走上前來看。
發現紫電身子似乎有些疲軟,她上前查了脈,又檢查了舌苔和眼睛,人也慌亂了,眸色複雜的看着紫電。
青霜身子一抖,看到海棠這幅神情,她當然明白紫電是真的得了時疫了。
“暫時不要跟夫人和杜若說,不要讓她們分神。”紫電看起來一點都不怕,其實她也是故意表現出這樣,她也不想讓青霜擔心。
紫電也生病了,這件事沒有人和白妗素她們提起,她們一直在房中研製着配方,不停的將新方子遞出,給病人服下。雖然這樣做冒險,但他們將帶給病人身體傷害降到最低。
白妗素知道這就像是實驗一樣,在活人身上做實驗,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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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如果不這樣,不出七日,他們就都要變成死人。
當然配出的新藥方也是經過病人自己的意願才讓他服下的,但心中依舊有愧疚,有擔憂,怕看到因爲自己配出的方子讓一個人提前走向死亡。
紫電的病情惡化的很快,也許是積攢的太多一下都爆發了,躺在牀上不能動。青霜幾乎整日都陪在紫電身邊,任她怎麼攆都不走。
大家因爲紫電忽然一病不起,情緒也都陷入低落,醫館的氛圍一下就變了。似乎是被死亡籠罩着,壓着人喘不過氣。
就在大家都身心疲憊快要抗不下去的時候,杜若忽然滿面喜氣的出現在大家面前,手中拿着一張方子。
白妗素也跟着她後面出來,看着杜若高興的揚着手中的方子,心中也有些緊張,這是她們這些時日經過了不斷改良纔出的方子。她們都相信,這次一定能夠成功。
尤其是杜若,她一開始弄不明白夫人寫下的成分是什麼意思,但是她後來對應着都找到了相對症狀的草藥。只是研製的過程中有些對不上,但經過不斷的改良,她相信這個一定沒有問題。
白妗素看了一圈,發現沒有見到青霜和紫電,叫來海棠問道,“青霜和紫電去哪裡了?”
海棠不敢看白妗素的眼睛,視線垂在地面上,半晌拗着沒說話。
白妗素心忽的一沉,她這兩天見到青霜次數不超過三次,紫電更是一次都沒見到,難道她們出了什麼事了。
“人在哪裡?”白妗素厲聲道,海棠從沒見過夫人如此此言栗色過,頓時心底害怕,就將事情都說了。說紫電病重,已經被安排到樓上了。
白妗素顧不得腳下,提着裙子快步往樓上走,杜若趕緊從旁扶着,神色不比白妗素好。
二人上了二樓,被海棠帶到一間房前,推開門,鋪面而來複雜的氣息讓白妗素差點吐了出來。湯藥味混雜着嘔吐過還有其他臭味。因爲一直不能開窗戶,這裡不通風,味道更重。
她強壓下去不適,一眼看到躺在牀上的紫電還有陪在她身邊的青霜。
“夫人……您怎麼來了,你快出去……”青霜說着站起來去推夫人出去,她也顧不得許多,只知道不能讓夫人在這裡多呆。
白妗素繞過青霜,衝她搖了搖頭,徑直走到紫電牀邊,伸手握住紫電的手。
紫電嚇得立刻將手往回抽,可是她已經病的一絲力氣都沒有,只能搖頭虛弱道,“夫人不必爲我擔心,您出去吧,等我好了再出去伺候夫人。”
白妗素眼眶一熱,眼睛已經有些發紅,強自笑道,“杜若已經找到了救治的法子,你馬上就沒事了,以後當然還要好好伺候我的。”
青霜眼中瞬間點燃希翼,眼神灼熱的看向杜若,真的有救了?雖然她們一直這樣安慰自己,但在醫館裡的人都知道,從來沒有人真的能救回得了時疫的人。他們也只是懷着一絲希翼,在這裡和死亡博弈着,堅持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