僞軍現在就是被架在火上炙烤的螞蟻,左右爲難。前進面對的是山狼和寒鋒迎面潑灑而來的彈雨,後退則是面對着窮兇極惡的日軍督戰隊,無論怎樣,都是死路一條。
當人面臨絕境的時候,往往會爆發出難以想象、超出平時的能量。絕境面前,這些平時在日軍面前只會搖尾乞憐的僞軍,竟然爆發出了一股必死的氣勢。尤其是當發現對面只有山狼和寒鋒兩個人之後,這些人更是看到了一線生機,在幾個小頭目的鼓動下,又嚎叫着發起了瘋狂的進攻。
敵人一旦瘋狂起來,兩個人所面對的壓力驟增,本來寒鋒還能夠穩穩的打着點射,和山狼的掃射互相配合,現在面對蜂擁而上的敵人,也只能是開始連續的壓制射擊。
山狼殺的興起,乾脆一把拽掉了身上的鬼子軍服,抄着機槍連續不停的射擊。突然,遠處的寒鋒悶哼一聲,槍聲突然停頓了一下。山狼頭也不會,大聲問到:“兄弟,怎麼樣?傷的要緊不?”
寒鋒低頭看着自己右胸前正汩汩流血的彈孔,咬了咬牙,大聲回答:“沒事!蹭破點皮!”
其實他心裡很明白,自己這次肯定是回不去了。子彈擊中了他的胸腔,擊穿了他的肺葉,現在,大量的空氣和血液正從彈孔裡向肺部涌去,用不了多久,就會形成血氣胸。到了那個時候,血液運行不暢造成的缺氧,最終會讓自己窒息死去。
死,他不怕。他是獵鷹的老人了,一線天和小孤山,哪次不是從屍山血海裡面爬出來的。能活到現在,跟着江山這幾個月,他總算是能夠揚眉吐氣、痛痛快快的打鬼子了。想想這幾個月以來的意氣風發,想想身邊這些兄弟,再想想那些死在自己眼前的兄弟,寒鋒笑了,自己這輩子,值了。
“大隊長,兄弟們,對不住了,我得先走一步了。”寒鋒臉上露出一絲留戀,旋即又笑了,笑着笑着,劇烈的咳嗽了起來,大量的血沫從他的嘴裡和鼻孔裡涌了出來。
寒鋒用盡全身力氣,給機槍換上了一個新的彈匣,然後狠狠的扣動扳機。他的眼睛已經被一片血紅充斥,很難精準的瞄準了,只能是憑着僅剩的一絲清明,下意識的射擊,再射擊。
山狼眼前的敵人也是越來越多,他的機槍已經打紅了槍管,卻根本無暇更換冷卻。到最後殺紅了眼,乾脆一把拽出了腰上彆着的毛瑟1932,配合着手裡的機槍繼續射擊。
突然,他覺得有點不對勁。寒鋒那邊怎麼沉寂了?山狼疑惑的扭頭看去,只看了一眼,就讓他目呲欲裂,嘶聲狂吼:“兄弟!”
他的兄弟已經沒法再回答他了,他正全身趴在機槍上,頭偏向這邊,眼睛卻是目不轉睛的盯着山狼,臉上帶着一絲眷戀,還有淡淡的笑意。他在看着自己的兄弟,看着他在替自己奮勇殺敵。
“小鬼子,老子日你姥姥!”山狼大吼一聲,調轉槍口衝着圍攏過來的敵人瘋狂的射擊,渾然忘記了還要隱蔽自己的身形。
“山狼,你小子給老子趴下!”眼看着子彈離着山狼越來越近,一個身影猛撲過來,一把將他摁倒在地上。
山狼被撲倒在地,立刻調轉毛瑟1932的槍口對準來人。不等他開槍,來人立刻伸手按住了擊錘,大聲喊道:“山狼,是我!大隊長!”
山狼這纔回過神來,眼前站的人,正是應該帶着大部隊撤離的江山。
一看到江山,山狼瞬間覺得自己有了主心骨,傷心、悲憤瞬間涌上了他的心頭,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哽咽着說:“大隊長,寒鋒......寒鋒死了!”
江山如遭雷擊,心頭大震,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急忙說:“你說什麼?”
“寒鋒死了!”山狼以爲他沒有聽清楚,又大聲在他耳邊重複了一遍。
江山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正對上寒鋒安詳的像是要睡着一樣的臉龐......江山的眼睛瞬間邊的猩紅,心中一陣陣的抽痛。
在獵鷹特戰小隊裡,寒鋒是最沉默寡言的那一個。沒有火狐的大局觀,沒有豹子的樂天,也沒有山狼和暴風的熱血,但是對於自己的命令,他總是毫無條件的去執行,別人不願乾的髒活累活,他總是不聲不響、一絲不苟的完成。就連江山自己也不得不承認,整個獵鷹特戰小隊裡,最默默無聞,但是也最不可或缺的,就是寒鋒。
現在這個兄弟,就那麼靜靜的癱在那裡,再也不能對着自己憨笑,再也不能虛心的跟在自己身後學習特戰知識......想到這裡,江山覺得自己心口一陣一陣的生疼。
行動之前,他就總是隱隱覺得有些不好的預感,所以才一再強調大夥要小心安全。等到把趙城他們送到安全一點的地方之後,又不放心其餘的隊員,隻身趕了回來。誰知道,他最不願意看到的事情還是發生了。雖然戰場上槍炮無眼,下一秒是死是活誰也說不準,更沒法自己把握,可當這個結果擺在自己面前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一時間難以接受。
“山狼,我掩護!想辦法撤退!”江山大喊一聲。誰知道山狼已經殺紅了眼,頭也不回的喊道:“我不撤!寒鋒還在這裡!大隊長,我跟小鬼子拼啦!”
“滾!執行命令!帶着寒鋒,撤退!”江山也不願意和他再廢話,一腳踹在他的大腿上,轉身朝着圍攏過來的僞軍衝去。
山狼看了他一眼,不再爭辯,趁着敵人一個不注意,衝到了寒鋒身邊,背起他的遺體就向後面跑去。
至於江山的安全,山狼倒是一點都不擔心。在他的心裡,只有一個單純的念頭:“大隊長髮怒了,對面的敵人要到大黴了!”他對江山有一種近乎盲目的信任,想要大隊長的性命,對面這些僞軍和小鬼子還差點火候。
這一點他倒是沒有想錯,江山現在已經徹底的被激怒了。兄弟的陣亡,深深的刺痛了他的神經,讓他已經徹底的拋卻了所有的顧慮,腦子裡只有一個念頭:殺光眼前的敵人!爲兄弟報仇!
一個被徹底激怒的江山到底有多可怕?正面面對他的幾十個僞軍和日軍士兵算是徹底領教了!只不過,他們再也不會有機會向別人描述了。
江山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手榴彈一股腦的扔進了密集的人羣,爆炸的硝煙和火光中,不時傳來敵人的鬼哭狼嚎聲。趁着硝煙未盡,敵人混亂的時機,他一手拿着勃朗寧1911,一手反握着刺刀,衝進了敵陣。日僞軍士兵看到他竟然敢隻身衝入敵陣,頓時起了活捉的心思,一個日軍軍官大喊:“不許開槍!抓活的!”
隨着他一聲令下,周圍的敵軍紛紛停止了射擊,日軍士兵們更是退出了槍膛裡的子彈,端着刺刀圍攏了過來,把江山團團圍在中間。
江山可不管他這一套,對於離的稍微遠一點的敵人,就用手槍點名,至於那些不長眼跑到自己跟前來的,則是一刀抹斷喉嚨。
滔天的怒火,讓江山如同九幽地獄而來的殺神,渾身散發着森寒的殺氣,這股氣勢讓他把戰術動作和搏殺技術都發揮到了極致。日僞軍的刀鋒幾次都是堪堪擦着他的身體蹭過,卻難以傷的了他分毫。
看着在人羣中不斷殺進殺出,渾身浴血的江山,終於有人撐不住了。一個僞軍撕心裂肺的大喊一聲:“他不是人!”轉身就想逃走,江山卻不給他逃跑的機會,一把抓住一個日軍士兵刺過來的步槍,順勢卸下了槍口上的刺刀,然後狠狠的甩了出去。一道寒芒閃過,那個逃跑的僞軍士兵背後中刀,一頭栽倒在地上。
江山眼睛裡閃動着猩紅的血光,一字一頓,冷冷的說到:“你們今天,都得死!”
一個僞軍軍官已經傻傻的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只是恐懼的看着他,喃喃的說:“他不是人!他不是人!他是白起轉世!他是殺神!”
隨着這個僞軍小頭目一聲喊,周圍的僞軍士兵們頓時都寒了心。面對一個人,他們尚有一絲抗爭之心。但現在面對這已經失去了理智,殺氣四溢,猶如殺神白起轉世一般的江山,他們心底頓時產生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江山雖然勇武,但是,他畢竟只是一個人。眼看着周圍的敵軍如潮水般洶涌而來,即使是他,也漸漸感覺有些撐不住勁了。
隨着時間慢慢的流逝,江山漸漸覺得渾身乏力,手裡的刺刀也愈發的沉重,每一次揮動,似乎都要耗費更多的力量。他的呼吸越來越急促,眼前似乎也漸漸模糊起來。他已經難以再準確的分辨眼前的敵人,只是憑着滿腔的悲憤和怒火,還有僅剩的直覺在奮力拼殺着。
本已被江山的氣勢駭的亡魂盡冒的日僞軍士兵,漸漸的看出了他的力竭之勢,在幾個小頭目的鼓動下,又漸漸壯着膽子圍了上來。一沒留神,江山的胳膊上被刺刀狠狠的拉開了一道口子,鮮血迅速染紅了他的袖子。
劇痛刺激的江山本已漸漸渙散的神智又清明瞭起來,他把手中早已打光了子彈的手槍,狠狠的砸在一個日軍士兵的頭上,然後奮力向着敵羣衝去!
看着周圍圍攏上來的敵人,江山的嘴角不由得流露出一絲苦笑。想想無數無辜中國百姓的慘象,想想小孤山上陣亡的那些戰士,想想寒鋒那彷彿孩童一般睡着了安詳的面龐,再想到仍然肆虐在中華大地上的日軍鐵蹄,他心中有萬般的不甘,卻又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涌上心頭。
難道一切就這麼結束了嗎?江山不甘心的仰天長嘯一聲,卻又無可奈何。
一個日軍士兵瞅準了江山拿一剎那的失神,端着刺刀向他的胸口刺去。就在刺刀將要扎進江山胸膛的一瞬間,一顆子彈呼嘯着飛來,打着旋一頭扎進了他的腦門。
江山愕然的扭頭看去,樑建斌正端着自己的****k向這邊衝來,一邊跑還一邊還在不停的大喊:“江山!撤退!”姚穎拿着那把小小的魯格p08手槍,緊緊的護衛在他的身邊。到了這個緊要關頭,這個姑娘早已經把個人的安危扔到了一邊。
負責接應的周水安這時候也已經沒辦法再安穩的等待功勞的降臨了,他現在和江山是綁在一根繩上的螞蚱。江山活着,他的榮華富貴纔有可能實現;江山要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的話,以他現在的身份,別說國防部和軍統局饒不了他,就是一個第五戰區和第九戰區司令長官部的問責,也不是他能承受的了的。
況且,他原來在軍統裡面苦熬了十多年,也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中校,而江山和他僅僅是一面之交,就讓他實現了自己上校的夢想,說起來對他也算是有知遇之恩了。
這樣一來,無論於公於私,周水安都不希望江山有一點差池。現在眼看着江山陷入日僞軍的重重包圍,就要支持不住了。他再也沒法安坐釣魚臺,只能帶着自己手下幾十號大小特務衝過來救人。
樑建斌和軍統特務們的出現,讓江山面臨的壓力大大減輕,也讓本來已經看到了希望的日僞軍囂張的氣焰頓時一窒。趁着這個機會,樑建斌第一個衝到了江山的身邊,一把拔出腰間的刺刀,和他背靠背的站在一起,面對着周圍的敵人。
姚穎站在一邊,二話不說,拿着魯格手槍對着日僞軍就是幾槍,如意郎君身臨險境,讓她氣血上頭,早已把那點恐懼拋到了九霄雲外。不過這個菜鳥情報員的槍法實在是讓人難以恭維,幾顆子彈僅僅是在敵人的腳下鑽出了幾個小洞,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
不過即使這樣,早已經被江山嚇破了膽子的僞軍士兵也是不敢再上前一步,只是端着槍,瑟縮的看着三個人。倒是幾個日軍士兵發揚了自己一貫勇武無腦的武士道精神,咿呀怪叫着想要衝過來。樑建斌利索的據槍,兩聲槍響之後,兩個日軍士兵帶着不甘的眼神倒在了地上,其他人頓時噤若寒蟬,再也不敢造次。
周水安帶着人也趕了過來,端着槍就是一頓掃射。面前的敵人鬼哭狼嚎的躺倒一片,江山看了他一眼,又轉身冷冷的對着身後環伺的日僞軍士兵們喊到:“我是江山!想必你們也知道!記住了!我就是九幽地獄來的索命使者!”
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讓蠢蠢欲動的日僞軍們爲之一滯,幾個膽小鬼更是趁着督戰的日軍不備,悄悄的向着後面溜去。一個日軍軍官大喊:“繼續攻擊!他們只有這麼幾個人!活捉他們,皇軍大大有賞!”沒等他喊完,一顆子彈就讓他徹底閉上了嘴,江山斜睨了周圍的僞軍士兵一眼,不屑的掏了掏耳朵,喊到:“還有誰有什麼話說?老子就在這呢!要抓就麻溜的過來,唧唧歪歪的算什麼本事?”
周水安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悄悄對他說:“江長官,撤吧!要不然一會想走可就來不及了!”
江山看他一眼,又看了看不遠處的敵人,說到:“咱們要是就這麼撤,肯定給自己留下尾巴。掩護我,我給他們留點紀念品!”
藉着樑建斌等人的掩護,江山悄悄閃到一邊,從一個小特務手裡拿過了幾顆手榴彈,在幾具日軍士兵的屍體下面,小心的設置了幾顆詭雷,小心的用隨身裝備包裡的魚線連接在一起。這樣,只要有一顆詭雷被引爆,那麼其他的都會跟着爆炸。除非對方有排爆高手,否則根本就是死路一條。
小心的設置好了這些之後,江山又把剩下的手雷和手榴彈凌亂的四處扔了一地,然後才拍拍手,回到樑建斌身邊,小聲說到:“行了,給鬼子留了點小禮物,咱們想辦法撤退!”
周水安苦笑了一下,說道:“我就知道咱得讓人和包餃子一樣圍了,還好我早有準備!”說完他衝着身邊的手下一努嘴,兩個軍統的特工跑到前面,說到:“江長官,樑長官,你們先撤!我們能回去就回去,回不去就爲國捐軀了!”說完跳出掩體,一把拽開掩着的衣襟,胸前赫然是密密麻麻捆紮在一起的集束手榴彈!
這下子周圍的敵人可傻了眼,這倆炸彈要是響了,周圍的人必定損失慘重,到時候雖說不一定會死幾個人,但是那個倒黴鬼會是誰,那就誰也不敢保證了。
江山哈哈大笑:“行啊老周,真有你的!咱們撤!讓小鬼子乾瞪眼,吹風去吧!”說完竟是不再管身後的日僞軍士兵,大搖大擺的向着遠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