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礪劍(上)

三個月後,滄浪山深處。

夜色靜謐,四周悄無聲息,就連原本就不甚明亮的月色,也躲在了厚重的雲層後面。

一隻趁着夜色出來覓食的山鼠,正在山石間穿行着。它在耐心地尋找着今晚的食物,現在已經是盛夏時節,到處都是成熟的植物塊莖和果實,重要耐心一點,搞到一頓豐盛的宵夜還是很容易的。

突然,它停下了尋覓的腳步,警覺地豎起了耳朵。不遠處傳來了一絲輕微的響動,生性敏感的天性告訴它,危險正在靠近!

沒等它逃跑,一隻大手伸了過來,一把掐住了它的脖頸,它徒勞地掙扎着,不斷髮出“吱吱”的悲鳴聲。

如果它那小小的腦子能反應過來的話,一定會覺得驚詫不已。抓住它的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怪物,全身上下掛滿了青草,臉上黑黝黝的看不出本來的顏色。這會兒,這個怪物的眼睛裡正發出晶亮的光芒,緊緊盯着手裡的獵物。

“行了山狼,放了吧,這小玩意兒沒啥肉頭,費勁巴拉的啃半天一嘴毛,咱還不如去挖點兒別的呢。”另一個“怪物”從草叢裡冒了出來,看着不斷掙扎哀鳴的山鼠,似乎是動了惻隱之心。

“別介啊山豹,隊長不是告訴咱們了嘛,不要放過任何可以補充體力和能量的食物嘛。這玩意兒再小,好歹它也是塊肉不是?”

“山狼,放了吧。”另一個聲音幽靈一般的響了起來,山狼和山豹兩個人臉色大變,同時迅速地臥倒,手裡的槍口朝着發出聲音的方向瞄準。等到看清楚發出聲音的人之後,兩個人才輕輕呼出一口氣,關上了槍上的保險。

山狼苦笑一下,無奈地說到:“還是被你發現了啊,隊長。”

已經成爲八路軍115師獨立團“獵鷹”特戰隊隊長的江山,從山石後面緩緩站起身來,冷冷地說到:“你那腳步,就是樹洞子裡冬眠的狗熊都能吵醒了。發現你?還用的着我發現嗎?我跟着腳步聲就摸過來了。”

山狼窘迫地撓撓後腦勺,訕訕地不知道說啥好。一邊的山豹看着自己的搭檔吃癟,想笑卻又覺得不合時宜,肩膀一聳一聳地,忍得很是辛苦。不曾想江山卻是話鋒一轉,把矛頭又指向了他:“山豹,很好笑是吧?”

山豹連忙正色道:“報告隊長,不好笑!”

江山怒道:“你還有臉笑!做爲搭檔,在隊友前出的時候,你的職責是什麼?”

山豹一愣,說到:“掩護,並且警戒。注意觀察隊友視線死角,確保後方安全。”

江山冷笑一聲,說到:“哦,你還知道啊。我還以爲你忘了呢。我剛纔已經接近到了距離你倆潛伏地點十米的距離,你都沒有發現。你知不知道,如果我是敵人的話,現在你倆早就被我割喉了!”

看着面色窘迫的兩個人,江山臉色一正,命令道:“去,全副武裝,十公里越野!”

山狼臉色一苦,悄悄對山豹吐了吐舌頭。江山厲聲到:“還磨蹭什麼?馬上執行!”

“是!”兩個人不敢再作怪,乖乖轉身沿着山谷跑去。沒跑幾步,身後又傳來江山的聲音:“山狼,把你手裡那小東西給我放了!”

山狼停住腳步,看看江山,又爲難地看了看手裡的山鼠,苦着臉說到:“隊長,這好歹也是二十里山路呢。總得讓俺有點兒東西墊吧墊吧肚子吧?”

江山從口袋裡摸出樣東西劈頭蓋臉地砸了過去,說到:“你個小兔崽子咋就不長點兒記性呢?我不是告訴過你們嗎,這時節正是動物繁殖的時候,肚子裡帶崽的、喂着奶的,能不吃就不吃!放了!”

山狼低頭看看自己手裡的山鼠,肚子圓溜溜的。他連忙小心翼翼地把這個幸運的獵物放到了地上。

山鼠疑惑地看了看四周,確認自己真的重獲了自由以後,連忙一溜煙地鑽進了石頭堆裡,幾下之後就失去了蹤影。它不知道,要不是江山及時出現,恐怕它和它肚子裡的孩子,就要成爲山豹的食物了。

山豹彎腰撿起江山扔過來的東西,拿到手裡纔看清楚,原來是包好了的一包餅乾。他衝江山嘿嘿一樂,露出了一嘴整齊的牙齒,然後轉身拉着還在爲失去食物而惋惜的山狼,頭也不回的跑遠了。

“這幫不讓人省心的傢伙!”江山嘴裡嘟囔了一聲,又悄悄沒入了深沉的夜色中。

兩個倒黴蛋氣喘吁吁地在嶙峋的怪石間穿巡。山狼一邊跑一邊小聲抱怨:“唉,真不知道隊長咋想的,對鬼子那麼狠,偏偏對個老鼠那麼厚道。”

山豹苦笑一下,說到:“得了吧你,哪來那麼多不明白的?忘了剛開始訓練的時候隊長咋說的了?沒有爲什麼,只有幹什麼!隊長說啥你聽着就是了。再瞎琢磨,我這個搭檔非跟着你跑成野驢。”

山狼連忙閉住了嘴巴,還心虛地看了看四周,確認幽靈一樣的江山沒有尾隨過來之後,才訕笑着說:“嗨,誰讓咱倆是搭檔來着。二十里山路,您就當是熱熱身得了。誰不知道你是咱特戰隊最能跑的。”

三個月前,山狼要是這麼說的話,估計他自己都不會信自己說的話。江山帶着一幫子散兵遊勇一般的戰士,一頭扎進了蒼茫的大山中。好不容易纔找到一處依山靠水的地方,簡單安頓下來之後,江山的第一道命令就讓所有人都傻了眼。

“放下裝備,扛上槍。跟我熟悉熟悉咱以後的老窩去!”

一幫子早就跑斷了腿的新兵蛋子頓時呼天搶地、遍地哀嚎起來。這一路上跟着江山轉悠了少說也有上百里地,還要隨時注意躲避鬼子,可算是讓這些扛慣了鋤頭的莊稼漢吃盡了苦頭,尤其是兩個機槍手,這會兒恨不得把肩膀上的機槍拆吧拆吧扔山溝裡去。剛開始拿到機槍時的那股子興奮勁兒,早已經蕩然無存了。

看着躺了一地的新兵們,江山冷着臉吼道:“這纔多大點兒事兒,就讓你們都成了這副熊樣了?我告訴你們,這就是咱們第一項訓練內容,誰要是爬不起來了,趁早說一聲,給我乖乖收拾東西滾蛋!”

張萬彪癱在地上,苦着臉,有氣無力地說到:“長官,好歹給弟兄們喘口氣兒的空吧?弟兄們實在是跑不動了啊!”

一邊的樑建斌雖說看起來要比這些新兵好不少,不過也覺得渾身像要散了架一樣,他也對江山說到:“我說江山,不行就休息一會兒吧。真要把他們累出個好歹來,損失的還不是咱自己啊。”

江山斬釘截鐵地說到:“不行!這點兒苦頭都吃不了,還想着練出真本事來打鬼子?我問你們,要是身後有一個大隊的鬼子,坐着汽車追過來,你們還能安安穩穩地歇着?咱們現在是在戰區,訓練最起碼能讓你知道怎麼保命!不想以後讓鬼子攆的狗一樣,就抓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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