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小鎮街頭,劍光森寒,烈焰映天。一道道的赤焰,向四周的殭屍斬去。雖然每一道烈焰都能燒化十多具殭屍,但烏家鎮似乎成了死城,街頭巷尾之中,不斷涌出殭屍,一步一顛地向被圍在十字街頭的無極弟子涌來。
施展赤焰神火咒頗爲耗費功力,畢無紋修爲較深,一時倒還沒事,但衆弟子卻漸漸感到功力不足,劍上發出的烈焰也越來越弱了。
這樣一來,整個烈焰陣的威力大爲減弱,而被烈焰吞滅的殭屍也漸漸少了;甚至有不少殭屍身上起火,卻未能立時燒盡,仍然伸着僵直的手臂,向無極弟子直攫而來。
畢無紋皺着眉頭,大是窘迫,心想:“含章院多是女子,本來就比無極各院的實力要弱些。唉,若是謝師姐還在,咱們又何懼區區幾個殭屍?”
她料想殭屍衆多,衆弟子多半支撐不住了。須得先突圍出去,再做道理。當下哼了一聲,道:“顧三娘,肖平兒,你們斷後,其餘的人,跟我來,殺出烏家鎮!”
顧三娘和肖平兒卻是她的第二、第三兩個女徒,道行較深,已能御劍飛行。當下齊聲答應,揮劍並肩站在一起,仍以赤焰神火咒燒殺逼近的殭屍。
畢無紋縱身躍出,只見出鎮的路口盡是殭屍,怕有數百之衆。她一咬牙,從衣襟中掏出一枚銀煉彈,擲了出去。這是含章院專有的法寶,威力巨大。只聽轟地一聲,銀光四射。原來銀煉彈是以水銀煉成,一旦暴開,就有水銀噴射而出,恰是殭屍的剋星。只要沾上一小點,殭屍就會化爲血水。
無極門人適才還是全力拚鬥,此時卻盡都呆了。
只見銀光閃過之後,街頭無數殭屍忽然全身血紅,猛然漲大,就如一個個紅色的肉球,而且還在不斷膨脹,直到一丈多高,已是原來的兩三倍大小。這景象怪異之極,不但無極弟子看得呆了,就是後面追來的那些殭屍,居然也慢了下來。
驀地裡砰地一聲,跟着又是砰砰數聲,接是砰砰砰如同暴豆一般響個不停,一個個血紅的殭屍炸開,血水飛濺上天,然而又傾瀉到地面。數百個殭屍不斷暴炸,滿天血雨,實是驚心動魄。
畢無紋也沒料到銀煉彈竟有這般威力,饒是她曾斬妖除魔無數,但見此情形,仍是心中一寒。
衆弟子見了,也自心驚,紛紛讚道:“師父當真利害,一下子就滅掉這麼多的殭屍!”畢無紋一見鎮口道路打通,毫不猶豫,喝道:“快走!”
一行人衝過血腥遍地的路口,離開烏家鎮,後面已無殭屍追來。顧三娘問道:“師父,我們現在去哪裡?”畢無紋看了紅玉一眼,見她昏迷不醒,只有先去有人家的地方,找藥救治,當下喝道:“御劍飛行,去劉家集!”
畢無紋又以風雲遁法帶走謝小峰、黃英、紅玉三人,其餘各弟子都是道法有根基的,當下紛紛祭起仙劍,往劉家集而去。
小半個時辰之後,已到劉家集城外。無極門人紛紛從天而降,原來城門還沒開。
好不容易等到五更,城門打開,衆道姑這才步行進城。守門兵卒見一大清早就遇到那麼多道姑,都呸呸數聲,道:“大吉利市!真倒黴,今天是不能賭了!”
顧三娘手按劍柄,瞪了幾個門兵幾眼。畢無紋皺眉道:“不要惹事,先替紅玉找大夫。”
此時天還沒亮,但無極門的道姑也不客氣,直接敲開一個郎中的屋門,不由分說,便一涌而入。
那郎中還以爲是來了強盜,只不過顧三娘早將一錠銀子放在他面前,這才知道是來看病的。
那郎中替紅玉把了脈,便開出藥方,讓顧三娘去抓藥。黃英自然不會讓幾個師姐去奔忙,便接了藥方,扯了扯謝小峰衣袖,兩人一道出門。
謝小峰和黃英拿了幾串錢,去找藥鋪抓藥。轉過一個路口,忽然迎面施施然走來一個年輕女子,大約十四五歲,長得頗是清秀,一張完美無缺的瓜子臉,明眸皓齒,身材尚未長成,卻也婷婷嫋嫋。
那女子向小峰面對面走來,小峰往左,她就往左,小峰往右,她就往右。謝小峰一怔,剛想站住,那女子卻唉呀一聲,撞了上來。
謝小峰忙道:“對不起,姑娘,撞痛你沒有?”
那女子一直低着頭,退開幾步,又搖了搖頭,往旁邊小路快步而去。
謝小峰抓抓頭,奇道:“怪了,這裡的女人,怎麼這樣走路?”
黃英一直冷眼旁觀,忽道:“你瞧瞧身上的錢還在麼?”
謝小峰伸手到衣囊中一摸,大叫:“不好,我們的錢!……快,抓小偷!”
兩人往那女子溜掉的小路追去,不料出了路口,前面竟有兩條岔路。兩人無奈之下,只好分散去追。
隔着一條背街,巷口卻有一個少婦背手而立。適才撞了謝小峰的女子跑了過來,笑道:“師父,你瞧,我成功了!”手裡提着的正是謝小峰的錢袋。
那少婦臉上微有笑意,但卻故意板着臉道:“你知不知道,我爲什麼要給你取名一枝花?”
一枝花眼珠滴溜溜地轉,微笑道:“師父說過,要當一代女飛俠花一朵的唯一傳人,就要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美貌與智慧並重,劫富與濟貧同行。要讓一枝花的名字響遍大江南北,讓世人聽了這個名字,都誇一個好字!”
花一朵點頭微笑,道:“不錯,總算你還記得。我問你,今天你劫富濟貧的事,做得怎麼樣了,好像我只見你劫富了,卻沒濟貧吧?”
一枝花一怔,紅着臉道:“我知道,今天是我師滿之日,師父特地考我來着。現在我手上也有些錢了,那下一步就是濟貧了。”
花一朵道:“我,我可看着呢。這事可是十分要緊的,將來你要得個女飛俠的好名聲,就算你今天的舉動了。”一枝花笑靨如花,道:“師父,你就放心吧,弟子這就去濟貧!”說罷,轉身縱身上房,一連幾個起落,早去得遠了。
花一朵看着她矯健婀娜的身姿,暗自欣喜。忽然又有些感嘆:“唉,這些年,我畢竟還是老了,想當年我美貌如花……唉,也不知小峰他們還活着麼,還有那個小道士……”
這個花一朵,自是謝小峰的養母。當年無極棄徒卓少晉捨命託孤,將小峰託付給她照看。誰知卻在小峰六歲時,意外失蹤。此事讓花一朵鬱鬱寡歡,雖然過了好些年,卻仍然不能釋懷。
一枝花跑了幾條街,此時街上有不少人了,總不能一直在房上飛檐走壁,於是躍下房來,在街上隨意走着,心裡卻想:“師父說要劫富與濟貧同行,唉,劫富就很容易,濟貧可有些難,我怎麼知道誰需要救濟的啊?”
轉了幾條街,忽見前面街口屋檐下,有一個少年蹲在地上,身上衣服有些怪,似是一件灰色長袍,雙手抱頭,嗚嗚地哭。一枝花大奇,她也不知那少年穿的是道袍,走了過去,說道:“喂,你怎麼了,男孩子大街上哭,也不怕醜?”
那少年仍是抱着頭,嘆道:“我把給師妹抓藥的錢給丟了,那該死的小偷……我沒錢抓藥,師妹的傷要是治不好,我就真是萬死莫贖了……”
一枝花聽了,憤憤不平:“什麼世道,清平世界,居然有賊?你要多少錢,纔夠抓藥?”
那少年擡起頭來,淚花閃閃,說道:“兩串錢,二十文就夠……咦,是你?”
一枝花怔了一怔,隨即也認了出來,這個少年的錢包正是她偷去的。這纔是冤家路窄,沒想到想做好事,卻變成自投羅網。
兩人都楞了一下,然後一起大叫一聲,一枝花轉身就跑,謝小峰發足便追。
一個人影一晃,劍光一閃,一把劍橫在一枝花面前。她一呆之下,只得站住。謝小峰早已追到,叫道:“黃師姐,這個人就是小偷。”黃英冷冷地道:“快把錢袋還給我們,不然就送你去見官!”
一枝花面對長劍,卻絲毫不懼,笑道:“這位姐姐好漂亮啊,幹嗎動刀動槍的。再說了,我也不是小偷,多難聽啊。我可是人見人愛的女飛俠,人稱一枝花的便是。師父說過,劫富濟貧,難道這也有錯嗎?”
黃英一怔,道:“劫富濟貧?”
謝小峰抓抓頭,猶豫道:“師姐,她還真的有這個意思……”
黃英劍尖垂下,道:“原來如此,只不過,這位女飛俠,那你爲什麼又偷走我們的錢呢,那可是抓藥救人的錢。”一枝花臉上一紅,略覺尷尬,笑道:“這個……小妹剛出師,不太懂事,我也不知道你們不是有錢人啊。多有冒犯,還望見諒!”
黃英見這個一枝花倒也爽直,點了點頭,道:“你師父教你的話,倒是不錯的。只不過,你以後可別弄錯了,像我們這樣子,怎麼會是有錢人?”
一枝花嘻嘻一笑,道:“謝謝姐姐指點!”
黃英也是一笑,對一枝花大有好感。
謝小峰卻道:“既然你承認錯了,還不把錢還來?咱們紅玉師妹被蛇咬了,等着抓藥去療傷呢。”
一枝花一怔,眼珠一轉,道:“被蛇咬傷?在什麼地方被咬的?”謝小峰心直口快,說道:“離此不遠的烏家鎮……”一枝花啊的一聲,驚道:“烏家鎮?那裡幾年前就沒了活人……你們去哪裡做什麼?”
黃英不想讓她知道無極門中的事情,對小峰說道:“救人要緊,先去抓藥吧。”
一枝花道:“我帶你們去抓藥。不過,可別怪我不提醒你們,烏家鎮已成鬼鎮,被蛇妖盤踞。就連我師父那麼大的本事,也不敢隨便進去呢。”
黃英心中一動,問道:“你師父難道去過烏家鎮?”
一枝花頗有些得意,說道:“當然了,我師父是劉家集最有本事的女人!她不但去過烏家鎮,而且還去過好多次,每一年都要去,說是去找一個人,只不過一直沒找到罷了。”說到這裡,神情略有些黯然。
黃英看了她一眼,心道:“看來她的師父亦是非常之人,如果能她指點,便能知道烏家鎮的一些事情,說不定對咱們會有些幫助。”
想到這裡,便道:“我們的師妹被蛇咬傷,你師父那麼利害,有沒有法子醫治?”一枝花點頭道:“當然可以,我師父這些年就是專門在學捉蛇,自然備了許多蛇藥。如果你們願意,我會去請師父來替你們師妹療傷的。”
黃英和謝小峰聽了,都是心中大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