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等候點卯的時間裡,又有幾個年輕官員被衛兵領進了門房。從官袍顏色看,這些官員的品級都是八品。
唐朝立國之初,朝廷的各種制度基本上都是沿襲了隋朝舊制,但在官員的章服制度上,卻是比隋朝有了更加明確、細緻的規範。
隋朝時,服飾顏色以黑色爲尊,無論是皇帝還是王公大臣,都尚黑色。但是到了唐朝,武德七年時,高祖李淵發佈詔令,對於章服制度進行了統一規範。詳細規定了君臣在各種不同場合下的衣着制式。從此,明黃色作爲皇帝的專用服色被定了下來。同時,大臣官員也根據地位等級,規定了不同的袍服顏色和所配魚符、魚袋的規格。
但是在武則天當皇帝之前,唐朝文武官員的朝服和常服的制式上卻還沒有區分開。只是武官着戎袍時能區分出與文官的不同。平常的朝會、坐衙等場合,相同品級的文武官員,衣着打扮都是一樣的。
因此,趙雲澤只能看出這幾個官員的品級,卻不知道他們是文官還是武官。
這幾個人不像許敬宗那樣,見到生人自來熟。他們進入門房後,只是對趙雲澤三人點頭示意,便靜靜的在一邊呆着。
趙雲澤也不主動去打聽這幾個人的姓名身份,如果真是武庫別署的官員,那就都是自己的下屬,初次見面,自己還是端着點架子的好。
而許敬宗呢,卻只顧着跟趙雲澤東拉西扯,一會兒問趙雲澤涇陽之戰的事,一會兒又說他自己在秦王府當文學館學士的舊事,對這幾個新來的官員,卻是理也不理。
程處默卻是個坐不住的性子,只坐了一會兒,他就在門房裡來回溜達,嘴裡不時嘟嘟囔囔抱怨:“怎麼還不點卯?悶死個人了。”
直到又有一名年輕官員進入了門房,程處默才一下興奮起來。
“懷玉哥哥,你也來了!”程處默滿臉喜色的迎向那名官員。
一聽到程處默喊這人“懷玉哥哥”,趙雲澤也稍稍驚訝了一下,原來他就是秦瓊的兒子秦懷玉啊。
趙雲澤仔細打量秦懷玉:二十出頭的年紀,面如冠玉、身材勻稱、氣質內斂,很有秦瓊的幾分風采。比起程處默這個莽子來,簡直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看到程處默,秦懷玉明顯一愣:“處默?你怎麼也來兵部了?”
“哈哈,許哥哥你來的,就不許小弟來得?”程處默大笑上前,一下就給秦懷玉來了個熊抱。
見到還有別人在場,秦懷玉當即有些尷尬:“處默,快放開我,這是朝廷莊嚴之地,成何體統?”
就在這時,忽聞院子裡響起一陣清脆緊密的鐘聲。
許敬宗道:“大人,點卯了,咱們去院中吧。”
趙雲澤點了點頭,便擡步出了門房。其餘人也都跟在了趙雲澤身後。
程處默也顧不上跟秦懷玉寒暄了,便一把拉住秦懷玉的手,急吼吼說道:“走走走,點卯去點卯去!”
趙雲澤來至院中,只見院中已聚集了不下上百人,這些人有的穿着官袍,有的穿着胥吏衣袍。
在漢代以前,“吏”是指官員大臣,可是到了漢代以後,便漸漸成爲了朝廷各級衙門中那些沒有品級的辦事人員的身份稱謂了。
唐朝的“吏”,雖然沒有品級,但也是朝廷正式任命的公務人員。在等級地位上也有區別。根據職事的不同,由高至低分爲流外一等到九等。如果把有品級的官員看做是後世的公務員的話,那麼沒有品級的胥吏,便是享受事業編制的非公務員。
古代衙門中還有一個羣體,那就是“役”。這個羣體可以看做是臨時工,負責衙門中的衛生、伙食、養馬趕車等諸多雜事。“役”的地位低下,是不用參加正式點卯的。
院子中這些人,此時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在兵部正堂門前是一個陣營。這個陣營的人有官有吏,大約有七八十人的樣子。他們此時已經按照各自官銜的高低,由前至後排成了整齊的隊伍,面向兵部正堂站立。
在這些人身後,還有另一個陣營,這個陣營同樣有官有吏,大約二三十人的樣子。
與前一個陣營相比,這個小陣營的人就散亂多了,沒有人排隊,大家就那麼隨隨便便三五人一夥的站着。就跟一羣烏合之衆似的。
趙雲澤等人,也在這個看似烏合之衆的陣營當中。瞧這副場面,趙雲澤就明白了,前面的“正規軍”,都是兵部的舊有官吏;而這羣烏合之衆,定是自己的武庫別署的一干官吏了。
原來,並不是所有武庫別署的新來應卯之人,都享受了到門房中等候的待遇。門口那衛兵,也是看人下菜碟的。
此時,前面正規軍陣營中的一些人,也不時的回頭,好奇的打量趙雲澤這幫烏合之衆。
趙雲澤心下不高興了,好歹自己在二十一世紀也是一名共和國上尉軍官,什麼時候帶過這種無組織無紀律的隊伍,丟人呀!
他剛想亮明身份整肅一下自己這個陣營的風紀,不想此時,從正堂裡走出了一個身穿深綠色官袍的人。前一個陣營中的人一看此人出現,立刻都肅然而立。
那人手中拿着一本簿子,站在正堂前的臺階上乾咳了兩聲,然後大聲喊道:“肅靜!點卯!”
院中一下安靜下來。
那名官員低頭看向手中簿子,開始逐個點名,被點到名字的人,便出聲應答。
很快,前面的“正規軍”的名冊便點完了,沒有一人缺勤。
那官員擡起頭,在人羣中來回巡視幾下,然後一揮衣袖,輕飄飄的說道:“今日無要事,都做事去吧。”
隨即,前面的“正規軍”自行解散,那些人也都奔向了院中的各個房舍。
待“正規軍”散盡,那官員看了趙雲澤爲首的“烏合之衆”一眼,便走下了臺階,朝他們走了過來。
“爾等都是朝廷官吏,既來應卯,就該懂得規矩,亂哄哄如鬧市野民一般,成何體統?”那官員倒背雙手,板着臉就對着趙雲澤這羣人訓斥上了。
被人一訓,趙雲澤護犢子之心當即發作了,他的眉頭皺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