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拉到身後的柳鳳仙,躲在夏鯤鵬身後悄悄露出一絲鬼笑——我叫你裝!餓不死你也氣死你!一邊在心裡偷着樂但柳鳳仙一雙眼睛卻也並沒有閒着,她環顧四周突然發現了被綁着雙手的名川千美。
飢餓是可怕的怪獸!籍着時間的推移,它總能輕而易舉的摧毀一個人的意志,無論你多麼固執多麼剛強。此刻的名川千美就是這個樣子——雖然貴爲豪門千金,但面對豐盛無比的金陵小吃和撲鼻而來的陣陣香氣,再加上華行天那副不雅吃相的誘惑,她早已飢腸轆轆不能自拔起來。如果不是怕再次熱鬧華行天,她怕是早就大喊大叫起來!
好可憐的姑娘,一定是餓壞了吧!
——女人是感性動物,漂亮女人更是這樣!看着名川千美雙眼直勾勾盯着桌上攤開的小吃,嘴巴在不停地嚥着口水,柳鳳仙不禁一陣心疼。此刻對小日本的仇恨早被忘到了九霄雲外,她只想着不能讓這個甜甜的妹子餓肚子。
“姑娘!你也吃點兒吧——”柳鳳仙突然一把抓起紙包裡的桂花糕和什錦小包子,扭着腰肢向名川千美走了過去。她邊走邊向躲在黑暗中的上官燕瞟了一眼——哼!給姑奶奶上停,你還嫩了點兒!
“吆——怎麼還綁着呢?”還沒有走到這個日本女人面前,柳鳳仙便故作誇張地吆喝起來。
“這位大哥!求求你先把繩子解開吧!你看——小姑娘都快餓壞了——”說完一邊圍着名川千美打轉一邊偷偷觀察上官燕的表現。從三人踏入聖約翰大教堂的那一刻起,這個混跡人海的“花街頭牌”就看出三人之間異常微妙的關係。既然這個女人不屌自己,那索性再加把柴將火燒得更旺些。
“謝謝阿姐——”名川千美沒有想到衆敵環伺之下,竟然還有人替自己說話,於是不等柳鳳仙話音落下便乖巧地應承了一句。
看着名川千美可憐兮兮的樣子,再加上旁邊柳鳳仙可憐巴巴地哀求,華行天緊繃着的面孔竟緩和下來。他“唰”地拔出一把匕首,隨着手臂揮動綁在女人身上的繩索紛紛落下。
“謝謝——謝謝——”失去繩索束縛的名川千美忙不迭地一連串謝謝,然後迅速抓起一把精緻點心狼吞虎嚥起來。
冷眼看着面前發生的一切,上官燕的臉色更加難看了。她並沒有像柳鳳仙預料的那樣暴跳抓狂,甚至連適才的陣陣冷笑也沒有。就那樣抱着雙臂冷冷看着——想搞姑奶奶,死妮子你還嫩了點兒。就讓你囂張這一次,咱們走着瞧!
“上官阿姐!你也吃點吧!好好吃的——”名川千美並沒有忘了一路悉心照顧自己的上官燕,她一邊用纖纖素手抹着嘴角的點心渣滓,一邊用蹩腳的中國話招呼着面若寒霜的女人。
“吃!吃!就——”誰知名川千美不說還罷了,這一說反而激起了上官燕的無邊怒火,她小嘴一張便是一連串的呵斥。
“哦——”名川千美一下子呆住了。她沒有想到這個一向對自己一直溫柔和藹的支那女人怎麼突然像變了個人,不分青紅皁白就發起無名火來了。
哼哼!還是發飆了,我還以爲你能繃多久呢?此時躲在夏鯤鵬身後的柳鳳仙終於嘴巴一扁開心地笑了。
“燕兒!你怎麼了?”不明就裡的華行天突然又橫插一句。
“誰要你管?”上官燕一腔怒火正找不到出口發泄,而男人這不合時宜的一句話正好給了她一個機會。於是她不由分說便又是一連串地呵斥:“誰是你的燕兒?杜少校,我看你是吃糊塗了吧?”
閣樓瞬間陷入死一般的沉寂。真是三個女人一臺戲——眼看着一場大戰即將爆發。就連一貫快人快語的陳一飛也登時無語,更不用說原本就悶葫蘆一個的泠威了!
還是邊上杵着的夏鯤鵬率先打破僵局,也許是想給哥哥一個臺階下,也許是真想跟華行天敘敘舊吧!
只見夏鯤鵬一把將柳鳳仙拉到一邊,然後迅速扯了一下華行天的胳膊:“天哥!弟弟盼星星盼月亮——可咋把你盼來了!這次可不能再走了啊!一定要給我講講你的家世,不是還有一個哥哥嗎?”
正在發窘的華行天被夏鯤鵬這麼一拉便一下子清醒過來——是啊!該把這一切說給他了,再不說怕是就沒有機會了!想到這裡他微微一下猛地一把摟住夏鯤鵬的肩頭:“好!哥這就告訴你——”
隨着華行天低沉的嗓音在寬敞閣樓中飄蕩,適才的喧囂和爭鬥也漸漸安靜下來。柳鳳仙和上官燕不再掐架,隨着兩兄弟談話的逐漸深入,甚至連一貫冷麪耍酷的泠威也停下襬弄手中的黑鷹連弩,更不用提那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廢柴軍校生”陳一飛了。
華行天的講述格外清晰——畢竟滅門慘案發生十年之前,那時的自己已十一二歲,早到了記事的年齡。
從火海逃出來之後,哥哥華飛龍拉着弟弟華行天不敢有絲毫耽擱,他們一路向南終於到達了南京。
在亮出了飛龍玉佩和家傳寶刀之後,華夏兩家終於相認。聽完華飛龍的哭訴之後,連一向穩重有加的夏九州也是淚流滿面唏噓不已。作爲結義兄弟,夏九州卻不像大哥華如海一樣熱衷行伍。當華如海混到做了孫殿英的副官時,夏九州也依靠在古玩方面的身後造詣,成了南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富商賈。
雖然夏九州從沒有將落難的華氏兄弟當外人,但兩兄弟卻也並沒有在夏府呆上太久。或許是因爲全家被殺急於報仇雪恨,一年之後哥哥華飛龍不辭而別,臨走前他將從不離身的飛龍玉佩掖在弟弟華行天懷裡,至今杳無音訊。
三年之後弟弟華行天和哥哥一樣不辭而別,他加入了“中華復興社”。(“中華民族復興社”,軍統前身,其秘密核心組織“力行社”在1938年被擴大國民黨軍事委員會調查統計局,簡稱“軍統”)),成爲一名軍統特務。就連華行天也不曾想到——不到幾年時間他便由菜鳥學員一躍成爲大名鼎鼎的特工之王。
整個閣樓內的男女都被華行天的講述感染,只有被鬆綁的名川千美在默默穿梭着——這個豪門千金早沒了先前的孤傲冷豔,低眉順眼地像個小丫鬟。雖然暫時獲得了自由,她明白這屋子裡的一大半人,無論哪個都能擡手結果了自己。目下只有夾着尾巴做人或許能保住小命,何況這裡還有深愛着的男人,她就更沒有理由囂張造次了。
等華行天講完夏鯤鵬卻已是淚流滿面。一旁的柳鳳仙似乎也意識到了男人情緒的變化,忙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像依人小鳥般不再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