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你,是我今生最美的事
我是皇太極,這世間及少有人知道我的本名其實是黃臺吉。臺吉,就是大胖小子。前面加了一個隨便加了一個字,就組成了我的名字。
可見,我的阿瑪努爾哈赤大汗,對我這個兒子也是並不重視的。
也許正是這種不重視,恰恰養成了我自幼便會察言觀色,喜怒盡數掩埋在心底的性格。自額娘去世後,我更是韜光養晦,小心翼翼的在兄弟們中周旋,鋒芒盡斂。
只有夜深人靜的時候,熊熊野心,幾乎要將我湮滅。
不知是不是上天刻意安排,阿瑪有十五個兒子,我偏偏是最居中的那個。每當我想起來,就忍不住一聲自嘲的嗤笑。我是八阿哥。前有七個哥哥,後有七個弟弟。
我,就處於那上不上,下不下,最最尷尬的位置。
我的兄長們早已隨着父汗在沙場上屢立功勳,如二哥代善,五哥莽古爾泰。待我長大成人,他們已經是戰功赫赫。我比不了。
我的弟弟們,因着年幼便深受父汗寵愛,咱們女真更是有着幼子承襲家業的傳統。比起他們,我也是毫無優勢。
至於阿濟格,多爾袞,多鐸,他們皆是大妃所出,自是非同凡響。
而我,黃臺吉,自幼沒有了額孃的庇護,沒有同母的兄弟姐妹,即沒有軍功,也不受父汗寵愛。也許,註定了我這輩子都是碌碌無爲。
可我,不甘!
我是父汗的兒子,我繼承了他的野心,他的熱血。
黃臺吉,你只有你自己。無數個日日夜夜,我這樣的告訴自己。無數的血雨腥風,刀光劍影,我單槍匹馬,獨自闖蕩。
我的心裡,眼裡,都只有權力。我以爲,權力便是這世上最美妙的東西。
直到我遇見了蘭兒。
我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真實的快樂。
清寧宮。
牀上的男人依然昏睡着,偌大的宮室,此時除了他,卻是空無一人。
不知過了多久,他一臉痛苦的神色,輕輕動了動身子,睜開了眼睛。
明黃色的垂曼,明黃色的被褥,無一樣不是繡功精緻,富貴繁複。其間,更是龍飛鳳舞,極盡吉祥。
皇太極支起身子,他只覺自己頭疼欲裂,不由得便是以手撫上額際,仿似宿醉般的搖了搖頭,意欲讓自己清醒起來。
他環顧四周,卻訝異自己怎麼會歇息在哲哲屋裡。
他皺着眉頭,心裡卻是一陣迷惘。這所有的一切,似是熟悉,又似是如此的陌生。
明黃色,自是要登基後纔可以用。可現在,距離登基大典還有一陣日子,怎生哲哲屋裡所有的一切便早早的換了過來?
皇太極穿上明黃色的鞋襪,心裡卻是驚疑更甚,他站起身子,卻發現自己的身體似乎是大病初癒一般,竟是使不出一絲的力氣。
他晃晃悠悠,走了幾步,卻差點跌在地上。
皇太極無奈的坐在椅上,衝着門口沉聲喚道;“來人!”
霎時,便有人推開門走了進來。看到他,小順子立時大喜着跪在他的面前,言道;“皇上,您醒了?”
“我怎麼會歇在清寧宮裡?我是不是,喝多了?”皇太極頭裡嗡嗡直響,瞧着小順子,濃眉深鎖。
小順子聞言,卻是大驚失色。只怔怔的跪在那裡,說不出話來。
“怎麼了?”皇太極瞧着他失魂落魄的樣子,一顆心卻更是煩悶,只覺得周遭的一切,都是如此的怪異。
一種說不清的感覺緊緊地抓住他的心,他從未有過如此無力的感覺。
小順子看着他費勁的起身,立時扶住了他,疑惑道;“皇上,您這是要去哪?”
皇太極瞅了瞅天色,只道;“我要去關雎宮。”
小順子躊躇着,終於是開口道;“皇上,關雎宮如今已是宸妃娘娘的靈堂,您去了,只是更添傷心罷了。”
小順子方纔說完,卻發覺皇太極卻是怒目圓真,狠狠的瞅着自己。
皇太極面色發青,一把緊緊地抓住小順子的衣領,一字一句道;“你剛纔說什麼?”
小順子瞧着皇太極的神色,只以爲他魔怔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語氣裡,卻是帶了哭腔。
“皇上,宸妃娘娘已經仙去了,您也是昏睡了許多天,如今,您好容易的醒了,一定要保重龍體啊!”
轟隆!
皇太極只覺自己眼前一片濃黑,似是支撐不住自個的身子,一手牢牢抵在案桌上,方纔站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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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胡說什麼?昨天,昨天我還和蘭兒在一起!她在窗下的榻上安安靜靜的睡着,手裡面,還拿着一個給孩子做的布老虎!”皇太極眼眸血紅,怒聲衝着小順子吼道。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了,一顆心,好似痛的麻木,好似缺了一塊最重要的,永遠也填不上的東西。
小順子躬着身子跪在那裡,卻是沉默不語,他要怎麼開口,皇上,您剛纔只是做了一個夢。
皇太極也不在理會,拔腿便向關雎宮奔了過去。
他跌跌撞撞,踉踉蹌蹌,深一腳,淺一腳的向着關雎宮,向着他心裡最溫暖的方向,不顧衆人的阻攔,衝了過去。
直到那座宮殿真真切切的印在他的眼前,那書寫着關雎宮三個大字的匾額,依然懸掛在宮室外,只是上頭,佈滿了刺眼的白幡。
蝕骨的記憶洶涌而來,他捂着自己的胸口,雙膝只覺一軟,單膝跪在了關雎宮前,喉間一甜,他又是吐出了一口鮮血。
原來,那樣的甜蜜,只不過是他的一個夢境。
皇太極只覺自己再一次的感受到,什麼是萬箭攢心般的痛楚。他大口的呼吸,那滿目的白色,幾乎將他的眼睛刺痛的要流下溫熱的液體。
“蘭兒,蘭兒”
他單膝跪在關雎宮外,絕望的呼喚着。
哲哲領着玉兒娜木鐘匆匆而來,瞧着他的樣子,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
該說的,能說的,該做的,能做的,她們無不是全說了,全做了。
可都是徒勞無功罷了。
這個皇帝的一顆心,幾乎都隨着愛妃的離去,一道死去了。
“皇上,人死不能復生。您節哀。”少頃,娜木鐘挺着即將臨盆的肚子,款款上前勸慰。
皇太極一言不發,只望着那關雎宮三個大字,誰都不知道此時的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也許就像他自己所說的,當年的努爾哈赤去世的時候,他也不曾如此的難過的。
他緩緩地合上眼睛,腦海中漸漸的清明起來,心裡,卻仍是抑制不住的大痛不止。
十年生死倆茫茫,不思量,自難忘。
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他默默的,喃喃自語般,逸出了幾句詩來。
皇太極記起自己是如何的悲痛欲絕,悔恨、埋怨、悲傷……諸般情緒涌上他心頭,像刀子般在他心上一道道刻下劃痕,他抱着宸妃冷去的身體,眼中紅絲遍佈,神情呆滯,哀傷欲絕,不睡覺也不吃飯。可是,再怎麼呼喚,宸妃也不會再回來了!這關雎宮此後再看不到她凝着淡淡哀愁的眼眸了!
後記。
根據《清太宗文皇帝實錄》,皇太極給宸妃親手寫的祭文是這樣的:“爾生於乙酉年,享壽三十有三,薨於辛巳年九月十八日。朕自遇爾,厚加眷愛,正欲同享富貴,不意天奪之速,中道仳離。朕念生前眷愛,雖沒(同歿)不忘,追思感嘆。是以備陳祭物,以表衷悃。仍命喇嘛僧道諷誦經文,願爾早生福地。 ”
羣臣奏請皇太極去打獵散心。皇太極同意了這個請求,於是一行人到蒲河打獵,經過宸妃的墳墓,皇太極觸景傷情,又引得他大哭一場。在宸妃國喪期間,有兩個不守規矩的人,一個是郡王阿達禮,一個是輔國公哈納,他倆竟然找來樂隊嘻嘻哈哈,皇太極一怒之下,剝奪了他倆的爵位。
這倆人也忒不識相,在宸妃喪期間,連皇太極自己都停止了宴樂。崇德七年,松山錦州大戰清軍告捷,明朝率軍將領洪承疇、祖大壽被俘後降清。當年四月,皇太極在盛京皇宮的大政殿爲此二人賜宴慶賀,但他這個東道主卻沒有參加,解釋是:“朕今日未服視朝衣冠,又不躬親賜宴,非有所慢於爾等也。蓋因關雎宮敏惠恭和元妃之喪未過期,故爾。 ”據史料記載,在宸妃喪期間,被查出私自宴樂的有數十人之多,還有的人因此受到沒收家產、罰銀、鞭笞、貫耳鼻等處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