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聽竹手裡,管家自然不可能不聽她的話。
他現在真的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殿下說的沒錯,越到關鍵時刻,就越不能慌不能亂,一亂就容易出大事。
他的本意是好的償。
若是聽竹不是什麼細作,她陪在江雪玥的身,自然能讓江雪玥稍稍安心一些。
畢竟同甘共苦十年。
十年這個詞,不是輕易說說,就可以做到的。
然而……
蒼天饒過誰。
聽竹是細作。
有誰猜得到,估計江雪玥本人,都沒有察覺罷?
江雪玥的手一路護着腹部。
聽竹行動的時候,不是一個人。
方纔一直才門外糾纏的江雪玉,又轉身回到了大門,還準備好了馬車。
聽竹眼尖,瞧見她之後,便沉聲道。
“讓她進來。”
管家不敢造次,只能放江雪玉進府。
江雪玉面上沒有什麼表情,走過來便要去扣住江雪玥,但聽竹帶着江雪玥微微避開了她。
聽竹道,“你看着他們,我帶她出府。”
江雪玉的眸色微深了些,卻也只是笑笑,“好。”
兩個女人一前一後,把她當成夾心餅乾,江雪玥另一隻掩在廣袖之下的手,慢慢的鬆了開來,不再有所掙扎。
她隨她們走。
等上了馬車,命九王府的人不準追上來後,馬車開始行駛。
江雪玉安穩坐下之後,二話不說就給了她一掌,後頸驀然一重,江雪玥瞬間昏迷過去。
聽竹倏地冷了臉,“你就不能點她穴道?”
江雪玉輕飄飄的笑,“都這時候了,你還顧念主僕之前啊,可等她醒過來,怕是,會恨不得殺了你?”
聽竹冷冷的瞥了她一眼。
“太子今夜逼宮謀反,不說主子會不會放過他,首先璟然殿下,就不會讓他好過,你就不怕他有事,還有心情和我在這裡鬥?”
江雪玉像是被戳中了死穴一般,驀然就沉下了臉,她抿着脣,沒有再說任何的話。
……
…………
宮內暴亂不斷,容隱穿着的盔甲早已是斑斑血跡,便連他白皙如玉的面上,都沾染上了鮮血的顏色。
五王容安亦是一身盔甲,身形挺拔纖長,頗有軍人之姿。
他擦了擦嘴角被太子一拳打出來的血絲,掃了一眼被皇家禁衛軍集體緝拿住的叛軍,又冷冷的朝太子容堇笑了笑,隨後和容隱對視。
“先拿太子和皇后商量換人,還是把他押下去等父皇處決?”
皇后的寢殿已經被容隱的勢力所控制,只是她身後架着百里連兒,一同躲進了密室之中,誰也奈何不了她而已。
但,從輕重的角度上來說,百里連兒,不及逆賊太子重要。
之前舍百里連兒擒太子,現在太子被緝,皇后躲在密室中出不來,而也沒人可以進去。
場面陷入僵局。
容隱的面色淡涼如水,幽深的視線落在太子染血的面容之上。
他默了一瞬,隨後沉聲命道,“把太子押下去聽候發落,重兵把守。”
“是,殿下。”
容隱話落,立即便有三四個禁衛軍上前,站立在太子身後,太子容堇卻是仰天大笑了片刻,他的雙手皆被人束縛住,單膝跪在地面上動不了什麼。
他死死的盯着容隱,昔日妖孽橫生的面容上,依然傾城勾魂,只是多了幾分扭曲之色。
“容隱――”
近乎是從牙縫裡擠出的字眼,他念出容隱的名字,一雙鳳眸閃爍着偋冽和濃烈的恨意。
“本宮少年時,你便在秦貴妃的懷中受盡榮寵,等你走出了這皇宮,被他打發去了邊境,本宮還以爲,他是見你身子弱,不要你,把你當棄子了。卻是誰也想不到,你一回來,他還是把你當作焦點,依舊把你捧在手掌心……可笑,那本宮在他身邊二十幾年的陪伴,又算的了什麼?!”
一般時候,五王容安都不怎麼靠譜。
吊兒郎當的像是不知打哪來的小混混,偶爾被惹毛了就炸毛,見着美人就走不動路,極少面露出深沉的神色來。
只不過,他也沒有和太子說什麼話,倒是容隱冷冷淡淡的說了一句。
“你有什麼話,自己和他說去罷。本王不會爲你傳話。”
他說完便走,朝皇后住的寢宮那邊走去。
混戰差不多也有半個多時辰了,不知百里連兒情況如何
宮裡不知宮外事,特殊時期,九王府的管家也不會輕易去打擾容隱。
可江雪玥被挾持這件事情,只會大不會小,然而該怎樣和在宮中廝殺的容隱,說這件事……
管家不得而知,亦手足無措。
所以,還是選擇先把事情壓下,暫不告知容隱。
太子朝他的漸行漸遠的背影嘶吼了一聲,“容隱,他只會偏心與你,不論我做什麼他都偏心與你,你如今贏了我,你對得起我麼,我是你大哥!”
容隱似是恍若未聞,依然我行我素。
他的身後跟着千霧,兩個人就這般毫不留戀的離開,狼藉的地盤上,五王容安抿了抿脣,視線亦朝着容隱那邊望去,幽暗深邃。
“你該質問的,是父皇,而不是他。”
太子容堇眯了眯眼,而後像是個挫敗的將士一般,緩緩的坐下了身子。
他問五王容安,低聲的問,毫無情感和語調的問。
“那你呢,恨他麼?”
這個他,指的是老皇帝還是容隱,五王容安沒有過問,他擡起了手,做了個手勢。
“把叛賊一律關押大牢,叛賊之首重兵防護。一切等皇上發落。”
“是,王爺。”
……
…………
江雪玥是被人叫醒的。
那人溫溫柔柔的,聲音雖沒有多少恭敬的成分在,但亦算是柔和萬分了,不像是什麼窮兇極惡之人,也沒有對她用上什麼極刑。
她睜開了眼睛,視線依然漆黑一片,什麼都看不到。
江雪玥動了動身子,卻是發現,她的雙手被人綁住了。
應該是綁在了她坐着的椅子上。
好在嘴巴沒有被什麼東西塞着,江雪玥垂下了眼眸,淡淡靜靜的問。
“閣下,就是這樣的待客之道?”
她問了話,卻半晌都沒有人應答。
這個地方很安靜,安靜到詭異。
江雪玥看不見,嗅覺和聽覺皆是一等一的好。
這裡有茶碗和茶蓋之間碰撞的聲音,想必有人在喝茶,江雪玥也不動,耐着性子等着那個人出聲。
“你這丫頭,哀家既沒有傷你半分,亦沒有動你肚子裡的孩子,你覺着,哀家還不夠待你好,嗯?”
過了良久,纔有人清清淡淡的,隱隱帶着些嗔意的回道,然而江雪玥聽言,眼眸卻立時睜大了不少。
她難以置信的聽那個人說完,許久之後才深深的皺着眉頭,咬着脣艱難的吐出三個字。
“沒想到……”
她停頓了良久,才稍稍恢復了冷靜,“雪玥沒想到,遣人挾持雪玥的,會是是太后娘娘……”
着實是意料之外。
她想過無數的人,但是很多人都不符合。
能在後宮混的風生水起,在朝堂之中也有一定的勢力,又和皇后表面很好的人,還是個有些年紀的人,真的是不多。
基本上沒有。
她曾想過太后,因爲太后和她的生母冷華蘭關係密切,可看她的行事作風,又覺得不對。
會在皇后害死冷華蘭之後,給一個五歲的孩子下情蠱的人,怎麼可能會是,自稱和冷華蘭交好,面上和皇后交惡,善待她江雪玥的……太后?
然而這結果……
實在是匪夷所思。
簡直就是讓人難以置信!
但仔細想想,聽竹在她身邊十年,到頭來卻是幫着敵人,來對付她
哦不,聽竹在十年前就已經是太后的人了,或者說,她就一直是太后的人,從未變過。
她江雪玥纔是聽竹的敵人,而太后是她聽竹的主子。
真是可悲又可笑……
太后還不到半百的年紀,又保養得體,面容依舊嬌俏的像是二十幾歲的花姑娘。
聞言,她笑了笑,把玩着染着豆蔻的指甲,緩緩的出聲。
“你若是能想到,那哀家,可算是白活那麼多年了……”
江雪玥輕輕地笑了笑。
也是,天陳國的當今太后,可是十九歲就成了太后,可謂是天陳國的一大奇蹟。
她能在衆多嬪妃之後,成爲皇后,併成爲太后,自然有她的過人之處。
江雪玥長長的睫毛抖了幾下,垂眸沉思。
太后卻是緩緩的起身,朝她這邊慢慢的走來。
她在笑,笑容依舊慈和,“玥丫頭,不問問哀家,何以命人,把你帶到這來麼?”
江雪玥面容沉靜的,像是沒有一絲漣漪的湖水,清清淡淡的,不答反問。
“太后娘娘,願說麼?”
太后在江雪玥的跟前站住,有人立即給她備好了一張鳳椅,椅子上墊着軟綿綿的毯子。
她坐下去,視線凝在江雪玥的身上。
“你比哀家想象中的,還要冷靜自持的多。”
被自己的貼身婢女,抓了綁了也不哭不鬧不叫,依舊鎮定自若,確有大將之風。
太后頷首輕笑,“你才及笄,小小年紀便有如此定力,當真一點也不比哀家當年,遜色半分!”
江雪玥脣上的弧度很淺,近乎沒有。
“所以,太后娘娘綁雪玥來此的目的,其實只是想試探試探雪玥,究竟有沒有定力,並沒有其他的惡意,對麼?”
太后歡愉的笑着。
“玥丫頭……”
她扯着嘴角喚她的暱稱,一雙狹長的鳳眸卻是泛着深沉的暗色。
“哀家知道你聰明,膽識過人。然而如今,你心裡已經對哀家生了芥蒂,這是無法改變的事實。想來,以你的聰慧,怕是早就知道,雪玉那丫頭不尋常,哀家是誰,你多多少少也猜到了一些,這樣的情況下,哀家豈敢,再放你回去?”
江雪玥眼眸擡也沒有擡一下,淡淡的道。
“可太后娘娘說的這些,都是太后娘娘自己,故意暴露給雪玥看的。”
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太后有無數種方法,可以瞞住她,但是她沒有。
簡單粗暴的讓她知道了,她就是當年,給她下情蠱的那個人。
她沒有明說,但,但凡有點腦子的人都能猜得到,當年皇后謀殺了冷華蘭,自然會緊跟着後事,直到她沒了後顧之憂,纔會鬆開眼線。
但在那時,權力能夠凌越在皇后之上,又能在皇后的眼皮底下,對她江雪玥投下情蠱的,除卻老皇帝,便只有她,太后娘娘。
而在宮中,她是見過江雪玉的,只是不太肯定,那人究竟是不是她,眼下通過種種,她算是想通了一些事情。
當初大觀音寺一行,她情蠱發作異常強烈,那時便只是覺得,可能就是自己的病情加重了幾分,所以沒有放在心上。
直到,那日坐上馬車回九王府,大白天的情蠱發作,那時她才知道,情蠱是可以控制的。
雖然她不知道,該如何控制。
大觀音寺的情蠱發作,當初聽竹不再她身邊,便應該是江雪玉對她下的手,眼瞎之前的那一次情蠱發作,想來……
該是聽竹的傑作。
恰好,這兩個人都是太后手底下的人,這讓她,怎麼會猜不到,太后就是當年,給她下情蠱的人。亦是她一直想找尋的人。
幕後人多次對她出手,很多時候雖說有故意放水,但也有些時候,是真的想解決她的。
是以,太后在這個節骨眼上,命人綁了她,派遣的人,還是她江雪玥較爲熟悉的人,如此赤,裸裸的挑開天燈說亮話,她江雪玥,到底還是能猜出一些,關乎太后目的來的。
“太后娘娘,莫不是想拿雪玥,威脅殿下?”
太后微微眯了眯眼,望着江雪玥的眸色深邃暗沉。
她笑,“算不上是威脅罷。你怕是不知道,在太子逼宮,容隱進宮抗敵的時候,皇帝就已經去了。”
老皇帝去了?!
江雪玥的眼眸一緊,纖細的手指不自覺的跟着緊了幾分。
“父皇去了,太后娘娘自然是傷心的。可,這和綁了雪玥,有什麼干係?”
她又不是老皇帝的妃子,陪葬的人亦大有人在,綁了她,和老皇帝去了有什麼直接的聯繫麼?
“自然有關係。”
太后看着她,“皇帝傳位給了老九,而你是老九,最重要的人,哀家不綁你,綁誰?”
老皇帝傳位給了容隱……
江雪玥的手指動了動,脣角抿起。
容隱,他已經是新帝了……
天陳國的新帝。
太后微微側開了視線,包養得當的面容之上,早已沒有了半分笑意。
“當初哀家,不想他娶你,甚是還曾想把你許配給李家那孩子,爲的,就是有朝一日,老九登上大統之時,不受你體內情蠱的限制,做一個真正的帝王。爲皇家留下血脈多一些,添點人氣。可這孩子,犟的要死,竟還敢與你有了夫妻之實!”
“他繼承大統,是絕對沒有什麼問題的,就是在子嗣的問題上,不大招哀家喜歡。哀家本來是要除了你,順道除了老九,可你福氣好,之前攤上了個好婢女,救了你一命,如今攤上了好時候,有了老九的孩子,那哀家,自然不會動你。”
江雪玥豔紅的脣色早已褪去許多,顏色淡淡的,但又還沒有到蒼白的地步。
她安安靜靜的聽太后說完,也不想繞那麼多圈子,直截了當的道。
“太后娘娘想要做什麼,也請明說罷。”
“哀家要你生下孩子,並且,永遠不見老九。”
江雪玥輕輕地笑,“可殿下,不會允許雪玥不在他身邊的。”
“這點你放心,哀家自有法子。”太后的面色沉下去,聲音亦有些陰冷。
“你要知道,只要有你在,哀家就能利用你,控制老九,甚至通過他,操縱整個天陳國。若是有人對天陳國心懷不軌,其他人也可以利用你,去得到天陳國的天下,那容家百年來的基業,可就毀在了他容隱的手上。老九對你用情至深,着實沒多少出息,他的性子還得磨,但在磨他性子之前,你……”
她凝着江雪玥,一字一句,字句清晰。
“你不能留在他的身邊。”
帝王該是冷血無情之人,像容隱這般多情的帝王,早晚死在江雪玥的石榴裙下。
江雪玥難得冷笑,“殿下不需要磨,倒是太后娘娘,該教教雪玥,如何防備着身邊的人,對自己下毒手。”
她亦是能文能武的女子,還會醫術,如今武藝盡廢不說,還瞎了眼。
若是她真的沒有大礙,能不能幫上容隱的忙,她不敢說,但她卻絕不會成爲容隱的累贅。
就像現在這個樣子。
太后的眼神睇過她嬌俏的面容,她也沒打算,江雪玥真的會心甘情願,答應她的做法。
“所以,你並不想好好配合哀家了?”
江雪玥漆黑的雙眼無神,她默着不語,太后深深的嘆了口氣。
“你不同意,哀家拿你也沒辦法。可你的情蠱是老九解的,殺了你,就等於殺了他。新帝尚未登基就死了,太子又品行不端,逼宮謀反。那麼,皇帝的遺詔便會直接落到老五的手裡。屆時,你,你腹中的孩子,老九,三人便一同隨皇帝仙去,而老五成了新帝,你憑何以爲,他會善待安平侯,又憑何以爲,哀家不會惱羞成怒,對你的父親,下狠手!”
江雪玥的手指驟然一緊,太后的語調悠悠揚揚,面容卻是一寸一寸的轉冷。
“你莫要以爲,哀家不敢動老九,所以會顧忌着你,不殺你。恰恰相反,哀傢什麼人都敢殺,老九也不例外。皇室中人,若是誰有這個資格和能力,當皇帝,哀家說什麼,都會扶他上位。所以,你不要以爲,老九如今的身份,能保得住你。”
太后這一句又一句的話逼問下來,江雪玥的心早已凌亂不堪。
但她面上卻依舊保持着冷靜,試圖讓自己的思緒也保持着鎮定。
“可太后娘娘也知道,雪玥和殿下,已有夫妻之實,殿下碰不得其他女人,若是雪玥走了,殿下累了,身邊無人照顧,那該如何?”
太后輕輕一笑,她把容隱留下來,無非只是朝廷衆望所歸之舉,加上容隱確實有這個能力,如果能借他的手,把天陳國整頓好,他身邊有沒有女人,那,重要麼?
她不把江雪玥留下來,是覺得,江雪玥在容隱身邊,他必定兒女情長,做不成什麼大事。
可江雪玥肚子裡的孩子,卻是皇家的子嗣,說什麼都不能不要。
太后道,“這些,你便不用管了。哀家給你一炷香的時間考慮考慮,你選擇和哀家合作,哀家就讓聽竹陪你到另一個地方,繼續伺候你。你若是不配合,那就莫要怪哀家,手下無情了。”
她這個手下無情,指的到底是什麼,江雪玥又怎會不明白。
僅憑捨不得容隱,捨不得安平侯,捨不得腹中孩子,她都已經不需要再考慮了。
默認下來,實則只是希望,容隱能趁這一炷香的時間,早一點發現她,然後救她出去,這樣,她便不用,做這麼艱難的抉擇了。
……
…………
百里連兒和皇后一同在密室中,容隱來的時候,密室外早就站滿了禁衛軍。
他面上的戾氣尚未褪下,便朝一位兵將問道,“情況怎麼樣了?”
兵將忙拱手道,“回殿下,這密室密不透風,沒有第二條路可循。若是強行攻入的話,末將怕會傷到連姑娘,誤了殿下大事,所以,這纔等殿下來了再行決定。”
容隱皺着眉頭,走到密室的門口,滿是鮮血的手摸上堅硬無比的石門。
他眯着眼問,““皇后沒有說什麼?”
兵將回道,“殿下果然聰明,皇后娘娘留了一位心腹在門外,想和殿下說幾句話,末將問他他不回,只能等殿下親自來問。”
他朝其中兩位禁衛軍招了招手,兩位禁衛軍便把一個身着太監服的人,給容隱提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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