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金,你怎麼來了?”炎夏沒想到睜開眼看到的居然會是老虎小金,驚喜極了。耳旁響起空氣流動的聲音,她立刻就明白了小金和蘇閣主之間的誤會,大聲喊道:“蘇閣主請住手,這老虎是我養的!”
什麼?
蘇閣主一愣,但是收勢不住,只得微微傾斜了一點。
“啪”的一聲,長鞭堪堪從小金的腦袋旁邊經過,打在地上,瞬間把地皮都掀了開來。
小金不滿的衝蘇閣主齜了齜牙,隨後用兩隻爪子輕輕地搭在炎夏的肩膀上,毛茸茸的腦袋湊到炎夏的臉上親暱的蹭啊蹭的,還不時翻着眼睛瞅一瞅已經石化的蘇閣主,意思是“讓你小子敢打姑奶奶我”。
炎夏本來還昏昏沉沉的頭被小金柔軟的毛一蹭,似乎連疼痛都減輕了不少。她抱着小金,把臉貼上去,一下一下撫摸着:“原來莫爺爺莫奶奶沒有把你帶走啊?也是,你這麼大一個個子,帶出去不僅引人注目,還能嚇跑不少人。”
見到蘇閣主傻傻的站着,於是笑道:“這是小金,很通人性的,不會傷人的。”
蘇閣主這才反應過來,笑了笑:“原來你還養過老虎,真是女中豪傑哈……”
炎夏一下子就笑了,小金似乎對蘇閣主怨念很深,見到炎夏只顧着和他說話沒理自己,硬是用爪子把炎夏的臉扶着面對自己,然後像個小貓一樣在地上滾了一圈,露出圓鼓鼓的肚皮,喉嚨裡發出了一聲“呼嚕”聲。只是還不忘掀起眼皮斜睨一下蘇閣主。
蘇閣主啞然失笑,看着它紅紅的眼皮,搖了搖頭,然後自覺地給它騰出空間與炎夏玩耍,去撿了一些枯枝,然後找了一片肥大的葉子捲成一個圓錐狀,用樹枝穿好,放上水爲炎夏煮起藥湯來。
又在一旁升起一堆火,架上樹枝,把兔子剝乾淨,架在火上烤了起來。
小金看到這一幕,騰地一下子站了起來,鼻子裡哼了一聲氣,然後迅速的跑進樹林深處,不知道幹什麼去了。
炎夏笑着搖搖頭:“跟個小孩子似的。”
蘇閣主想到自己被一個老虎諷刺了,覺得這個世界真是荒誕極了,跟着點點頭:“是啊,一個老虎居然有人的習性,也真是奇怪了。”
“其實動物也都是有感情的,它們能分辨得出誰是好人誰是壞人,也懂得報恩。”
蘇閣主看着她,面具下的嘴角微微勾起了。
這時,小金回來了,嘴裡叼着一隻小鹿,高昂着頭緩緩踱到蘇閣主身邊,然後輕輕的放下,用爪子指了指小小的兔子,又指了指自己打來的小鹿,眼神裡很是不屑。
炎夏哈哈大笑起來:“我還是第一次看到小金這麼好強的樣子,真是笑死我了……”
她笑得眼淚都出來了,蘇閣主在一旁哭笑不得。他想了想,然後認真地對小金豎起了大拇指:“你真厲害!”
小金似乎聽懂了他的話,高昂着頭微微點了點,像個高傲的王子,昂首挺胸且心滿意足地走到炎夏身邊趴下,然後把頭放到炎夏的腿上。
只不過,炎夏和蘇閣主最終沒有吃小鹿,這讓小金有些沮喪,默默地一個人在旁邊啃了起來。
藥湯也熬好了,蘇閣主把小心翼翼的端過去,一點一點的喂炎夏。炎夏一邊喝着,一邊感慨道:“曾經也有這麼一個人,不僅救了我,給我煎藥,還帶我去逛街,給我買衣服。他是這個世界上第一個對我這麼好的人,只可惜,那時我有不得不去做的事,連一聲感謝都沒有就離開了。等我再回去的時候,想要好好報答他,在路上給他買了好多東西,還想象着他會如何如何高興。結果,他住的地方早已經是人去樓空了……”
蘇閣主聽着,手抖了一下,問道:“那這個人是誰呢?”
炎夏回憶起和舒墨巖相見的事情,不由得浮起了大大的微笑:“他叫舒墨巖,是個書生,是全天下最溫柔最善良的書生。他明明沒有錢,卻對我十分大方,明明是我打翻了藥,卻說是自己不小心打翻的。哎,只是可惜,我當時走得急,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怪我不辭而別。”
她感到一陣難過,笑容也消失了。
蘇閣主聲音淡淡的:“我相信,他要是知道了在你心中,他是這麼好的一個人,一定會高興得不得了,又怎麼會怪你呢?”
炎夏望着天空:“希望如此吧,也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裡,現在過得怎麼樣,我有生之年還能不能再次見到他,對他說一聲謝謝。”
蘇閣主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們一定會再見面的。”
炎夏笑了笑:“借你吉言。”她突然想到一個事,看着蘇閣主問道:“蘇閣主,你爲什麼對我這麼好?不僅不惜犧牲自己的命來救我,現在還這麼照顧我,你就不怕死嗎?”
蘇閣主一邊喂她喝藥,一邊回答:“四花門和我無影閣是勢均力敵,從另外一方面來說,我們也算是同盟。脣亡齒寒,如今的武林中各個門派雖說表面上臣服於我們,其實心裡想什麼又從何得知?我害怕你死了,他們轉身就會把矛頭對準無影閣了。”
原來是這樣啊……
炎夏點了點頭,心裡的疑慮全都打消了。
喝過藥後,炎夏又睡着了。蘇閣主看着她沉睡的容顏,溫柔地用手把她的頭髮撩到耳後:“傻瓜,不過是萍水相逢,你卻能記住這麼久。你的心意,舒墨巖已經知道了,只不過,他希望你們永遠都不要見面,因爲,他不忍心傷害你啊……”
藥草的效果很好,炎夏再次醒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她神清氣爽的坐起來伸了一個懶腰,又把小金的頭從自己的肚子挪下來:“難怪一晚上都夢見自己胸口碎大石,原來是你這傢伙搞的鬼。”
“你醒啦?”蘇閣主走了過來,用手探了探她的額頭,而後輕鬆的一笑:“終於退燒了。”
“是啊!”炎夏一擡手,突然見到自己胳膊受傷的地方被人用布纏了起來,裡面清清涼涼的,好像是敷了藥:“你幫我弄的?”
蘇閣主點點頭,他沒有告訴炎夏,爲了採到治燙傷的草藥,他一整晚都沒有睡。
炎夏真誠的道謝:“謝謝你,蘇閣主。”
蘇閣主搖了搖頭,表示不用謝。這時,小金的耳朵動了動,然後迅速爬了起來,警惕的看着遠處的樹林,好像是發現了什麼。
炎夏也警惕起來,對着蘇閣主說道:“那裡應該有什麼東西。”
蘇閣主心裡嘆了一聲,看來,和你獨處的時間要結束了。
只見沒過一會兒,一羣人出現在了兩人的視野裡,分別是無影閣的弟子和四花門的弟子。
炎夏鬆了一口氣,用手拍了拍小金的腦袋,輕聲說道:“小金,你快走吧,免得被人發現了把你宰了,注意安全,碰到好老虎就嫁了。我一定還會再來看你的,乖啊,再見。”
小金不捨得看了她一眼,用溼漉漉的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子,這才一步三回頭的走進了一旁的灌木叢,很快就消失不見了。
弟子們也都看見他們了,飛快地跑了上來,各自行禮。
爲了不必要的誤會,炎夏和蘇閣主默契的選擇了離對方遠遠地,一直到走出樹林後,才互相道別。
兩人決定現將伏羲琴放在炎夏那裡,然後再給衆門派送信,選個時間一起研究伏羲琴。
坐在馬車裡,炎夏看着越行越遠的無影閣馬車,默默地說道:“謝謝你啊。”
然後,她撩起簾子,問外面騎馬的弟子道:“關書生呢,怎麼沒看見他?”
“門中有事,小霜姑娘自盡了,他便留下我們尋找門主,帶着浣紗姑娘先回去了。”
“你說什麼,小霜她……”炎夏只覺得一陣頭暈目眩,身體一下子失去了所有支撐,“砰”的一下砸在車背上,大腦一片空白。
小霜,小霜,你爲什麼……我還沒有給你行及笄禮呢,我還沒有看見你找到如意郎君呢,我給你買的簪子,還沒有親手爲你戴上呢……你是爲什麼呀!
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流了出來,把頭埋在膝蓋裡悶聲大哭起來。
第一次見面時,爲了給爺爺買藥,大膽偷自己墨玉的假小子。之後不愛說話,卻有一手好廚藝的小姑娘。對自己關心,卻從來都不表現出來的亭亭少女。小霜,你怎麼不等姐姐回來呢?
炎夏內疚的用手直打腦袋,怔怔的流淚,突然,她眉頭一皺,覺得不對勁。
小霜沒有任何自盡的先兆,雖說她平時不愛說話了些,但不是個脆弱的孩子。到底是什麼理由,讓她突然之間會選擇這麼慘烈的方式決絕的結束自己的生命?
炎夏的眼裡閃過一陣殺意,如果這其中另有蹊蹺,小霜,姐姐一定會把那個害你的人碎屍萬段!
“快點趕車,我要儘早回去!”她掀開門簾,對着車伕冷冷的吩咐道。
天邊一道閃電劈亮了夜空,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鳴聲,一場大雨就這麼毫無預兆的下了下來。
炎夏窩在馬車裡,臉上是冰霜般的冷意:小霜,這是你的冤屈之聲嗎?如果是的話,就盡情發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