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深夜,本在書鋪的秦柏舟回了大宅,與他同來的還有另外一人,便是凝寒。
兩人直接到了路劍離的房間門口,凝寒輕輕說了聲:“主人。”
顧若影早已不打開耳朵睡覺,但她還是比路劍離先醒了過來,搖了搖路劍離道:“凝寒來了。”
路劍離立即驚起,這半夜時間,又是在外的凝寒,怕不是什麼好事,兩個披了衣便起身了,見屋外飄起了小雪,凝寒與秦柏舟站在門外,兩人頭頂都冒着熱氣,想是一路急奔過來的。
“主人,出事了。”凝寒急急道。
“說。”路劍離臉色一變。
“王上乘龍而去了。”凝寒今日臉色也有些變化了。
路劍離與顧若影吃了一驚,他們離開也不過一年不到,走時身體還好好的,怎麼如此突然!馬上覺得不好。
“因何?何時?”路劍離抓緊了凝寒的手問。
“被太子……推下了大殿,受了重傷不治……時日不清,消息被按在了王城,沒有傳出來,我們知道時怕是已經過了些時日了。”凝寒答道。
顧若影與路劍離相望,路劍離略朝顧若影點一點頭,就見她奔了出去,光着腳在雪地上跑着。
“先生!半煙!灼瑤!無衣!”她一邊奔跑一邊大聲喚着,其實幾人已經知道凝寒來了,早知有事,都已聚在中院中,正想往這邊來。
顧若影看到他們,邊跑邊對灼瑤喊:“快去抱晴兒!”邊說自己就跑到珏兒的房間。珏兒正在酣睡,被顧若影給搖醒了。
“母親,天亮了嗎?”珏兒揉着惺忪的睡眼問。
“珏兒乖,我們現在要離開家一段時間,去找你舅舅。”顧若影快速幫他穿衣,他見母親着急的模樣,很是配合,乖乖地起身,接着被顧若影抱着用內力躍起儘快地帶到院子裡。他很少被母親抱。母親說,男孩子要自己走,他是她的兒子,需得走得比別人還要快些才行。這是他心中爲數不多被母親抱着的時候,於是緊緊抓住了母親。
灼瑤也已將晴兒抱在了手中,幾人緊張地看着她。
“王城出了大事,王上被暘王害了,恐有大亂。你們四人現在循着之前計劃的路線回燁都,去找月家人,去找他!如不是我親自來接,不得離開!快!現在就走!”顧若影簡短地說完,幾乎是用扔的,將珏兒扔到了無衣懷裡。
“主上!我不走!我要隨你去!”灼瑤也將襁褓中的晴兒扔給半煙,眼中含着淚,態度非常堅定,在她眼裡,誰都沒有顧若影重要。
顧若影突然地、重重地跪在灼瑤面前:“灼瑤,我求你!珏兒是我的命,只有你能保護他平安到燁國!你一步也不能離開他!”
“主人!我不要!”灼瑤仍不同意。
顧若影就將頭狠狠地磕到地上:“你若不應我,我就撞死在這裡。”
灼瑤眼中含淚,拼命咬着牙,低吼道:“是!”
這時,路劍離也走了過來,他摸了摸珏兒的頭,也對幾人行禮道:“我想勸影兒走,想她是不會的,那珏兒就拜託各位了。如若我們……請幾位……”他再也說不下去,只是再拜道。
“兩位放心,就算是拼上我的命,也一定將小世子平安送到燁國。”無衣點頭承諾道。
“快走!”顧若影也低吼道,再不捨也沒有命重要!
“告訴蕭璀,我珏兒在他的地盤若是有什麼事,我就殺光他的兒子!”顧若影對灼瑤說。
灼瑤重重點頭,手上已接過了晴兒,五人迅速地上了馬,疾馳而去。
“不會有事的,等事情平息,我們就去接他們。”路劍離攬緊顧若影,眼中有淚。
“他……已是太子,爲何要這麼做!!”顧若影咬着牙,恨恨道。
“都是我的錯,想卸下這擔子,反而害了父王,害了暘王。”路劍離嘆一口氣。
“走吧!那就去問問他爲何要這麼做。”顧若影冷冷道,人先上了馬。
三年時間,一切都按昫王的安排而進行,暘王也順利地成了太子,昫王這才安心地離開,他以爲這一切都結束了,永遠都會太平了,沒想到結果卻不是如此。
暘王也想好好當太子,將來好好當王,但是卻還是有人要來阻止。
在暘王當上太子後,平靜了一段時間,接着民間便傳開了關於暘王身份存疑的事情。而且越傳越神乎其神,無非就是他不是王上的親生兒子,王上是被騙了。本來王上也是不信的,畢竟他當了太子,自然是有人覬覦的,正好又有個身份問題在這裡,所以那些人以此爲由頭也就不足爲奇了。
再往後,就有了更神的事,有人將所謂的暘王不是王上親子的證據交到了竹百里的政事府門口。如若是悄悄遞也好,但那人是將證據擺在了府門口,竹相還未看到,百姓與政事府的人都看了個遍。一傳十、十傳百,不到一日便傳遍了整個曦晨鎮。等王上看到證據時,他已經知道了,因爲殿前已經跪滿了要求褫奪暘王太子位的大臣。
更重要的是,本就多疑的曜王也開始懷疑暘王的身份,他以爲了平衆臣的憤的理由,準備真的褫奪暘王太子位,想等查實後再恢復,但是當暘王聽到這個消息後,卻已是心灰意冷,這纔是壓垮了暘王的最後一根稻草。
但是曜王還未下定決心,王令也還沒有下,曦裡鎮裡突如其來的發生了一場瘟疫。瘟疫來得兇猛,死了不少人。昤王主管行政事務,便四處奔走,想將瘟疫撲滅。但暘王在這時,不聲不響地將整個王城封閉了起來。理由是爲了避免瘟疫擴散,只能先封了城。昤王雖覺得得有問題,但是面對百姓,也只能這樣辦才最穩妥,現下不是誰當太子的事情了。
於是,所有的消息,自然也就湮滅在瘟疫的王城裡。
王城瘟疫的事還沒有傳到昫王耳朵裡,暘王就開始了行動。他將昹王、昤王府以有人患瘟疫爲由,全部軟禁了起來。接着去大殿見了王上。
“父王。”
“承天,你大哥,四弟府裡,真的有瘟疫嗎?這王城真的有瘟疫嗎?”曜王滿臉的悲涼。
“父王爲何不信我,爲何不信母親?”路承天問。
“我沒有不信,我只是需要查實……”曜王辯解道。
“哼……”路承天冷笑,“那便是不信了。”
“他們拿得出證據,我們也需得拿出證據來。”曜王說。
路承天站在大殿前,轉身向前望去,大殿下是幾百級臺階,衆人站在臺階下的廣場上朝拜,而王則站在臺階上受拜,這便是階級的不同。
“三年了,我在沙場拼死,他們在王城喝茶;我夜以繼日爲國憂心,他們在家中安眠。現在,卻還在說什麼身份,哼!”路承天淡淡說道。
“我知你吃的苦,我也看在眼中,我爲有你這樣的兒子驕傲。”曜王說的這是實話,這三年,他確實爲曜國做了不少事情。
“他們怎麼看我我不在意,臣嘛,殺一批就老實了,這世上最不缺的便是人。我沒想到的是,父王,你也會這樣看我。我的母親,一生都在等你,等你來找她,來看她一眼。一生都在說,讓我不要與我的兄弟爭搶,卻要我像我的兄弟一樣以王子自持。我們付出如此之多,現在,你卻因個不知真假的的證據,如此待我,你叫我心如何能平!”路承天心已死,想到母親更是替她意難平。
曜王無話可說,他還想勸說暘王:“還是將除了瘟疫,打開王城,後面的事情我們再商量。”
“既沒下褫奪太子位的詔,那就下另外一詔吧。”路承天突然一發力,將毫無準備的曜王推下了臺階,曜王一路滾落,直到最後一級才停了下來。巡衛將他圍在中間,這王宮裡早都換成了他的人。
路承天慢慢地,一級一級地,往下走,每一步都感覺自己是在蛻變,他內心掩下三年的黑暗,此刻無比清晰,佔據了整個心。
當他走到口吐鮮血的曜王面前時,滿臉笑意,他對還有些意識的曜王道:“父王,你記得走快一點,母親就在橋那頭眼巴巴地等着你。來世,你記得握緊她的手,不要再離開她,那麼,你也就不會落得被親生兒子弒殺的下場了。”
曜王睜着眼睛驚恐地看着路承天。他頭上的血正如同泉水一般往外冒,生氣漸漸地在他的眼裡消失,最後他的眼睛望向天空,不知看到了誰,臉上竟有了些笑意。
路承天蹲下身子,將手放在曜王的脖頸處,確認不再跳動了,纔拿手輕輕撫上了曜王的眼睛。
路承天命人將他擡上大殿,接着自己進了大殿,在原先已寫好的傳位詔書上蓋上了曜王的大印。
各大臣接到噩耗趕來時,路承天已經坐在了王座之上,曜王的屍身被擺在一邊。
“竹相,就由你宣詔吧!”路承天笑着對竹百里說道。
竹百里讀了詔,他的女兒女婿還在他的手裡,無論如何,要爲曜王保下這條根,所以他接過詔書宣讀,並首先拜王。
除了路承天近三年建立起來的網絡,大臣中有一部分也已是他的人,但是還是有一部分大臣持反對意見。
“你們自己死不要緊,想想家裡那些還未染上瘟疫的人,只有我有解藥。誰當王,對你們來說,有何不同嗎?”路承天冷冷地看着殿下反對的人。
有些人左右看看,已坐了下來。
“你們站着的人越多,昹王、昤王生存的機會就越小,想想看,我若是順順利利當了王,他們各家這幾十口好歹能留下命來,再想想。”路承天接着說,他知道站着的那些人都是昹王、昤王和昫王的人。
只有昫王不能留,路承天在心裡對自己說。
殿下,已全部臣服。
路承天已繼王位,但他還沒有對全國公開,曜都還沒有開城門。瘟疫還得些時日才能除盡,消息各方知道得越晚越好,以便他做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