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清梵黑沉深漩的墨眸,緊緊鎖在她嬌嫩欲滴的雙頰,一顆心如錢塘大潮中翻滾的亂石,洶涌澎湃,最終卻被她輕而易舉化作繞指柔,千言萬語一個字也講不出口,只能一遍遍吻她。
這世上越是珍貴的東西,越是容易失去,越要守護的人和事,往往越是難以永久。即便強勢如帝王,也有疏漏之時,孩子是後宮對付她人最強大的武器,卻也是最顯眼的肉盾。
沈映菡安靜窩在他懷裡,卻覺得一顆心亂如牛毛,她有太多的惶恐,卻不忍說出口,不願讓他再爲她費心。這些日子有她精心調製的藥方,他的身體卻還是隨着天氣日漸轉涼,每況愈下,若不是每天那一碗湯藥,他怕是又要臥病在牀。
明明只是一個病弱的年輕人,爲何竟偏偏站到這朝堂的巔峰,肩負天下蒼生,在權利旋窩的中心,辛苦掙扎拼殺。若是從來不相識,眼不見爲淨也罷了,卻又偏偏讓他們相遇,他辛苦向天掙來的命,還要分一部分給她,讓她無法獨善其身,只能跟着他一起深陷沉淪。
之後一連數日,沈映菡都整天待在清涼殿,夜清梵只要不上早朝,對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皇上對皇后的寵愛程度,已引的後宮怨言四起,而前來請安的妃子,又一個個被毫不留情的擋在門外,情況便愈演愈烈。
那日紅花的事,對方顯然是估摸到他們的心思,新妃剛入宮,根基未穩,又是在他的清涼殿,誰也沒想到竟有人膽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動手,若非因爲沈映菡精通醫理,聞出茶水不對,那杯茶若果真喝下去,只怕她和腹中孩子的一生,便要毀於一旦。
夜清梵忽然覺得將她交給任何人都不放心,只能時刻帶在身邊,以旁觀者的身份來看,反而顯得十分不理智。
十四五歲便冷靜到冷酷無情的男人,居然做出如此極不相符的舉動,顧夕顏冷眼旁觀着,忽然懷念起江南水鄉那個神色淡漠,表情孤冷,待人疏離涼薄的少年來。
那樣的他,不可接近,卻猶如神邸一般,在
她心中堅不可摧。
而今,僅僅是一個平凡無奇的小女人,竟讓他方寸大亂,有了弱點和無可奈何,雖然更真實更容易接近了,卻讓她一顆心愈發絕望,明明白白的看清楚,她敗的有多慘。
一路魂不守舍的來到清涼殿,林谷早已奉旨守在門外,見了她上前請了安便笑道:“對不住了,皇上政務繁忙,已吩咐了不見任何人,和妃娘娘請回吧。”
顧夕顏輕輕撫額,掩去眉目間的失落,輕輕嘆口氣道:“煩請告知皇上,本宮前來是爲皇后之事。”
林谷再不開眼,也知道如今皇后的事大過一切,當下不再多說,點點頭,利索的轉身進去回話。
片刻後,林谷嘴角帶笑的出來,不出所料道:“皇上請娘娘進去。”
吩咐人守在門外,顧夕顏獨自一人進殿中,書桌前並不見那道身影,一份奏摺批了一半扔在那裡,裡面寢殿卻傳來窸窸窣窣的說話聲。
顧夕顏站了片刻,才斂了眸緩緩走過去,剛到寢殿門口,卻又頓住腳步,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緊緊扶着門框一動不動。
“映菡,聽話,睡一會兒。”夜清梵坐在龍榻邊,膝上坐着滿臉不情願的小丫頭,她嘟着嘴不斷掙扎,想要掙脫他的束縛,他的動作更怪異,想要轄制住她亂扭的身體,卻又顧忌着什麼,不敢太用力,剛摟住她,就被她掙脫,兩人在牀上不斷角逐。
“我想出宮玩……”沈映菡在他胸前嬌柔可憐的蹭來蹭去,語氣軟的叫人心疼,“有蕭大哥和嵐嵐保護,一定沒事的,就兩個時辰好不好?”
“不行,現在是午睡時間,乖乖睡覺,對孩子好。”他耐心溫柔的哄勸,最後四個字,卻如驚天響雷,自空中風馳電掣的劈下來,震得她心神俱碎。
難怪他忽然如此失控,原來,她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他不是第一次做父親,可是,她的孩子,對他而言一定最特別的。
如此費心爲她周全,那個女人似乎根本不領情,雖然不能完
全掙開他的束縛,卻也不肯乖乖就範,撅着嘴,身體不安分的一直亂動,讓他也不得安生。
被她實在磨得沒辦法,夜清梵揉着隱隱發痛的額頭,極其無奈的嘆口氣,只好妥協道:“現在乖乖睡一覺,朕處理完手頭的奏摺,陪你出宮,用過晚膳再回來,如何?”
小丫頭眼珠子滴溜溜一轉,立馬滿意的點頭,乖乖回牀上睡覺,臨睡前還不忘勾住他脖子,獎勵他一個吻。某人早被她磨得火氣升騰,大手掌住她後腦,直吻得她幾欲窒息,才戀戀不捨的鬆口,替她蓋好被子,起身出去。
看見寢殿門口神色呆滯的顧夕顏,夜清梵只微微一怔,卻沒有太大反應,步履輕緩的出去,帶上門,纔回到案前坐下,一邊翻看奏摺,一邊淡淡問:“有何事?”
見他又恢復那副冷峻漠然的樣子,顧夕顏穩住心神,也恢復正常,神色淡然道:“皇上未公佈皇后有孕之喜,想來是爲了保護她腹中胎兒,即如此,何以這幾日又親手將她推至風口浪尖?”
夜清梵微微沉着臉,沒有說話,黑眸卻閃過一絲難堪尷尬。
本以爲他是身在其中,看不透迷障,纔會做這糊塗事,但看他此刻的神色,顧夕顏卻又忍不住一愣,有些遲疑起來。過了片刻,她略帶試探的低聲問:“皇上可是早料到,如此寵幸皇后,會帶來今日這後果?”
夜清梵不加否認,只是臉色難看的點頭。
顧夕顏幾乎要驚得跳起來,料到後果嚴重,會給她帶來更深的殺身之禍,他居然還明知故犯,真不知道這個男人是瘋了還是智力倒退十年,不對,十年前的夜清梵絕對比現在冷靜理智百倍!
深呼吸幾次,顧夕顏努力讓自己嘴角扯出一個淡定的笑,低聲問:“那麼,敢問皇上是如何打算的?”
沉默了良久,夜清梵才疲憊的揉着額頭,低沉開口:“過幾個月,她小腹突出,必然無法再隱瞞身孕,映菡對這孩子極爲重視,來日必定是前朝後宮爭相算計的對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