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涼的水汽。
婉轉的鳥鳴。
焦爛的皮膚。
她好像忘了自己衝進火海之後的事。
無憂茫然地看着眼前湖光瀲灩,層巒疊翠恍如人間仙境的美景,一時失了語。腦殼裡是久久迴轉不過來的空白,單薄的身軀抑制不住地顫抖。
憎恨和痛苦得有多深,才能發狂一般地在火海里亂砍。
有憤怒的嘶吼,有恐懼的熱淚,有拼命掙扎的撕心裂肺,也有咬牙切齒的恨入骨髓。
而現在卻只剩了一身潰爛狼狽的傷口和無能爲力的精疲力竭。
“還我三水爹爹…”
幾乎是沒有意識的喃喃自語。
她望着湖面上的煙霧浩渺,遠處青山連綿,若隱若現。也不知道自己瞎說了些什麼,只是像被吸引了一般怔怔地往湖裡走,柔和氾濫的湖水聲,撲面而來的神秘感。
一步一步。
裸露的腳踩在細碎的沙石上,尖利到刺破血肉,堅硬到摩擦骨骼,可她彷彿失掉了所有感覺,魂不守舍地,渾渾噩噩地,雲裡霧裡,不知歸處。
碰到湖水的剎那,無憂嘴角一搐,渾身燥熱流膿的肌膚似是得到了救贖一樣。
入骨冰涼。
她慢慢地看向湖水。
微
波盪漾的湖水。
清澈見底的湖水。
她看到一條魚影擺尾而過,嘴邊驀然綻開了淡淡的笑。
只是這笑愈來愈誇張,誇張到面目扭曲,誇張到她頭皮發麻!
她看到了什麼。
一覺睡去,抑或是乾脆暈倒墜落到那無邊黑暗,大概就可以忘記了吧。
與此同時。
幻林,不枯花海。
晉柳兒和苗躍冰二人自山裂後一齊滾入了一塊田圃裡。
密密麻麻的枯枝盤繞在褐色土壤內,香氣瀰漫,攝人心魂。
苗躍冰一把拉起身旁的晉柳兒,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面色鐵青,似驚魂未定。
“怎麼又到這裡了!”晉柳兒猛地一跺腳,狠狠地踩着枯枝氣道,“每次都這樣!死得一點兒都不痛快!!”
苗躍冰驀地一笑,調侃道,“我看不然。”
晉柳兒狐疑地盯着她,“什麼不然,我可不想被一堆花纏死…”
“卓哥是誰?”苗躍冰短短一問,晉柳兒臉頰頓時緋紅如二月桃花。
“什麼卓哥,”她支支吾吾說,“還是想想怎麼出去吧,也不知道無憂和那個娘娘腔怎麼樣了…”
“他們啊,估計跟我們一樣被困着呢。”苗躍冰眼底忽然滑過一絲
亮光,“大小姐,你覺得像真的嗎。”
晉柳兒眉頭一皺,邊思索邊喃喃道,“你是說我們面臨的一切都是假的?好像有點道理啊…都死了三、四次了。可是每次都太真實了。”
“假作真時真亦假。你越相信它是真的,它越是真的。”苗躍冰挑眉“哼”了一聲,心想往年寒水門三試無非考驗一下人的秉性毅力,這次居然採用如此折磨人的辦法,非要把人往死路上逼,簡直荒唐。
不待二人閒聊,那地上枯枝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來!四面八方,密密匝匝,凌空狂舞!
周而復始的輪迴,逃脫不了的輪迴。
“這破木劍一點用都沒有!”晉柳兒胡亂擋着枯枝,氣急敗壞。
出奇地,向躍冰停止了反抗,她靜靜地盤坐在地上,眉目之間一派和祥,她淡淡道,“柳兒,都是你的幻覺。跟我學,想你最想的人,想你最喜歡的東西,想你不在這個地方。”
但向躍冰不知,正當她說話之際,晉柳兒已被枯枝捆縛到田圃中央。
一次次地被花藤戳穿皮膚直至內臟,一次次地淪陷在遠勝花晨月夕的美夢裡,又一次次地在極致歡愉的花香裡死去。
驀地,只聽晉柳兒眼神癡癡地望着天空說了一句。
“花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