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棲林院,蘇葉久久不能平靜。
張媽媽當然也是震驚非常,她只知道今天齊正山來了府上,還以爲是和林佩雲說說話什麼的,畢竟先前出過那麼大的事,現在這一陣子桐州才漸漸安定下來。
半晌後,張媽媽道:“我看這件事夫人是願意的,大小姐和齊老爺這事應該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蘇葉低聲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的已經不重要了,現在想想怪不得這期間有那麼多事明明查出了眉目卻是說不通,此時也全通透了,齊老爺不是給丁慕青買了賬嗎?這絕對是大姐在其中周旋之故,現在想想我當時跟丁慕青翻臉成那樣,她都沒有跟我硬碰,我當時還只道是她要在白子胥面前裝柔弱搏同情,原來竟是她從中受了大姐的好處,指不定當時她與我大姐之間做了什麼樣的暗中交易。”
張媽媽低聲的遲疑道:“不會吧,丁慕青和大小姐之間可是一直都不對付的,就算這件事是大小姐做的,大小姐的目的應該也是讓丁慕青別再覬覦你的產業,纔出手幫丁慕青把那宅子給買下吧……”
“別讓丁慕青再覬覦我的產業?”蘇葉突然擡了眼,一字一句地厲聲道:“這件事全府的人都知道我當時根本就沒有答應丁慕青,就算丁慕青去拿了奢品閣的地契到地下錢莊抵押,上面也只有白子胥一人的證明而已,人人都知道作不得數的事情,丁慕青根本就不可能得逞,根本就不可能損傷到我利益。那我大姐還照樣幫丁慕青把宅子給購了下來是爲什麼?那個宅院就在奢品閣的旁邊,我敢打一萬個保票。丁慕青絕對會在圍牆開個門!丁慕青是什麼人,我大姐絕對清楚!她現在幫着丁慕青把那個宅院買下來了,她是什麼意思!?”
蘇葉連珠炮,自己都沒注意到自己生了這麼大的氣,張媽媽聽着看着也是心中不停的嘆,蘇葉說的這些她何嘗沒有想過,可是總不能去直接說出來。那不是讓蘇葉更不舒坦?
她這邊不知說什麼好。蘇葉的氣消不下去:“她絕對是跟丁慕青做了暗中的交易,讓她別再跟我頂着走,別再惦記着我的產。是,在外她成了好大姐了,花錢來讓我過安心日子似的,但她到底打的是個什麼算盤。她敢說出來嗎?她如果不是爲了把我和白子胥徹底攪散了,好讓她和齊正山的事能成。我就給她磕頭去!”
張媽媽一把捂住了她的嘴,驚的連忙低聲道:“九小姐,這話可不能亂說啊!”
蘇葉用力的把張媽媽的手拿下,聲音還是聽話的壓低了一些。總不想讓外面的秋華她們聽到的太多:“我和白子胥之間,我們最後怎麼樣是我們自己的事,就算分了不能成。也是我自己決定才行,她這是什麼意思?我和白子胥現在有個三年的約。府裡的人都知道,在這三年內,我和白子胥如果不分開,她和齊正山就沒那麼容易在一起,一旦蘇家和齊家再綁成這樣,齊家的當家主母、齊正山的正牌夫人也是蘇家的女兒,那白家就更不能和蘇家結親了,這誰想不到?她打的一手好算盤,助丁慕青去拿下白子胥,讓我不得不退出也好,白子胥到時被丁慕青纏上脫不開身也好,只要到時候我和白子胥這三年的約沒了毀了,她和齊正山就自然而然的走到一起了!我母親怎麼可能眼看着不能和白家結親,還去錯過齊家!”
張媽媽道:“你心裡有數就行了,知道是怎麼回事還不夠嗎?我不怕你想的多,我就怕你明知道是這樣,你還逆來順受就這麼下去!”
“我本來真是想就這麼算了,丁慕青想爭,想要,白子胥又是待她那樣縱容的,我覺得累,我索性讓了算了,但是真是想忍都忍不下去了。”半晌後,蘇葉的情緒漸漸穩定了下來,想着這一系列所有終於連貫起來的事情,她真是感嘆蘇青的聰明精明。
張媽媽聽了之後目光甚是激動,只要蘇葉不再這麼沉寂下去,不管有多難的事,有什麼過不去的坎兒,又不是白子胥左右逢源想左擁右抱,白子胥心裡是隻有蘇葉一人的,丁慕青那邊是剃頭擔子一頭熱,這根本不是多大的難事。
看着跳動的火舌,蘇葉突然覺得有些哀傷。
她真的想讓的。
她真的不想爭下去的。
可是,真是應了那句話:樹欲靜而風不止。
你想讓,你想退,別人卻唯恐你再換了心思,直接一擊致命,讓你以後根本別想有可以改變主意的機會,讓你沒得選,讓你只能讓,只能退。
欺人太甚這四個字根本不足以表達。
蘇葉簡直覺得自己的尊嚴都被這些人踐踏了。
幫?
這是幫嗎?
蘇青這些所作所爲,如果是幫,那麼她曾經因爲蘇青不能從孔君達身邊脫身,甚至買兇殺人這件事,又算什麼。
心寒心冷也不止於此。
然而,越是狼狽的時候,就越不能流露半分疲態。
天黑天又明。
精心的梳妝讓鏡中的女子看起來分外的光豔照人,斜長微揚的雙眉甚是威儀,櫻絡一般的雙脣加了幾分柔和之美,眼角末梢處特別妝化過,分明是一對水豔瀲人的桃花眸。
蘇葉緩緩側了側臉,凝視着鏡中的自己——一身華服正裝,廣袖博帶,寶光流轉。
在這又熟悉又陌生的容光裡,她覺得有些不像她自己,卻又覺得,這才應該是真正的自己。
楊楓之站在廳堂等着蘇葉,見她走出來,雙目都驚的忘了行禮。
秋華掩嘴一笑,楊楓之這才驚醒,連忙躬身行禮,竟是不敢再擡眼與蘇葉對視:“九小姐,車已經備好,現在就去奢品閣嗎?”
“去西珠衚衕。”蘇葉的聲音微涼,幾個字音落下之時,人已經出了廳堂。
楊楓之愣在當場,西珠衚衕,這就是指奢品閣後方的白子胥所居的宅院?
他哪有機會多問,更何況他也不會問,趕緊沉了氣息,跟了上去。
才下馬車,還沒進院門,就已經隱隱聽得見院內傳來的砸物之聲,秋華當即就皺了眉。
蘇葉卻是面色如常。
進了門,就看見白子胥一臉無奈的跟幾個工人交涉:“這個牆不能砸……”
“丁姑娘吩咐過了的,我們也是聽命行事……”那工人也很爲難。
“誰再砸一下,我就立即報官了!”蘇葉的聲音厲聲揚起,驚的院內的三五個工人手下立即停下不敢再去,紛紛驚疑的看向那個與白子胥交涉的工人,可見那人就算是包工頭了,而白子胥也是震驚不已的看向蘇葉。
他看見蘇葉今天的與衆不同來,眼前一驚豔是肯定的,但更大的是歡喜,可同時卻又矛盾的很,因爲丁慕青要把兩個院子打通,這一幕讓蘇葉瞧見,難得蘇葉過來,豈不是這又要大氣?
卻是沒等白子胥開口,包工頭就皺着眉爲難的過來,一邊走向蘇葉一邊行禮,也正要開口說話。
蘇葉也只看了他一眼,就抖了手裡的紙卷展在他眼前:“別跟我說你受誰的指使聽誰的吩咐,你腳下踩的地方,都是我的,你帶着你的人,馬上從這個院子裡消失,我還能暫時保證不追究。”
那包工頭臉色驟變,這等事情他可擔待不起,趕緊叫人住手,立即就從已經破了半人高的牆洞鑽了進去。
白子胥就笑嘻嘻的向蘇葉走了過來:“……你今天可真漂亮……”
蘇葉只瞪了他一眼,後而手一豎:“你,進屋裡去,我沒叫你出來你別出任何聲音,要是你不聽我的,這個院你就不用再住了,而且,三年的約也就……”
蘇葉的話沒說完,白子胥的腳已經開始倒退着往屋裡走了,當下就不再說話了,擺着手示意蘇葉可別再亂說下去,後而還很周全的把觀言和月七也一併叫去了廳裡。
廳堂的門一掩上,觀言和月七就已經扒在了窗子上,觀言往外偷睨着:“爺,九小姐這是要幹什麼?”
月七也往外偷看着:“這還用問?女人之間的大戰要開始了!”
白子胥一把將他二人拎了下來,厲聲低喝:“偷看?你們兩個怎麼這麼沒有道德!”
這二人被他拽了下來,他卻是下一步就走上前去,扒着開始偷睨。
月七的嘴角一抽:“爺,您這樣就是有道德了?”
白子胥頭也不回,理所當然地道:“事關重大,這事我解決不了,我總得看她怎麼個解決法,我才心安。”
觀言低嗤:“切,還不就是偷看?”
果然不出所料,片刻後丁慕青從那牆洞裡鑽過來了。
“九小姐……”她聲音柔弱,很是歉疚的向蘇葉行禮,弱聲道:“我住在隔壁,這事你之前也是知道的,我一個女兒家,身居外地無親無故,也就子胥一個親人,沒有別的意思,就是萬一有個什麼事也想有子胥來照應一下,這樣我心裡也才安心……”
蘇葉微微一笑:“別這麼說話,太累了,白子胥人不在,你不用在我面前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