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1.半夜敲門的美女賈勿虧再也忍不住了:“哥們兒哥們兒,”他強擠着乾笑,“有話好說,這事情——”
他的腦袋上捱了一巴掌:“不想好好活是不是?”左邊的大漢語氣兇惡,“想弄一塊不乾膠貼在嘴上?”
賈勿虧立刻噤若寒蟬,不再蠢蠢欲動。麪包車最後在海灘邊一間孤伶伶的屋子前停下,賈勿虧和張亞平被推下來,直到這時,他纔在一絲星光中驚訝地認出,坐在駕駛員旁邊的彪形大漢,竟是上次爲吳杏兒的事找他麻煩的劉力霸。
完了!賈勿虧痛苦地暗叫一聲。不言而喻,這羣人是爲給吳杏兒報仇雪恨專門衝着他來的。
兩人被帶到後面一間空屋裡。劉力霸氣派十足地坐在桌子旁邊一張古舊的烏木太師椅上,先冷冷地把賈、張二位慢慢打量一番,然後衝着張亞平一揚下巴:
“還是你先說吧,啊?”
張亞平已成驚弓之鳥,只是沒鬧明白爲什麼會被挾持到這地方來。
“哥、哥們兒……”
“嗯?!”劉力霸狠狠一瞪眼。
“啊,啊,大哥,大哥……小弟有什麼地方冒犯了大哥,請大哥明示,小弟纔好——”
啪!劉力霸一拍桌子:“你他媽的誰都沒得罪。就是沒大沒小不懂規矩,在海口這塊地盤上做無本生意,不給我們老大打個招呼,就敢自行其事,啊?!”
“你們老大是誰?小弟實在是有眼無珠。不過,小弟初到海口,只是玩玩,沒做生意。我們只是在瓊州……”
“你他媽瞎了狗眼,”劉力霸冷笑兩聲,“豈不知瓊州也是我們老大的地盤,遠方公司踩的就是這塊熱土,你們做藍姬的生意,也得給我們老大打招呼!”
賈勿虧和張亞平一聽遠方二字,頓時心驚肉跳。
“我,我,”張亞平絕望中仍存僥倖,“不知道什麼遠、遠方公司……”
劉力霸憐憫地晃晃腦袋:“看來張先生這幾天酒色過度,記憶衰退需要清醒清醒。呶,”他向兩個左右動動嘴皮,“你們去幫幫張先生。”
兩條漢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走向張亞平。
張亞平癱在地上,雙腳屈行着往後退:“你們、要幹什麼?你們別亂來啦……救命啊!……”
兩條漢子對驚呼毫不在意,提起張亞平,爲首的一個直拳直搗胃部,張亞平只來得及哼一聲,一股黃褐色的酸水就噴薄而出。
兩條打仔如同兩架打人機器,不管張亞平如何哀號哭泣,臉上沒有一點表情,手上毫不鬆勁,他們一拳一腳都很認真,很標準,張亞平開始還在求饒,然後就沒聲息,一會兒被打醒又哼兩聲,然後又第二次、第三次地昏死過去。
“好啦,你倆歇歇。”張亞平第三次醒來時,劉力霸發令了。
他令人把張亞平拖到椅子上坐好,但每次那漢子手一鬆,張亞平就軟布口袋一樣滑下去。
“算了,”劉力霸覺得很有趣,“張先生想坐地下就讓他坐。現在,”他踱到張亞平身體前,“你記憶恢復一點了吧,啊?其實,我們知道那筆款子沒在你手中,你們賈經理會招得比你還詳細。不過,我們的原則是儘量挽救每一位失足青年,你還年青,人又不笨,如果一點機會都不給你,裝進麻袋就往海里扔,似乎有點不盡人情,所以還是請你隨便給我們招一點,也好給你一個坦白從寬的機會。”
張亞平的眼睛完全被鮮血糊住,一隻手臂脫臼,胃裡痛得像有幾十把鋸子在同時拉鋸。他明白自己落在了什麼人手中。要是真的進公安局還好些,他是個進過局子的人,只要咬緊牙關不說話,誰也拿你沒辦法。這些黑社會的人物可就惹不起了,他們根本沒有任何政策和原則,卻不乏豐富多彩地折磨人的方法。公安局不敢打人,即使動手動腳也不敢下死手。而這夥人,殺死一個人如同踩死一隻螞蟻,殺死兩個彷彿碰碎兩隻雞蛋。唉,與其被折磨得渾身殘疾死去活來,到頭還是要吐露真情,不如先說出來少受一點皮肉之苦哇。
“我,我,”張亞平喘息着,“該說、說些什麼……”
“就說說達利公司的情況,”劉力霸笑吟吟地,撳下桌上一隻錄音機開關,“和那批瀝青買賣的內幕。”
張亞平呻喚着,慢慢吐露實情。
張亞平是一年前同賈勿虧認識的。兩個月前,賈勿虧在廣州用很少的錢,收購了一個皮包性質的達利公司,化名龍大發。登記註冊當了法人代表,張亞平則當副經理,爲他出面做生意,所操作的項目,主要靠賈勿虧暗中把遠方的一些小生意轉移給達利。
這一次騙局,是在賈勿虧一手操縱下進行的,事成後,賈勿虧先給了十萬元,讓張亞平和蘭靜去外面避一避風頭,賈勿虧自己則親自通過轉賣電器,清洗了黑貨跑回海南。根據事先達成的協議,張亞平和蘭靜應該分到一百萬。在共事中,張亞平對賈勿虧的心機逐漸瞭解,爲了防止賈勿虧獨吞髒款,他冒險潛到海南找賈勿虧要賬。沒想到沒有落入公安機關的法網,卻一頭栽在劉力霸的手中。
張亞平訴說完了,劉力霸滿意地點點頭,目光就沉沉射到賈勿虧臉上。
賈勿虧在兩道寒如利刃的目光切割下,打着冷戰垂下腦袋。張亞平的捱打,使他神經緊張得要崩潰,他是聰明人,明白應該如何保全自己。
“賈先生,”劉力霸說話了,“你有什麼新鮮的交待嗎?”
賈勿虧沉默了一下:“諸位老大,”他想盡量保持平靜,但嗓音,還是有點顫抖,“既然大家都是在道上撈食的,有什麼要求,好說好商量。”
“賈先生,你欠我們老大好幾筆帳啦!”
“你們老大?”賈勿虧盯着劉力霸閃閃有光的眼睛,“哦,就是吳……”
“既然你也自稱是道上撈食的人,那就說說,這幾筆賬怎麼了斷吧。”
“我的這筆生意你們知道了,就按江湖規矩,向老大送孝敬錢吧,二十萬,怎麼樣?”
劉力霸一聲冷笑:“賈先生,你是在打發叫化子?”
“三十萬如何?”賈勿虧心臟跳得很急促,“四十萬?”
劉力霸方面沒有一絲聲音。
“乾脆這樣吧.就給你們五十萬,這可不是個小數目了哇。”
蠟燭光裡,劉力霸不慌不忙地從身上拔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湊在忽閃忽閃的暗光前,饒有興味地欣賞着,不時用粗大的指頭掄掄鋒側,就聽得“蹦——”的寒響。
賈勿虧額頭冒出津津冷汗:“吳……吳大佬到底要多少?我……”
“我們老大說了,最少也要三七開,我們拿七成。”“七成?”連地下一付死相的張亞平都掙起了身體,與賈勿虧相互望着,呆成兩尊石頭。
劉力霸怒目圓睜,只一吼,整個房子嗡嗡作響:“他媽的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你他媽的知不知道,只要老子把這磁帶往公安局一送,你們不是槍斃就是死緩!還他媽的不識好歹。嘿,是不是想再讓人幫助清醒清醒啊?”
“不,不要……”張亞平吃的苦賈勿虧可不想親身品嚐,“大哥,大哥手下留情……”
“這還差不多!”
“我姐姐要,我當然沒有話說,不過,我們這邊還有好幾位兄弟,他們總得多少分一點吧。”
“我算一算,”劉力霸煞有介事地叉開五根手指頭,“三四一二,二三得六……哇,不少了,七十幾萬,你們每人還可分二三十萬了。我們老大這邊該一百六十多萬,零頭就算了,一百六十萬,一分也不能少!”
話音甫落,劉力霸手一揚,就見寒光一閃,叭地一聲,匕首擲在對面的木柱上,幾乎一小半刀身都扎進了木頭。
賈勿虧呆呆凝視着木柱,絕望地閉上了雙眼。
尚子真告別城郊出租房,是在南方公司外貿生意順利的那段時期,吳杏兒專門爲他在公司大樓多租了一間臥室,如此一來,尚子真上下班方便多了,半夜三更接收外地客戶的電話,也順理成章地成了他的專有任務。
但對半夜三更突然有人敲門拜訪,他還是有點小小吃驚,特別站在門外的又是小閔姑娘,就更覺惶惑不解了。
“我,我……”小閔面帶焦慮,說話吞吞吐吐。
“有事就說,”尚子真心裡充滿懷疑,“都是自己人,你來找我,不就是想告訴我嗎?”
“我,不知道這樣該不該,我先前又是同意了的,回屋一想,害怕起來,萬一公安局追察……”
尚子真周身的神經末梢尖銳地感受到了空氣的顫動:“那你快說呀!”他的喉嚨裡幾乎要生出一隻急切的手。
“你能保證保密嗎?”立刻,小閔自己又作了否定,“不行,他們一定會猜出是我告訴你的……”
“那又怎麼樣?”尚子真敏感到了“他們”是誰,“只要對公司,對大家有好處,什麼話都可以說!”
“我就是擔心他們會出事,給公司帶來損失,而你,雖然有時太那個……但想來想去,也只有你才能鎮住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