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傲側身半步,笑着看着屈非,道:“這是本王千挑萬選爲旼兒挑選出來的教習師父。今後旼兒的安全、以及旼兒身邊的人員調度,都要依仗他了。”
瀾歌的安全、以及瀾歌身邊的人員調度……那本應該是白風能夠插手的領域。淺笑着對屈非示意,白風笑得雲淡風輕,看不出絲毫不悅。
對於白風來說,背信棄義幾乎成了原國王室的特點,他對原傲也並沒有抱有希望,自然不會失望。
瀾歌則有些彆扭。現在這種場合說正式是絕對不夠格,但要說私人,也並不是那麼一回事兒,她有點搞不懂原傲究竟將屈非擺在什麼樣的一個位置上了。
一頓飯,四個人,除了原傲這個主人家時不時會說點什麼之外,全場靜謐無聲。白風是已經習慣了食不言寢不語,瀾歌純粹是因爲彆扭,屈非則是完全沒有將其他人看在眼裡,沒有說話的慾望,僅此而已。
好不容易一頓飯吃完了,瀾歌撐着最完美的笑容對原傲道:“小叔,我吃飽了,先退下了。”
原傲擺擺手,示意瀾歌跟着自己過來:“你以爲小叔就爲了和你一起用膳啊?有些事跟你說。”
瀾歌看了眼面無表情的屈非,再看看笑容溫雅的白風,胡亂點了點頭,跟着原傲離開了前廳。
原傲的侍從落後兩步跟在兩人身後,瀾歌左等右等等不到原傲主動開口,輕嘆一聲,只能自己湊上前去,道:“小叔……”
“回院子再說。”原傲安撫道,“不要着急。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沉得住氣,一切都還有希望,哪怕保留最後的體面呢?”
瀾歌有些呆愣,沒想到原傲會說出這種話。
經過這兩天的相處,瀾歌大致能摸清楚原傲真實是個什麼樣的性子。
原傲確實有着傳說中的高傲冷酷無情睿智之類一切特性,但站在瀾歌面前的原傲,卻多了些柔和的僞裝,還有一些深沉的悲哀,這讓他看上去並沒有那麼凌厲。
但現在的原傲,即使不明顯,卻讓瀾歌看出了一絲悲哀,就像是……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會有什麼樣的結局一般。
一路靜默地回到了原傲的院子,瀾歌隨原傲直接進了內院,近侍推開門,就垂首恭恭敬敬地退下,一個不規矩的眼角餘光都沒有。
做主子和獨身一人,果然在各個方面都不一樣啊。
想到自己怎麼調教都覺得用得不順手的侍女,再對比原傲手底下乖巧伶俐規矩能幹的人,瀾歌默默感慨。
進了小廳,瀾歌只聽見耳邊風聲微動,回過神來,屈非已經穩穩地坐在身邊的桃木靠背椅上,慢悠悠地端着茶杯喝茶了。
面對驚訝的瀾歌,屈非輕哼一聲,掩飾不住周身的得意洋洋,嘴上還諷刺道:“反應能力太差,一點長進都沒有。”
老孃到底去哪裡長進?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屈非這樣有着變態的身手和變態的心思!瀾歌在心裡默默掀桌咆哮,面上勉強維持住雲淡風輕的假象。
原傲和屈非對面坐了,看了眼瀾歌,補充道:“但是你現在已經能像模像樣地把情緒掩藏起來了,還不錯。”
屈非立即嗤笑一聲。
瀾歌剛剛被安慰地恢復了一點信心,立即就被屈非打擊地支離破碎,頓時發狠道:“屈非你再這樣子,以後那什麼四方勢力因爲我有所糾葛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帶上你的!”
雖然以屈非的能力,瀾歌這個威脅能不能用得上還兩說,但事有萬一呢?屈非在大是大非上,是從來不願意冒險的。
瀾歌話音剛落,屈非就點了點頭,嚴肅道:“我不會再用諷刺的方式教導你,作爲交換,你要讓我隨時掌握你身邊的動靜。”
還有沒有一點隱私了
!瀾歌很是忍辱負重地點了點頭。
屈非看了眼原傲,道:“引風和弄琴已經被賣發了,同時我幫你審了畫瞳和畫雲,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想知道嗎?”
瀾歌挑眉,道:“我去查過行宮中的小藥房,發現裡面確實沒有罌粟殼。也就是說,最後在安神香中動手腳的,必然不是小叔。”
言下之意,原傲可能是想要在安神香中動手腳,所圖幾何,就不在瀾歌的考慮範圍之內,但原傲的計劃卻被人給截胡了。
瀾歌掃了眼原傲,見他面上一派雲淡風輕,心中大感佩服,不愧是上位者,心理素質就是過硬。
見瀾歌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一副不得到他的答案是不罷休的樣子,原傲道:“我原先只是想讓你睡得更加深沉一點。”
當一個人睡得足夠深沉,再配合一些外力引導,就會輕易吐露引導者想要知道的一切事宜。這和春弦所學攝魂術的原理很相似。
幸虧老孃沒讓你得逞。瀾歌小弧度翻了個白眼,轉向屈非。
“那兩個侍女招供,漱溟親自將罌粟殼換了原先的藥物,並親自囑咐那兩個侍女,這是你的意思。”不用瀾歌開口,屈非就轉向原傲,言辭之中不乏幸災樂禍。
原傲眼中帶上了深沉的鬱色。
漱溟……又是漱溟!
到現在漱溟還沒有回到行宮,並且再次將跟蹤她的暗衛甩掉了,她的心已經亂了,原傲心想,果然將漱溟留在雙離,是正確的選擇。
原傲淡淡地瞥了一眼屈非,似笑非笑:“看來你是看不上跟漱溟有關的消息了?”
屈非一臉理所當然的傲慢:“這個女人之前做事還有點看頭,但現在,卻蠢得不忍直視。我要和她有關的消息幹什麼?”
瀾歌已經聽出來,原傲給屈非設了個陷阱,而屈非的傲慢和自大,推動着他一腳踩了進去。
原傲緩緩勾起嘴角,笑容邪魅:“昨天晚上,我的暗衛跟蹤漱溟,發現有個男人接近她,許諾她達成願望。雖說光線不甚清晰,暗衛也只看到側臉,但可以肯定,那個男人的髮色是淺金色的。”
整個大陸雖然分成二十多個國家,人種特色其實並不是非常明顯。
平原中部地區的十幾個國家的百姓都是黃皮膚黑頭髮,但因爲地域差異,人體特徵或多或少有些差別。
而像楚齊那種盤踞西北的國家的百姓,則一水兒的鼻高目深魁梧高大,膚色和髮色偏淺,但甚少出現淺金色這種極端的顏色。
只有煌曄,這個遠離大陸的神秘國家,似乎不受萬物變化規矩的制約,在人種特徵上,體現出千奇百怪的特點,其中就包括髮色。
在這一點上,瀾歌曾經猜測過,煌曄根本不是一個島國。
一般來說,島國因爲自然環境較爲單一,生物進化和變化都異常緩慢,因此反而能保持更多的原始特徵。但是煌曄之上生物的發展進化,簡直就是和這種道理背道而馳。
爲什麼一向避世的煌曄會出現在原國?真的和她有關係嗎?瀾歌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忍不住產生了想要去煌曄看看的念頭。
屈非眨了眨眼睛,看着原傲,一臉真誠道:“我剛纔好像產生了暫時性的失憶,你快點把剛纔的話重複一遍。”
“噗。”瀾歌抿嘴轉向一邊,這個時候的屈非,才終於有了一點昨天晚上見面時,那種單純又蔫壞的感覺。
原傲看了屈非一眼,也沒計較,思慮片刻,道:“但是隻那一眼,暗衛就再也沒能找到他。所以,如果煌曄的人真的是因爲瀾歌而踏足大陸的,我們守株待兔就好了。”
屈非冷笑一聲:“如果那人真的來自煌曄,那恐怕我們終將等來的是一隻狼。”
抱着打兔子的心,卻迎面對上一直餓狼,到時候,誰勝誰負可不一定。
原傲輕笑一聲,一點都不擔心,道:“那個從煌曄來的人找上了漱溟,可見他是想要從漱溟下手的。但是你看,我不會再用漱溟了。”
屈非沉默片刻,眉頭微微皺起,再開口時,聲音帶出了些凝重:“若他真的想利用漱溟倒好了。”
原傲聞言,也沉默了下來。
瀾歌想了想,道:“你們擔心,煌曄的人和漱溟接觸,是做出來給我們看的假象,實際上漱溟只是他扔給我們的棄子,而真正和煌曄勾結的另有他人?”
屈非看着瀾歌,張了張嘴,遲疑一下,勉強柔和了臉色,道:“這不是很明顯嗎?”
你妹!就算屈非臉色好看了不少,但也不能改變他這句話是在諷刺她的事實!瀾歌表示,屈非一開口,她就有種把他的嘴巴縫起來的衝動。
此時,原傲的近侍在前廳的階下朗聲道:“主子、屈非少爺、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原傲點了點頭,對屈非和瀾歌道:“都回各自的院子準備一下,帶上必須的東西,一刻鐘後,我在行宮門口等你們。”
瀾歌點點頭,看也不看屈非,轉身就走。
在下了臺階,那近侍轉而對瀾歌福了一福,柔聲道:“小姐,您身邊的引風和弄琴,因爲言行無狀,禮儀不佳,被總管遣去別院伺候,此次不會隨行,還請小姐莫要見怪。”
瀾歌快速擡眼看了看小廳中原傲的背影,笑着對那近侍道:“是我沒能調教好那些奴婢,累得總管操心。”
那近侍連忙躬身口稱不敢,見瀾歌面上笑容不減,纔再次行禮,隨着原傲而去。
當瀾歌回到穿花苑,剩下的那三個侍女已經將必須帶走的東西都整理好了,瀾歌只略一看看,就牽着護明、帶着她們一同前往行宮門口。
路上,畫雲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紅着眼眶,緊跟在瀾歌身側,低聲問道:“小姐可知引風和弄琴犯了什麼錯?”
護明讓瀾歌牽着,正站在瀾歌的另一側,聽見畫雲竟敢這麼問,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姐姐行事太過溫和,遲早會讓下人翻了天去。他要想個法子……
瀾歌微微挑眉,有些詫異:“你是在怪我?”老孃都沒有怪你牆頭草各種沒腦子,你竟然先怪起我來了?
畫雲被瀾歌冰冷驚訝的語氣弄得一縮,看了眼身後的引月和引星,咬牙道:“小姐身邊的人被遣走了,小姐卻一聲不吭,實在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寒心。”
哦,這是兔死狐悲了。不知道瀾歌現在說這件事完全是她授意的,她身後的這三個侍女會作何感想。
瀾歌抿了抿嘴,所以說暫時震懾一下別人,她倒是擅長,但讓她這麼個從小習慣了民主法治的人來調教下人,實在是力不從心。
就在煩惱呢,屈非雙手空蕩蕩地朝着她們走過來,在瀾歌面前站定,沒有任何波動的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畫雲身上。
一邊的護明見屈非過來,眼睛一亮,有了,屈非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
屈非有能力,常年一張面癱臉,讓人猜不透他的喜怒心思,震懾力絕佳,最關鍵的是,他是薛青染的人,不會對瀾歌不利。
畫雲被屈非嚇了一跳,惶惑又無辜:“你……你這人怎麼這麼無禮!”
屈非冷笑一聲,斥道:“你站在哪裡?小姐身邊的位置是你站的?不過是個奴才,還真將自己當做個人了。退下!”
屈非驟然凌厲起來的語氣,嚇得畫雲連怔愣都沒有,立即同手同腳地退下,待到在引月身邊站定,她纔回過神來,見瀾歌無動於衷的背影,咬牙泄出一聲哽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