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清伊思來想去, 也沒想出更好的辦法,江知意翻着手機,突然說:“今天是個宜嫁娶的日子呢。”
岑清伊啊了一聲,她能感覺到, 江知意很希望今天領證, 其實她也想, 已經決定的事, 不如早點到來, 免得她總惦記着。
最後一個紅燈時, 岑清伊發信息給何主任。
江知意一路沒說話, 岑清伊也沒有刻意找話題,沿路過來都是別墅, 越往裡面越是相對偏僻清幽的位置。
岑清伊偏頭能看見別墅二層以上, 巨大的落地窗,明晃晃的,有臨窗而站望風景的人, 也有靠在窗邊的背影不知是不是在看書。
別墅區昂貴, 沒有哪棟別墅是空的,有錢人很多。
“前面第二門就是。”江知意突然出聲, 岑清伊嗯了一聲,開始減速。
臨到江家門口,岑清伊的手機響了。
岑清伊停好車子接起電話,餘光瞟着江知意, 爲難地問:“何主任,今天我有非常重要的事, 非得讓我現在過去嗎?”
江知意偏頭認認真真地盯着她,她看不出太多的情緒。
岑清伊猜測江知意是不知家裡刁難她, 如果知道大概都不能讓她來,和何主任一番“據理力爭”失敗後,她掛斷電話,歉意道:“江醫生,很抱歉,律所臨時有非常重要的事,我得回去一趟,要不然你先回去,我忙完馬上過來。”
江知意靜默,盯着岑清伊的臉看了幾秒鐘,“要多久?”
“還不知道。”岑清伊怕她不信,“要不然讓何主任和你說。”
江知意垂眸,脣角動了動,最終輕聲說:“一件我不能知道,卻比我還重要的事,”她擡眸,平靜地問:“是嗎?”
岑清伊的心口驟然作疼,江知意不止一次說過,什麼都比我重要。
這次真的不是,岑清伊卻沒辦法說出口。
萬千話語卻如鯁在喉,岑清伊的眼眶泛酸,她深吸口氣,低頭說:“江醫生,抱歉,真的很抱歉。”
“不用道歉。”江知意勾起一絲笑,她推了下車門,“開車鎖,我自己進去。”
“你開進去吧,我打車走。”岑清伊解開安全帶,江知意挑了下眉頭,“你確定我開走?”
“恩。”岑清伊被江知意看得不自在,笑了笑,努力讓自己表現得正常,“你快進去,別讓他們等急了。”
“這裡走到鬧市區還有一段距離。”
“沒事。”
江知意默默地望着岑清伊,膚色白皙的人耐不得半點紅,就像岑清伊此刻微微泛紅的眼眶都顯得那麼刺眼,她抿脣,“那你要快點。”
岑清伊點點頭,江知意坐上主駕駛,岑清伊站在車邊擺擺手,“關上車窗,別凍着。”
車窗升上去了,岑清伊退後一步,微微低下頭,臉上的笑意淡了淡。
岑清伊長出口氣,薄霧背後的整張臉有些蒼白。
車窗突然快速下降,岑清伊愣了下,江知意偏頭看着她,揚起笑,“親愛的寶貝,你不會逃跑吧?”
“不會。”岑清伊再一次從江知意的笑臉上看出疲憊,她的心刺得生疼,她半開玩笑,“只要我還有一口氣……”
“不準胡說。”江知意嗔怪地打斷岑清伊,“你要是再敢逃,我就把你鎖起來。”
岑清伊嗯了一聲,笑着說:“不會逃的,你進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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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子終於駛進江家的大門,大門緩緩關上,最終只剩下岑清伊一個人。
何主任發信息問他:我的電話解決你的問題了嗎?
岑清伊:恩,謝謝何主任。
何主任:那就好。
一陣寒風颳過,岑清伊打了個冷戰,她苦笑一聲。
灰濛濛的天掩蓋住她的影子,岑清伊低頭盯着鞋面,黑又亮的皮靴跺了跺,輕聲呢喃道:“早知道多穿點好了,現在該做點什麼呢?”
爲了身形更好看,今天裡面穿得很薄,現在不得不說,穿少了,岑清伊有點冷。
外套,還在江知意車子的後座,唉,鬼天氣,好像要下雪了。
寒冷讓岑清伊恢復一絲理智,她只顧着找藉口離開,卻忘了善後。
萬一江知意已經和家裡打招呼,她現在突然不能去,那就得江知意和家裡解釋,她又給江知意添麻煩了。
岑清伊現在後悔也晚了,她猶豫要不要在微信上和江知意單獨說一聲?要不然這也顯得太不會來事了。
岑清伊捧着手機敲字,寒風很快凍僵她的手,她不得不走動保持體溫。
江知意麪無表情地開車往裡走,車速極爲緩慢,二樓窗口的人影在她進來那一刻轉身離開了。
江知意微微蹙起眉頭,指尖輕輕敲着鍵盤,前方需要拐彎的路口,她一腳踩了剎車,目視前方的蒼松出神片刻,她掏出手機。
嗡。
嗡。
知了的媽媽和知了的爸爸同時收到信息。
知了的爸爸:江醫生,我突然有事不能去,還得麻煩你和家裡解釋一下,給你添麻煩了,我剛剛考慮不周,我都已經到門口了,剛剛應該和你一起進去打聲招呼再走,不過你已經進去就算了,就再給你添次麻煩吧,抱歉哈。
知了的媽媽:寶貝,如果你沒走遠,不如進來打聲招呼再走。
兩人表情各異,岑清伊嚇了一跳,江知意則是勾起脣角笑了,某種程度來說,她們也算心有靈犀。
知了爸爸:我已經走遠了。
知了的媽媽:多遠?
知了的爸爸:挺遠。
知了的爸爸:你別折騰了,好好在家等我。
江知意嘴角的笑意加深,岑清伊沒收到回覆,心裡偷偷鬆口氣。
哪知道這口氣沒喘勻,岑清伊就聽見輪胎與地面極速摩擦的聲音,她回頭張望,車子好像是從江家傳出來的,她意識到什麼,轉身往來時路跑去。
大門打開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車速極快,所以轉彎時輪胎再次與地面重重地摩擦。
尖銳刺耳的摩擦聲在身後響起,岑清伊回身,黑色寶馬帥氣漂移,橫在她的面前,攔住去路。
車窗降下來,江知意趴在車窗上,揚起笑,一如最初的放肆和張揚,“寶貝一定是不捨得我才故意走的這麼慢。”
“……”岑清伊怎麼覺得江知意是故意的,江知意勾了勾指尖,“上車。”
岑清伊後面那段話其實就是客氣下,她要是真的進去,還是會暴露,可能後續帶來麻煩。
不過江知意可不是開玩笑,“你不上車,那我就要硬來哦。”
“我有急事得先走。”
“你的事,你得負責,你不來,那你親口說,”江知意懶懶道:“我不想幫你轉達。”
“……”岑清伊這一刻覺得,她在江知意麪前或許已經暴露了。
江知意眯着眼眸提醒岑清伊,“寶貝,習慣性的躲避,絕不是好習慣。”
岑清伊很熟悉這句話,江知意之前說過,她咬牙,上車就上車。
既然都決定成爲江知意的擔當,這件事,也確實該由她來做。
岑清伊豪氣地上了車,江知意嘴角勾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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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好車子,她主動伸出手,岑清伊抿抿脣,“在你家還要挽手嗎?”
“在我家,你不是我寶貝?”江知意淡聲反問,“別忘了昨晚我說的秘籍。”
秘籍就是表現愛的死去活來,緊張的岑清伊這一刻有點想笑。
挽手就挽手,岑清伊,紳士地挽起江知意的手臂,江知意輕輕地將人往身邊拽了一步。
岑清伊偏頭看她,緊繃的小臉沒來得及調整,江知意揚起笑,左手輕撫緊緻的小臂,柔聲道:“寶貝,有我。”
岑清伊輕舒口氣,努力勾起一抹笑,兩人宛如走紅毯一般邁入江家的大門。
寬敞明亮的大廳裡,大家齊刷刷地回頭,眸光閃過訝異之色的人不在少數,岑清伊的身體下意識緊繃。
岑清伊第一眼看見的是江楊,他一頭捲毛最明顯,江楊也頗爲詫異,繼而他勾起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微微揚起下巴望着岑清伊。
江槐看了一眼大哥江鬆,江鬆主動走過來,他的妻子跟在身後,江槐望了眼妻子,兩人緊隨其後,江樹從二樓下來,看見岑清伊也是一臉驚訝。
江楊站在原地沒動,岑清伊挽着江知意走上前,微微躬身,江知意主動和兄長和嫂子們打招呼,並一一跟岑清伊介紹。
岑清伊不是第一次見江家人,但卻是第一次去對方家裡見家長,而且這人多的好像不只是江知意家人,好像還有其他兄弟姐妹,江家果然是個大家族。
岑清伊能聽見江知意在說話,但具體說的什麼,她過於緊張,聽過就忘了。
一圈人介紹完了,接下來要輪到江知意介紹岑清伊了,她莞爾一笑,柔聲問:“小九,你來自我介紹,還是我幫你介紹?”
她叫她小九,沒有叫名字。
雖然江知意沒說過會在什麼場合叫暱稱,但岑清伊觀察,一般兩人或是沒外人她都直接叫寶貝,公開場合叫小九。
江知意看似給岑清伊選擇的機會,岑清伊卻感覺是燙手的山芋。
江家對她們的態度尚不清楚,萬一她現在說破,未來不能成的話,會給江知意帶來麻煩。
岑清伊不能將問題丟給江知意,大小姐很有可能直接說出驚人的話來。
一瞬間,岑清伊腦子裡高速旋轉,她微微躬身,“大家好,我是岑清伊,是一名律師。”
簡單明瞭的介紹,沒點名兩人的關係,江知意微微抿脣笑,有的人心裡雖有疑問,但也沒多問。
一個英氣的alpha,元旦和江知意手挽手出現在家裡,不傻的人大概都能猜出幾分,兩人的關係必定非同尋常。
岑清伊無心去揣測她們的想法,打過招呼表示有事需要離開,正說話時,傳來溫潤的欣喜聲,“小意回來了?”
秦清瀾一身素氣的居家打扮,頗爲溫婉,江知意嗯了一聲,笑了笑,偏頭看岑清伊,“小九,這是我母親。”
岑清伊的緊張升級,這是真的家長之一。
不得不說,江知意的長相隨了母親,兄長們更多地隨了父親。
秦清瀾認真地望着岑清伊,外表出衆,尤其那雙黑曜石似的雙眸和頎長的身形,很容易成爲焦點。
“您好。”岑清伊躬身時,一陣咳嗽聲響起,所有人都回頭,岑清伊也望過去。
江啓博站在書房門口,一個人背對着他,正在和他說話。
岑清伊本來正緊張,但看背影只覺眼熟,等那人轉身時,她認出來了,是範和正,那日在律所和何主任聊天的那位。
江啓博和範和正邊走邊說話,範和正一擡頭注意到岑清伊,表情明顯一愣,繼而微微點頭算是打招呼。
江啓博這時也終於看向岑清伊,岑清伊不由得挺直腰背,江啓博和她想象中差不多,儘管年長但沒有長輩的慈祥,給人的感覺是嚴厲,舉手投足都有軍人的影子,頗爲威嚴。
江啓博定定地望了岑清伊幾秒,便收回視線和範和正繼續說話,兩人走出門口,範和正輕聲說:“江老,這事兒或許可以冒冒險,畢竟現在沒有別的路可以嘗試了。”
“你都問過了?”江啓博沉聲問。
“江城所有排的上名次我都問過了,排名第一都不敢接,誰也不願意趟這趟水。”
江啓博眸光低沉地盯着虛空,似乎在思忖,範和正勸道:“我知道您的擔心,不過有句話叫拳怕少壯,年輕人有年輕人的好處,您考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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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然見到江啓博,岑清伊不能不打招呼就走,說不緊張是假的,但不能暴露出來。
岑清伊精神高度緊張,生怕哪裡表現的不夠得體。
秦清瀾熱絡地招呼女兒坐下,江知意擡手輕輕碰了下岑清伊的手腕,“不急的話,坐會再走?”
“我和伯父打聲招呼就走。”岑清伊嘴上這麼說,人卻跟着江知意往沙發那邊走,“江醫生,你去坐着休息會。”
一家人都圍坐過來,大多人的目光都在岑清伊身上打轉,岑清伊故作若無其事地回答秦清瀾的提問,多大了,幹什麼工作的啊,哪的人啊……似乎父母都喜歡問這些,岑清伊早想過。
江啓博很快回來,他一進門,江鬆最先站起身,其他幾人陸續站起來,江知意剛要站起身,秦清瀾拉住她,“你坐。”
岑清伊立刻站起身,江知意便輕輕推開母親的手,站在岑清伊身邊。
九里香繚繞於鼻尖,多少讓岑清伊安心些。
江啓博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肅穆的眼神掃過岑清伊和江知意,江鬆主動走過去,叫了一聲“爸”,繼而回頭笑着看江知意,“小意,你帶的客人,你介紹下。”
岑清伊沒等江知意開口,搶先開口,“您好,我叫岑清伊,是一名律師。”
江啓博打量岑清伊一眼,面無表情地沉聲問:“岑律師爲什麼會出現這裡?”
那一瞬客廳裡安靜得針落可聞,岑清伊成爲衆人焦點。
這話問的……可真像是要找茬,岑清伊靜默時,江啓博面無表情地問:“元旦出現在別人家裡,岑律師不該說些什麼?”
岑清伊的身體緊繃到一個程度,江知意微微擡眸能看見緊繃的下顎線條,她剛要上前,岑清伊卻突然躬身說了一句讓衆人始料未及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