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韜最終決定,向官府借貸二十萬錢及三千擔糧食,總共按三十萬錢計算,到酒水發賣之日,已不足兩個月,按照兩月的月息計算,利息剛好五千錢,利息雖然不高,但合約卻還是有必要的。
合約一事石韜交給三人取辦理,且提出一些相關的概念,比如借貸人逾期不能還款,須每日繳納滯納金,且滯納金按照每日萬分之五的比列進行計算,而且逾期的時間越久,滯納金比例會有所增長,這便是與低息貸款相輔相成的懲罰性條款,如此一來,即是鼓勵商賈向官方借貸,同時又迫使借款人遵守合約。
雖然從石韜處聽來許多關於借貸方面的概念,但三人仍不以爲然,即便算上滯納金,借款人每年所繳納的利息也就跟國家現有的規定差不多,在三人看來,這明顯是風險高於收益的買賣,借整整三十萬錢,而利息卻只有五千錢,好在貸款人是他石七郎,而且是爲了安置流民,若是別人,誰敢借出去?
但三人不知道的是,雖說如今的郡守府窮得叮噹響,賬面上也就那麼點結餘,但等到秋收過後,石韜如能順利掌握東莞全境,那麼光農業稅一項就有數百萬之多,再加上商稅,郡守府的賬面上將會是一個可怕的數字,且沒有重建郡守府這樣的大工程,錢一直襬在賬面上就容易惹來許多是非,就比如石崇幫着收取二百多萬錢的稅賦,轉手就抽走一百萬,爲他人做嫁衣裳的事,石韜自然不幹。
可一旦有了這次借貸的先例,郡守府賬面的數字無論有多少,石韜都可以將其做成三角賬,乃至空賬,如此一來,無論誰來打東莞的主意,他都可以施展拖字訣。
對稅賦、借貸的其中細節,石韜不過一知半解,因此借貸之事很快被粗曠的敲定下來,手中一旦有了可支配的錢,他自然不會藏着捂着,他立即派人四處收羅家禽牲畜,以及組織人手開挖魚塘,並以流民聚集地爲中心,規劃農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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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莞縣如火如荼進行農場建設之時,進入青州的匈奴人竟再無動靜,就連臨淄城也都顯得極度平靜,距酒水發賣之期只有一個月,就在這時,石韜突然宣佈將親自押送酒水前往洛陽。
數百輛馬車自石家各地商鋪陸續趕來東莞,一罈罈的美酒被裝上馬車,出發的時間定在三日之後。
三日之期很快過去,前往洛陽的隊伍極其龐大,石韜手下一百多名部曲,其中包括招募月餘的新卒,以及孟斧頭所帶那數十胡兒兵士,另外青衣衛也將出動半數人手,護送酒水前往洛陽;
然後是蘭蔻、宋禕、雨荷,乃至羊家兄妹全都在隨行人員當中,羊家兄妹的目的則是彭城;
不知爲何,這次出門石韜唯獨沒有帶上青衣;
加上石家護送酒水的下人,一行人足足有五百之多,另有兩百多輛馬車。
出得莊園,一行人浩浩蕩蕩,且直奔琅琊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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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淄城,某宅院之中,假子劉曜剛從外面歸來便急匆匆去見劉淵。
劉曜見到劉淵之時,對方正望着徐州的地圖發呆。
“稟父親,齊王命我父子即刻動身,前往東武縣!”
劉淵並未擡頭,目光依然停留在地圖上,嘴裡卻問道:“齊王答應我們的物資可準備妥當了?”
“齊王說了,只要我們的人馬一到東武縣,立刻會有人將物資交給父親,父親,我們何時動身?”
劉淵不置可否。
“對了,齊王還讓孩兒告訴父親,稱石家小兒即將押送酒水前往洛陽,他讓父親務必在那批酒水離開琅琊之前動手!”
“呵呵,琅琊可是石崇的地盤,難不成...齊王打算吃下那批貨物?”劉淵禿自一笑。
劉曜一臉困惑道:“莫非父親也想分一杯羹?”
“分一杯羹?嘿嘿,不崩掉滿嘴的牙已經不錯,爲父如何敢起貪念?”
“父親爲何這般說?”劉曜不解道。
“你忘了之前傳來的消息麼,石崇在開陽可是駐紮了五百牙門軍,我們能不能擊殺那石七郎都是兩說,更別說吃下那批酒水了……”
“這個消息是齊王告訴父親的,他不可能不清楚那五百牙門的威脅,可爲何齊王仍打算吃下那批貨物?”
“財帛動人心啊……曜兒有所不知,琅琊蕭家乃東海王之爪牙,石家父子剛到徐州便拿蕭家開刀,蕭家與石家早已勢同水火,而石崇讓五百牙門駐紮開陽,未必沒有震懾蕭家之意,齊王打算吃下那批貨物,也極有可能是打算借蕭家之力,之後,怒火中燒的石崇,一旦遷怒於蕭家,就算將蕭家連根拔起也不是不可能,最終,徐州各大家族必定對石崇心生不滿,到那時,石崇在徐州還坐得穩麼?那二王還真是用心險惡納!”
“這樣也好,若能順利擊殺石七郎,再將石崇趕走,也算報了四弟之仇!”劉曜說道。
劉淵搖了搖頭,目光平靜道:“我兒以爲,那石家小兒究竟是什麼樣的人?”
“那石七郎終究只是一束髮小兒,即便有些才學,也難成什麼氣候,父親何故如此一問?”劉曜疑道。
劉淵一臉冷笑:“呵呵,他要真是你說的如此不堪,聰兒怎麼會敗於他之手?齊王又怎會在他手中吃諾大的虧?就連我等悄悄潛入兗州,且打算奔襲東莞的計劃也都被對方打亂,一個不成氣候的小兒,能幹成這些事?”
劉曜辯道:“說不定都是石崇在背後指使,那小兒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劉淵揮手打斷道:“一開始爲父跟你的想法一致,皆以爲所有事都是石崇在背後操控,可爲父四處打聽關於石家的消息之後,才覺得其中頗有蹊蹺,爲父曾與石崇有過數面之緣,且從他發家的經歷來看,石崇此人於商賈一道或有些本事,除此之外便只懂溜鬚拍馬,而非成大事之輩,據我推斷,那石七郎所做之事絕非石崇那樣的人能做得出來的!”
“難道世上真有妖孽不成?”劉曜滿是震驚道。
“此子不但心思慎密,且生了一顆豹膽,更精於運用探馬,說他是妖孽也無不可……你還記得聰兒是如何被殺的麼?”
劉曜點頭算是回答。
“聰兒明明佔據人數及戰馬的優勢,卻先被對方分兵兩路,而後此子更是將聰兒引至亂石灘塗,且埋下伏兵,最後我們的族人不得不下馬與其步戰;
再看石七郎在臨朐馬場那一戰,仍以數十人馬,而將馬場攪得天翻地覆……而那時,石崇卻遠在下邳!”
遠的不說,再看月餘之前,我們的人馬纔打算進入東莞,便被對方發現,而後更被各個擊破,且送去了官府,這才使兗州刺史孫旂,不得不驅趕我們的族人,如此看來,那石家小兒絕非表面那麼簡單,尤其對探馬可謂用到了極致,才能處處掌握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