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熱鬧之後,日子依然過着。漸入五月。腦子裡那些畫面愈加的清晰,就連那房子。也漸漸地清晰,裡面曾住過的人,出現過的人,他們的面容,慢慢地在我眼前放大。我看清迷霧中那人的眉眼,姚天明。
這個名字在腦海裡浮現起。哐噹一聲,手中的果盤掉在地上。驚的我媽哎呀一聲,連忙過來問道:“笙笙,怎麼了?”
我呆愣在原地,像是魔怔了一般。我媽的聲音將我從迷思中拽回,立馬將地上的水果撿到盤子裡,放到茶几上。又拿紙巾擦了擦手說:“媽,我有事出去一趟。那個容庭要是……”
我的腦子裡亂極了,想讓我媽到時跟傅容庭解釋一下,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索性也就沒說。急急的拿了車鑰匙出門。
我媽不明所以的追着出來問:“笙笙,這麼急是去哪裡啊。”
“我去找小臻。”
那房子,房子裡的人,清晰的呈現在腦海裡,我真的沒有記錯,那就是我的兒子小臻,他真的曾回到了我身邊,曾經跟在我身後叫我媽媽,這一切都是真的啊。
我怎麼能忘記啊。
我整個人都是激動的,顫抖的,車鑰匙插了半天才插進車孔裡,隨後我發動車子加大油門,直接朝記憶裡的房子開去。
只希望,小臻還在那,還在……
一路上我是捏緊了方向盤,現在已經九點了,天早已經暗了下來,傅容庭晚上有應酬,所以也沒回來,目光怔怔地盯着外面的紅綠燈,我恨不得直接闖過去,生怕晚了一秒,我就見不得小臻了。
我焦急的按着喇叭,催促着前面的車快點,我已經很快了,可車子停在記憶中的房子面前,那記憶裡原本明亮的房子是漆黑的,心頓時一落千丈,彷彿被黑夜包圍,陷入絕望。
我不死心地推開車門去拍門,期待着這一扇門能爲我打開,我的小臻搖晃着小小的身子笑着撲進我的懷裡。
“有沒有人啊,開門啊,小臻……”
手使勁兒拍打着鐵門,打的麻木,冰冷,席捲全身的冰冷,彷彿凝固了血液,想着昔日在這房子裡與小臻度過的日子,想着小臻摔倒時依然衝我咯咯笑,我難以抑制心中的痛。
扯着嗓子喊的淒厲絕望,門也像我此刻的心情一樣,冷絕的閉着,沒有人來打開它,裡面一絲動靜也沒有,靜的讓人心底發慌。
“開門啊……”手已經麻木的使不上勁兒,我緩緩地滑在地上癱坐着,閉上眼睛,狠狠地吸了一口氣,隨後睜開眼睛盯着腳邊的鵝卵石。
激動的心情隨着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已經漸漸冷卻,其實我不該抱有希望,都過去了這麼久,姚天明怎麼還會帶着小臻在這裡等着我來找。
背靠着冰冷的鐵門,緩緩將腿蜷曲起來,雙手抱着膝蓋,仰頭看着天空裡的月亮,月光傾瀉下來,清涼的光落在我的腳邊,就算沒有燈光,藉着月光也能明視周遭環境。
眸光荒涼地盯着清寒的明月,皎潔的月光,孤獨寂寞得很,當初瘋癲的我不知自己怎麼會走出這個房子,可現在又怎麼會不知道。
那盤餃子是被下了藥,至於是蘇姍還是後來抱着小臻來房子的那個女人我就不知道了,我想,後者的概率應該大點吧。
楚天逸逃亡在外,姚天明自從在泰國掉入河裡之後,時間過去了這麼久,他也沒回洪幫,大家自然認爲他已經死了,可暗中,他卻將楚天逸曾經的財產都攬入自己名下,沒有楚天逸庇佑的蘇姍什麼都不算,應該是不敢再來的,而姚天明指定照顧小臻的女人,她對姚天明有不一樣的心思,女人的嫉妒心會讓人瘋狂的做任何事,她串通保姆下藥帶走小臻的機率更大。
而我也更傾向後者,若是蘇姍帶走了小臻,後果不敢想象。
我蹲在門邊,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冰冷的鐵門都被我的後背給靠暖了,涼意不在,可心裡冷啊,涼啊,鼻尖泛酸,卻又不敢哭,不能哭。
我撐着眼皮擡頭望天,將眼角零星的淚光抹去,我沒資格哭,也沒必要哭,都已經找到這裡了,小臻一定能平安回來的,只要我找到姚天明。
姚天明,姚天明……
我要如何聯繫到你?
當初你能從蘇姍手裡將我帶走,我從這裡走出去後,過去了大半年,你爲什麼沒再來找我?
難道是出什麼事了嗎?
我想了所有的可能,卻找不到一個合理的理由,只因那個男人的心思,我琢磨不透。
腿坐到麻木,我舔了舔被冷風吹乾的脣,慢慢地撐着鐵門起來,目光盯着鐵門縫隙,試圖能從縫隙裡能看見一絲光,看見裡面,可是那只是我的臆想,實則什麼都沒有,只是黑漆漆的縫隙。
不捨的回到車上,拿了車頭的礦泉水擰開猛灌了一口,水順着嘴角溢出一點,擡手擦了擦嘴角,靠着車座椅側頭望向這座大房子。
或許我該回去查查這房子到底是在誰的名下,從這處着手,或許能有收穫。
想通這點,我發動了車子,將車頭調轉,車子開出十幾米的樣子,目光不經意間瞥見後視鏡裡忽然冒出了一個人影,心中一嚇,當即後背寒毛直豎,車子驟然停了下來。
我猛然扭過頭去看,後面卻什麼都沒有,彷彿剛纔的那個人影只是我眼花了,我揉了揉眼睛,將視線範圍擴大,依然什麼都沒有。
這房子也算是在荒郊野外了,方圓三裡之內都沒有任何建築物,更別說一個人影了,儀表盤上的時間顯示十一點,雖然不到十二點,可也算是深夜裡,忽然見到一個人影,仔細看又沒有,肯定毛骨悚然。
我穩定心神,當即發動車子踩油門趕緊離開這裡,也不敢去看後視鏡,真怕又看見什麼髒東西。
當晚回去,我就讓傅容庭去查那座房子是誰的,讓他順着看能否找到姚天明,至於對我爲何讓他去查那房子的原因,我自然不能說在神志不清的時候曾跟姚天明在那住了一段時間,男人的心眼再大,這種事上也不能太過於坦白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也正如傅容庭從未告訴我蘇櫻的事,因爲沒有必要。
傅容庭也不多問,因爲夫妻間的那份信任,很多時候不需要解釋太多。
交代了這件事後,我依然去蹲守蘇櫻的美容院跟住所,楊歡那邊的進度挺快的,聽說都已經打入敵人內部,她最近經常去美容院,已經跟蘇櫻認識了,不過楊歡說,蘇櫻這個人戒備心挺強的,對於私事,隻字不提。
這短短時間認識的人,蘇櫻能開這麼大的美容院,肯定是有交際手腕的,她能將楊歡當成朋友,但那也僅是點頭之交,不會真交心,所以要按着楊歡的計劃,進度委實慢。
我在蹲守了大半月後,終於了一點收穫,不過這收穫,讓我委實意外。
這天晚上,我在蘇櫻住所外蹲守,剛到十分鐘左右,一輛熟悉的車進入我的視線,那是傅容庭的車,蘇櫻就坐在副駕駛上。
我十分驚訝,因着蘇櫻與當初未整容的蘇姍有幾分相似,月色不明,有那麼一瞬,我幾乎將她看成了蘇姍。
記得當初沈晨北帶着我在紅鼎天下蹲守,蘇姍坐着傅容庭的車回來,那一幕幾乎與眼前這一幕重合。
我坐在車裡,目光有些發直,對於傅容庭,我自然是相信,只是他爲什麼會跟蘇櫻在一起呢?
車子在小區門口停下,兩人一起下車,兩車的距離隔着也就是中間一個五米的馬路寬,他們在小區門口,我在馬路對面。
蘇櫻今日打扮很是精心,不再是一身黑色的小西裝西褲,而是一條清麗的齊膝斜肩百褶裙,白色爲底,華麗高貴的姿色點綴,加上精緻的妝容,斜在左側的長髮增添幾分嫵媚,又有幾分落英繽紛的味道。
這蘇姍蘇櫻兩姐妹都是美人胚子,也正是如此,蘇姍纔有驕傲,才覺得傅容庭就該是她的,她喜歡的人,別人也該喜歡她。
看着馬路對面的蘇櫻,我忽然嘴角上揚,這纔是真正的初戀啊,看這精心的打扮,來者不善啊。
傅容庭下車半倚着車門,並沒有再往前走的意思,蘇櫻走了兩步,停了下來,矜持的不知道想了什麼一會兒,爾後轉身,遲疑地望着傅容庭說:“容庭,你能否看在我的面上,放過姍姍?”
傅容庭鷹隼般的眸子勾着,聲音清冷地拒絕:“不能。”
沒有半絲的猶豫,蘇櫻纖細的身子在朦朧夜色中好似顫了顫,她凝視着傅容庭清冽的臉色,不死心地說:“姍姍這些年確實做下了不少錯事,可那都是因爲太過愛你,她不是一個狠毒的人,這些你該是知道的,容庭,算我……”
後面的話不說也大概清楚是什麼,蘇櫻是想求傅容庭,求他放過蘇姍,但傅容庭沒給她說出這話的機會,冷聲打斷:“蘇櫻,現在蘇姍變成什麼樣了,你恐怕都不知道,她做過什麼,你也恐怕不清楚,我從來沒有逼過她,都是她自己作繭自縛,當初如若不是看在她是你妹妹的份上,她不會有第二次機會傷害樓笙,你也應該清楚,我還願意見你,只是想知道蘇姍的下落。”
傅容庭的話讓蘇櫻連點求情的餘地都沒有,她無奈地笑了笑:“容庭,你還是一點沒變,不肯說一句假話,我也實話告訴你,我不知道姍姍在哪裡,就算知道,你也該知道,我不會告訴你,姍姍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不管她做錯多少,我都無法怪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