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外羅遠大開殺戒,集內的羣雄並無所知。羅遠自己不會宣揚。
老兇魔的爪牙當然不會說,滅自己的威風誰肯透露?何況老兇魔的有地位爪牙,不在集內落腳。江湖出現第九隻鷹的消息,正式從大寧集傳出。八極雄鷹的底細,人言人殊說法各有不同,至於他的身份屬於何門何道,還沒有正確的定位。
可以想見的是,不會有人把他定位在白道或俠義道;因爲這次瑞雲谷參予奪金的羣雄,不可能有白道或俠義道朋友介人。這是打算黑吃黑,或者強搶豪奪的作爲,白道朋友不敢沾手,俠義英雄不屑介入。
千手靈官是白道高手名宿,有治安人員身份,是奉命追查武道門山門所在地的官方密探,不是帶人來搶奪黃金的人。
街對面的一家民宅內,兩天前便住進五六名男女,很少外出走動,與在集上活動的江湖羣雄打交道,也談些江湖見聞,不深人談論此行的目的,所通的名號極爲平凡,一聽便知是假的,無根底可尋。
總之,這次趕來奏熱鬧的江湖羣雄,不論是個人前來,或者糾衆而至,決不是等閒人物。可以說,都是敢與武道門爭口食,敢在老虎嘴旁拔毛,爲名爲利奮不顧身的成名人物,至少也是一流高手地位不低。像羅遠這種初出道的小人物,還真不配在這條路上走動。
薄暮時分,三個扮成村夫的人從後門進人,寄居的內堂,立即展開會議,屋前屋後的警戒,加強了一倍。寄宿宅內的六位男女,參予這場會議。主持人生得五短身材,年約半百,外貌毫不顯眼,甚至有點蠢笨,與普通聽天由命的村夫毫無二致,走在街上,決不可能引人注意,是那種完全被人忽略的人。
“你們這裡既然沒發現與武道門有關的人,可以停止偵查了。”村夫用淡然平庸的口氣說:“姓蘇的小美人身旁的神秘人物,也已經居散,你們也對付不了她,那就交給我帶來的人處理好了,長上在瑞雲谷立候好消息。”
“我並沒表示所有的人,都與武道門無關。”此地的負責人沮喪地說:“只是有姓羅的小輩,牽制了我們太多的人手,死傷慘重,沒有人手作更深人的追查而已,有幾個表現得不怎麼積極的男女,很可能是武道門派來的眼線,仍等進一步偵查,我打算把他們弄到手取供。”
“不必了,武道門並沒派有人前來看究竟。”村夫不耐煩地揮手,制止對方再分辨:
“襄陽方面的眼線,不斷傳來信息,武道門不但毫無動靜,甚至沒發現有他們的人走動。長上認爲,咱們的計劃已經失敗了,引蛇出穴的大計落空,武道門的山門根本不在荊山。”
“長上的意思……”
“趕快結束瑞雲谷的事,另起爐竈重訂大計。所以,派我帶人來立即清除聞風趕來奪金的人,不必理會其他雜務了。除了要捉活的小美人之外,其他的人一律格殺滅口。”“姓羅的……”
“我的人負全賈。”村夫話說得信心十足,似乎認爲羅遠必定可以任由宰割。“好吧!
如何進行,請詳加策劃。”“我的計劃是……”
大寧集是進山的最後一站,但距瑞雲谷遠在七十里外。聞風前來奪金的羣雄在這裡落腳候機,可知他們的心目中,表面上看是有意向武道門挑戰,有增加自己威望的念頭和打算,骨子裡仍然外強中乾,知道自己實力不足,所以在贖人期日之前,有所顧忌遠在瑞雲谷七十里外落腳,以免受到武道門的人驅逐問罪。
武道門在天下各地作案、規矩是由該地區的某幾位人員出面,由一個該門有威望的人主持,人數並不多,做案有恃無恐。這就是江湖牛鬼蛇神們,敢聞風而至意圖在虎口奪食的原因所在。過去甘年中,曾經發生許多次虎口奪食事故,武道門皆驅逐了事,不作進一步報復,不但保持威加天下的風度,也表示武道門高手如雲,根本不介意任何人挑戰,有充足的人手和實力,應付黑吃黑綽有餘裕,也因之而增加武道門的威望。久而久之,妄想藉虎口奪食以增加自己聲望的江湖羣雄,把向武道門挑戰看成揚名立萬的終南捷徑,反正失敗了同樣會名氣上升。
這些在大寧集落腳的牛鬼蛇神中,連聲稱與奪金無關的玉虛天師,也沒有防備武道門驅逐襲擊的準備。即使在瑞雲谷附近潛伏,在發起奪金行動之前,武道門也不會事前加以襲擊,武道門是勇於接受挑戰,有擔當講江湖道義的天下第一勒索集圍。在挑戰的人沒發動襲擊之前,他們是不會主動反擊的。
在大寧集落腳的所有牛鬼蛇神中,除了提防同道之間臨時起意的尋仇報復之外,沒有人把武道門襲擊驅逐的可能性加以考慮,那是不可能發生的,過去從沒發生的例子。
玉虛天師與宇內三狐和羅遠的衝突,不關他們的事;兩批實力強大的神秘人物衝突搏殺,也不關他們的事。
結果,意外發生,他們措手不及,後悔已嫌晚了。
天漸漸黑了。山區的落日相當美,但山居的人並沒有美的感受,日落而息,是睡覺的時候了。
小店的主人有冤無處訴,怨天根地替強梁住客準備膳食,之後即不再伺候。十餘名男女住客幸好很少找麻煩,但也被搞得憂心仲仲六神不寧,天知道這些強梁住客,何時大發脾氣弄得雞犬不寧?這些帶了刀劍的人不好伺候,大發野性必定人人遭殃。
住客這兩天內,更動甚少,大半是熟面孔。遷出的人不知去向,遷入的人則是從外地匆匆趕到的,有些與原住旅客攀交情,有些則不與其他的人往來,似乎有意隱起身份,用的可能是假名號。
五湖游龍仍然住在這裡,飛熊和追風快刀也在。至於那位奪魂一指江彬,當然已經失了蹤。
客廳點了兩盞菜油燈,光度不足。幾個人在廳中品茗,江湖豪客不習慣日人而睡。
“攝魂天魔那羣人,實力之強令人心驚,他們弄走了武道門的飛天蜈蚣飛虎兩員大將,勝算在握。”一劍愁黃允中談上了主題:“依你們的估計,他們能不能把武道門擊潰,從陰陽使者手中,把一千五百兩黃金吞掉?”
“很難說。”追風快刀李勇,用懷疑的口吻說:“想從武道門手中黑吃黑的人並不少,成功的人卻沒聽說過。老兇魔這位軍師的主子,應該是名頭更驚世的人,可是迄今爲止,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來歷。據我所知,他們有幾個爪牙,曾經落在某些人手中。卻問不出任何結果,衆口一詞招認是老兇魔的爪牙,對以上的主子毫無所知。諸位老兄久走江湖,見多識廣,對驚世的高手名宿不陌生,誰知道這些人的底細?總該有人聽到一些風聞吧!”
在座的男女有十人之多,其中包括羅遠在內。羅遠不可能聽到些甚麼風聲,其他的人你看我我看你。
“我再說一遍,飛天蜈蚣和飛虎,不是落在老兇魔的人手中的。”羅遠實話實說,他知道是蘇若男那些人所爲:“連千手靈官也不知道老兇魔那些人的根底;只知道老兇魔早些年在山東地區活動,爲何帶了大批爪牙在這裡出現,千手靈官也大感意外驚訝呢,”
“我們大膽假設,小心求證。”五湖游龍鄭重地說:“首先我們認爲老兇魔的爪牙,稱老兇魔爲軍師,那麼,主將該是他的主子。如果他們志在向武道門黑吃黑,覬覦那一千五百兩黃金。那麼,他們爲何不到瑞雲谷佈置,卻在七十里外的這裡逗留生事,爲何?”
“主子另帶有人在瑞雲谷佈網張羅,由老兇魔帶了一批外圍爪牙,在這裡製造事端,吸引各方羣雄的注意,干擾奪金羣雄的活動,他們在瑞雲谷的人,便不受前來渾水摸魚的牛鬼蛇神搗亂了。”那位自稱五爪蚊的水上好漢加以分析:“他們已發現另一批實力強大的人,對他們具有嚴重的威脅,所以迫不及待召來更多的人手,意圖除掉具有威脅的那羣人。”
“對,很有道理。”追風快刀同意五爪蚊的看法:“現在八極雄鷹一鳴驚人,對他們的威協更嚴重,殺得他們死傷慘重,羅老弟成了他們第一號強敵了。”
“所以咱們得放警覺些,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一劍愁本能地挪了挪佩劍:“老兇魔居然能役使如此衆多的爪牙,委實令人心中懍懍。
他已經讓大多數高手名宿害怕了,再有大批爪牙可用,今後爲害更烈,他留在這裡,的確嚇壞了不少人。”
“他不會善罷干休的,羅老弟你必須特別提防他。”追風快刀苦笑:“希望他趕快趕去瑞雲谷佈置。以他目下的實力,對付武道門的陰陽使者,應該綽有餘裕,留在這裡毫無必要,天知道他在打甚麼鬼主意?”
“在這裡堵截武道門從荊山趕來接應的人,切斷陰陽使者的外援,錯不了。”五爪蚊再次舉出老兇魔在此逗留的理由,頗有見地:“在瑞雲谷佈置的人,實力一定不比老兇魔這批人差。咱們這些零零星星,想渾水模魚的好漢,看來毫無希望了,白跑一趟枉費心機。”
“那可不一定哦?”一位年輕人拍拍胸膛,表示英雄氣概:“八仙過海,各顯神通;人多固然佔便宜,出其制勝打爛仗,人少同樣可以發揮,他們那能永遠聚在一起?羅兄,你不會放棄吧?”
“談不上放棄,那本來就不關我的事。”羅遠顯得懶散,一副局外人表情。
“你不去奪取?”
“如果我去,決不是爲了搶不屬於我的黃金。”羅遠漠然地表明立場:“大後天午正贖人,黃金初期得主當然是武道門的陰陽使者。時間已經不多了,諸位如果仍在七十里外觀望不前,恐怕連拾金屑的機會也沒有啦!諸位不是爲觀望而來的吧?那又何必來?”
“咱們明天就動身。”一劍愁似乎下定決心,不再存心觀望:“事前在瑞雲谷附近潛伏,固然風險甚大,在這裡觀望,其實並不安全。假使武道門沒有人從荊山趕來策應?誰敢保證老兇魔不改變主意,遷怒趕來覬覦黃金的人?這兩天的衝突就不會是偶發性的,老兇魔已經開始清除威脅性最大的人了。”
“對,咱們明天就動身。”追風快刀臉上有不安的神情流露:“先期清除礙手礙腳的競爭者,也是手段之一。姓蘇的小姑娘逃回集上投宿,就是被逼回來的。老兇魔的主要目標是這位蘇姑娘,不敢在集外露宿了。”
羅遠心中一動,老兇魔是甚麼都不怕的,大寧集的民壯,絕對阻止不了老兇魔侵人集內行兇。蘇若男和宇內三狐躲人集內藏身,必定會替大寧集帶來災禍。
“諸位如果明天動身,今晚最好警覺些提防意外。”羅遠離座表示要歇息了:“追風快刀李前輩說得對,先期清除礙手礙腳的競爭者,也是保證順利成功的手段之一。一旦老兇魔認爲你們礙手礙腳,攻擊的刀劍與矛頭,就會指向你們身上了,須早作防備以免枉送性命。”
不再理會衆人七嘴八舌,出廳逕自走了。
羅遠再次出現在集場那位甲首家中,千手靈官恰好從外面打聽消息返回不久。
他知道千手靈官靠得住,是真正的江湖人精,打聽消息的門路廣,手段高明正確度高。
他把斃了老兇魔不少人的事說了,並說出老兇魔大舉出動對付宇內三狐,襲擊蘇若男七男女的經過情形。
“蘇若男那些人,無疑是實力僅次於老兇魔的強力競爭者,曾經擒住了武道門的兩員大將,這件事已是衆所周知。”他說出自己的看法:“老兇魔集中全力對付她,很可能想打武道門被擒的兩員大將的主意,只要擒住蘇若男,就可以協迫她的人用飛天蜈蚣和飛虎交換。”
“那是可能的。”千手靈官同意他的看法:“問題是:值得嗎?據你所說,蘇若男的地位,在她那些人中並不高,就算她落在老兇魔手中,她的主事人肯將擒獲的武道門大將交換嗎?”
“這……”他楞住了。
“所有的強梁組合,控制手段幾乎都非常殘酷,重賞重罰不惜犧牲,是強梁組合的金科玉律。武道門不會因爲兩員大將被擒,而重人道乖乖用黃金把人贖回。蘇若男的主子,也不會因爲她被擄而用人交換。
所以,老兇魔全力擒捉蘇若男是沒有必要的,所付的代價也太大了,不划算。晤!其中一定有詭橘的陰謀,真得花些工夫,找出其中的秘密來。”
“我也覺得其中疑雲重重……”
“老弟,你可以抓人問口供呀!”千手靈官又在玩權術,唆使他着手查:“老兇魔的重要爪牙,一定知道其中底蘊……
“你也可以捉疑犯呀?”
“我?我不能玩法。”千手靈宮搖頭苦笑。“這裡距我的管區已在千里外,所發生的罪案我管不了,也與我追查的案件無關,那是隨州公人的責任。一旦我出面,隨州的知州大人會把我關進監牢吃太平飯。你可以放手幹,我無能爲力。”
“今晚你恐怕非出面不可了。”他悼悼地說。
“是嗎?”千手靈管一怔。
“沒錯。”他肯定地說。
“你聽到了些甚麼風聲?”
“蘇若男那些人走不了,回到集上投宿,老兇魔勢必大舉襲擊,那表示集上的居民遭殃受到波及,你能閉上眼睛,撫住耳朵袖手旁觀他們殺人放火?”
“晤?有此可能。”千手靈官臉色一變。
“你們最好放機靈些,不然今晚你們將十分難過。”他立即告辭離去。
千手靈宮知道情勢嚴重,立即召集手下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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