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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請進。”這時裡面一個聲音問。

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柔柔的女子聲音!

我簡直不敢相信,怎麼可能?!

怎麼可能是她?!

我心裡忍不住激烈的顫動,恨不能立時推開門,看看門後的人面,是不是真的是我聽上去的那個人。

“是我,我帶楊助理來報到了。”藩經理一邊衝裡面習慣性的嬌滴滴的笑道,一邊將門輕輕推開。

看到了,我看到了,在那張跟總公司人事部楊娜的辦公桌一模一樣的辦公桌前,眼含笑意正對我們坐着的不是別人,真的是春花!

我聽聲音就知道但卻無論如何也不敢確定的春花!

我更加激動,幾欲上前去抓住她雪白細膩的手或是給她一個深深的擁抱,興奮的道:“春花,怎麼會是你?你怎麼也到分公司來了?而且還做了分公司的人事部經理?!難道,你昨天找我,就是要告訴我這事?!”

藩經理卻在我之前笑道:“春花經理,楊助理也是從總公司來的,我想你們應該很熟悉吧?”

“見過幾次,有點印象並不熟悉,畢竟總公司雖然只一幢樓,卻比分公司要大得多,那麼多同事,又不在同一個部門。”春花道。

依然眼含笑意,看我也看藩經理,卻無半點驚喜。也許是昨天我已告訴了她我被調到分公司並且謊稱升了職,一切盡在意料中,她用不着驚喜。

但她何以要笑得那麼雲淡風清,還要謊稱和我在總公司不屬同一個部門只是見過並不太熟?

藩經理竟問她和我是不是熟悉,這麼說來藩經理除了知道我和她都來自總公司外,對我和她再一無所知?

難道青梅在公司內網上發的她和我的任職公告,並沒太多我和她的簡歷,甚至隻字沒提我們之前在總公司都在哪個部門都任何職?

我的心不再激動,微微皺眉疑惑的看她。

她給了我一個眼神,一個只有我能看懂的眼神。

很弱很弱,一閃而過,藩經理一定沒注意到。

她是擔心我暗示我不要揭穿她。

我何其細膩聰明,更何況我從來就不是那種沒心沒肺口直心快的人。只那個眼神,我便把那些疑惑暫時放下,等以後有機會再找她單獨聊聊。

我配合道:“春花經理,以前在總公司忙着彼此的事很少見面,但願在分公司我們能熟悉一些。”

停了停,爲了讓藩經理更加相信我們並不熟識,又故意進一步套近乎衝春花有些巴結的道:“無論生活上還是工作上有用得着的地方,給我打聲招呼就是。”

春花對我的故意套近乎只是簡單應付,看上去像是出於禮貌的那種。

而我,卻適可而止,默默的去辦公桌上的新人報道冊上籤了字,然後擡起頭來,望着她道:“春花經理,還有別的事嗎?”

春花搖搖頭,笑道:“沒了,你可以走了。”

我道:“好的,那我走了。”

然後轉身而去。

藩經理道:“既然沒事,那我也走了,楊助理剛來,對我們部門還不熟悉,我得帶他去後勤部走走。”

沒等春花回答,便急急的跟着我肩並肩而出。

走出春花的辦公室,我輕輕的替春花將門掩上,再去看藩經理時,都疑心她這樣急急而出,不是要帶我去什麼後勤部走走,倒像是要跟我去她自己辦公室那間休息室的牀上洞房花燭。

然而,她沒帶我去洞房花燭,她真帶我去了後勤部的辦公室。

雖然是第一次走進去,我卻那麼熟悉。

辦公室的佈局和總公司的幾乎完全相同。

一樣的桌椅,一樣的電腦,一樣的電話……一切都按一樣的佈局擺設,甚至一樣的大辦公室盡頭還有間一樣的小小的主管辦公室。

只是除了我,人卻完全不是總公司的人。

我不知道盡頭那間小小的主管辦公室裡坐着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那扇紫紅的木門嚴嚴的關着。但料想他一定不會像劉主管。如果他像劉主管,那麼我實在要打心裡對他說聲抱歉,在今後的日子裡他可能要受些苦頭了。但一切都不能怪我,怪只怪他的長相或性格太他媽讓我不舒服。換句話吧,以前在總公司位居人下,我沒少被劉主管打壓排擠,現在,我升職了,雖然只是個助理,但到底是經理助理,比主管還是略微高出那麼一小節。誰像劉主管,誰就他媽不幸,我還沒光明磊落得不表面清秀文弱,內心卻以小人之心度小人之腹,對劉主管那樣的人睚眥必報。

在彷彿總公司藩玉的那個位置,是個男子。但卻不是藩玉那樣油頭粉面,張揚自戀的男子。那個男子很普通,性格內殮,彷彿不太喜歡說話,看見我和藩經理都不太敢正視我們。只弱弱的微笑了下,便扭過頭去對着電腦目不旁視。如果他是女人,又長得漂亮點,他那柔弱寡言的性格,甚至要讓我覺得他有點像春花。我喜歡這樣老老實實的人,這樣的人不會讓你感到厭惡感到危險。

彷彿總公司春花那個位置,坐着的是個女子,和春花性格完全相反的女子。那女子眉梢眼角都充滿了表現和攀上高枝的,卻又不是我希望的吳妍。她遠不及吳娛漂亮。如果是吳妍,眉梢眼角流露出那樣的,只會讓人覺得她陽光,有上進心,讓人更加喜歡。而她,雖然不讓人厭惡覺得太過做作,卻也生不出半點好感來。

事實上,眼前的整個後勤部,除了藩經理,就再也找不出可以稍微比得上吳妍的美女來。就是男子,也都普通之極。怪不得所有女子都要麼悄悄的拿眼睛看我,要麼眼神張揚卻又對藩經理略有顧忌的對我暗送秋波。而姿態比胸部還高的藩經理,在這羣庸脂俗粉裡,就更加顯得鶴立雞羣了。惹得那些可憐的男子,連奢望的膽量都不敢有。

我走向彷彿總公司我的那個位置。那個位置空着。

藩經理似乎要對我說什麼卻沒說,只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她也不明白我的意思,她哪裡知道,我對這個位置有着複雜的情感?

我甚至輕輕的坐在了空椅上。和總公司完全一樣的椅子,柔柔的,暖暖的,還富有彈性,可以任意轉動。我卻第一次感覺到坐在這樣的椅子上的舒適來。也許是職位不同了,在這辦公室裡再沒有誰敢對我蔑視,更加之沒了劉主管和藩玉那樣讓我厭惡的人。

辦公桌上的資料有些凌亂,我甚至心情大好的伸出手去整理那些資料。我問:“藩經理,這個人沒來?”

藩經理沒回答,又悄悄的拉了拉我的衣角。我擡頭看她,她笑,卻沒有了一如繼往的妖媚。在她的眼神裡有一種暗示,一種我看不懂的暗示。

而與此同時,我發現辦公司所有人都在對着我,包括那個坐在如總公司藩玉的位置上那個性格跟春花一般內向寡言的男子。

明媚的陽光在窗外暖暖的照,和煦的春風柔柔的吹,幾縷暗香幽幽送來。辦公室裡的氣氛卻是一種不明不白的緊張。有人的眼神在擔憂,更多的眼神在期盼。

我伸出的手沒有停止,氣氛越是不明不白的緊張,我越是要試探出個究竟。

我不再是懷着情有獨衷的感情去整理辦公桌上那些略顯凌亂的資料。雖然不明不白,但我依稀感覺到一切的變化都是因我的十指細長白淨如女子般的手伸向那些資料而起。

我的手很平靜,我慢慢的隨意的翻動並歸整那些資料。其實,那些資料很平常,都是些後勤部無關緊張的東西,並沒什麼關係到瓶梅公司的重大秘密。事實上,在後勤部辦公室也不可能有關係到瓶梅公司的重大秘密,更不要說在這樣凌亂而明顯的擺放於辦公桌上的資料裡。

在整理到最後一本文件夾的時候,我很是失望,我沒有發現什麼讓辦公室裡的氣氛變得如此莫名其妙的秘密。但愈是沒有發現,我就愈是一團秘零,愈是好奇,愈是想一探究竟。

文件夾還在手裡,我卻表面平靜內心狐疑的把臉別向了桌上的電腦。

電腦沒有關,桌面正打開着,卻是一幅風景畫。好像是藏區的某個地方,沒有污染,乾淨而清爽,天空很高,湛藍湛藍的,幾縷潔白的雲彷彿置身於茫茫草原的溫馴的羊,又彷彿飄浮在一望無際的大海上的帆。藍天下的村莊,和諧而肅穆,柔柔的炊煙裊裊而起。

我有些恍惚,或者是空白,忘記一切世俗也忘記自己的恍惚和空白。

有什麼東西從我手裡的文件夾裡滑落,如電腦桌面上風景裡藍天上的白雲一樣,在我身邊飄轉,於觸碰了幾次辦公桌的邊沿和我的褲腿之後,最終輕輕的停在了我鋥亮的皮鞋上。

我從恍惚和空白中略有清醒。

我看到,擔憂、期待,興奮……佈滿了辦公室裡所有人的臉。氣氛更加不明不白的緊張。

我低眉,去看那還在我皮鞋上靜靜的躺着的到底是什麼東西,那麼輕得幾乎沒有重量,卻能如此怪異的攪動辦公室裡所有人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