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安晨還未醒來的意思,直到侍女的敲門聲響了好幾次他才緩緩地睜開雙眼。
初春的陽光透過窗戶映射在屋裡,一切看起來都是那麼舒服溫柔,安晨伸了個懶腰,這或許是他十幾年來第一次睡得這麼安逸了。
“進來吧,門沒關。”
門被推開,一個與安晨一般年齡的少女端着水盆走了進來,少女正值年少,她不算漂亮卻意外的清秀,她甚至不敢與安晨對視。
“奴婢來服飾少爺洗漱。”她含羞道。
安晨微微一笑,這讓他似乎想起了誰,綠鶯姐姐?那時的自己還小,雖然已經過去十幾年,但綠鶯的容顏他還是無法忘卻,那是個很可愛的大姐姐。
“我自己來吧,”安晨接過水盆,忽然又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少爺,我叫小蝶。”她依舊沒有擡起頭來。
“何時進的安府?”安晨一邊洗臉一邊問道。
“回少爺,兩年前夫人將我收留的。”
又是個可憐的孩子,安晨心裡暗歎,如果世界上多幾個像娘一般的好心人那該多好。
“夫人吩咐過了,請少爺洗漱完後去大堂一起用午飯。”小蝶說完便端着水盆低着頭快步退出了房間。
安晨尷尬一笑,太含羞的女孩子他並不太喜歡,這樣會讓他覺得自己是個壞人。蝶衣從來不會害怕自己,一想到這裡,他腦海中又浮現出了丘蝶衣的容顏……
安晨搖了搖頭,有些事永遠也不要去想得好,眼下已經是中午了,午飯過後可以去城南瞧瞧,但願能幫着父親爲修橋多盡一份力。
大堂內一桌豐盛的午餐,然而桌上也只有三人,如安晨預料的一樣,爹一早就爲修橋一事奔波而去。
“來,晨兒多吃些,你現在正在長身體。”公孫蘭一個勁地往安晨碗裡夾菜。
安晨也不拘束,他一嘴油污地啃着雞腿,雖然現在已經對食物並不有多大需求,但享受美味可口的食物還是很可觀的。
“娘,你給哥哥夾那麼多菜,你想把哥哥撐死啊。”安夕不樂意地問道。
“怎麼嫉妒了?”安晨眉間一挑。
“你瞧瞧你碗裡,難道會比你哥哥少嗎?”公孫蘭寵溺道。
安夕一撇嘴喃喃道:“人家也在長身體嘛。”
“好好好,你們倆都多吃些,不夠娘再去做。”公孫蘭幸福地笑着,而她的碗筷卻很少動一下。
“哦,對了娘,你可知道綠鶯姐姐去哪兒了?我怎麼沒看見她?”安晨突然問道。
“綠鶯啊,五年前就嫁人了,還是娘替他介紹的婚事呢。”
“那她嫁在何處?”
“怎麼了?你想她了?”公孫蘭笑道。
安晨臉色微紅不知所言。
公孫蘭又說道:“你放心,綠鶯是個好女孩,娘當然不會讓她吃虧,城南賈富商與你爹交好,他有個兒子更是文武雙全,所以我就做主將她嫁給了賈公子了。”
“賈公子?”安晨小聲道,“那賈公子品性如何?他會不會嫌棄綠鶯姐姐出身貧寒?”
公孫蘭笑道:“想不到晨兒小小年紀卻能爲一個女人考慮如此多的事情,娘也是女人,自然會先打聽賈公子的品行,絕對是上上人選,再說我安家出去的人豈會身份低微?”
“況且啊,綠鶯時不時還會過來拜訪我呢,那可真是個不錯的孩子呢。”
安晨點頭,如此甚好,但娘只說對了一半,他是個感性的人,但他的年紀卻不小了,他不確定自己是否有愛過的人,但他知道自己曾經有一個失去後會心疼的女子。
午飯過後,安晨交代了自己這幾天的目的,娘還誇獎他懂事,只是安夕想要吵着帶她一起,自從昨天帶着那丫頭出去遊玩了一番後,只要以後自己有空她便時時刻刻的粘着自己,當然娘不會同意,他也不會同意。想到這裡,安晨微微一笑,一舉躍上馬背,在柳州里行事還是要低調一些。
人多的時候就騎着馬慢行,人少的時候就騎着馬飛奔,即使這樣走走停停,城南也不過太遠,沒過多久便已經到了城南。
馬蹄在賈府面前停了下來,他並沒有選擇從正門進去,因爲現在柳州城裡還沒人知道安家大公子回來了。
安晨翻下馬,輕輕一躍便翻過了賈府的圍牆,他悠閒地在屋頂穿梭,十年了,也不知道綠鶯姐姐變成哪般模樣了。
院子中,一對母女正在花園中享受着這初春的暖陽,小女孩約有四五歲,她乖巧的依偎在少婦的懷裡。
少婦拿着木梳正在一遍一遍地爲小女孩梳理着頭髮,少婦很美,她面容紅潤,賢惠端莊,完全不像十年前那個稚嫩的小女孩。
安晨盤膝坐在屋頂一邊曬着太陽一邊喝着小酒,時光啊真的是不留人,十年不見自己已經長大,爹孃也已經老去,自己還多了個妹妹,當初的綠鶯姐姐如今也已爲人母,好,好,好!
他又猛地灌下一口酒,也不知,下一個十年,再下一個十年,十年的十年,百年的百年……又會怎麼樣?
寂寞?
只剩下他一人。
“娘,那邊的屋頂上好像有個大哥哥。”小女孩突然說道。
綠鶯轉過頭,屋頂上卻看不見安晨的身影……
安晨重新坐上了馬背,這並不是離別,今後的幾年總會再見面。
城南就算到了中午時刻,人流量也非常大,以至於安晨想要快些走到藍公河都不行,所以只好隨着人流慢慢穿行。
就在這時,一人被重重地摔在了他的馬蹄下,安晨順着人摔來的方向
看去,只見不遠處的一處門面被摔得亂七八糟,看樣子,此人是被硬生生從裡頭摔出來的。
緊接着一個白胖的青年男子帶着幾個凶神惡煞的家丁走了出來,他們手中還拽着一個略有幾分姿色的女子。
“叫你交租你又交不出來,要不是你在我二叔手下做過事,老子早打斷你的腿了。”白胖男子囂張地說道。
“王公子,你再寬限幾日吧,我夫妻倆從蓮城初到柳州確實再拿不出多的錢來交租了。”那人顯然傷的不輕,甚至說話都有些中氣不足,他的身材很是壯碩,但他現在卻束手無策。就好比功夫再高也怕刀,窮人永遠都鬥不過富人。
“我管你蓮城來的柳州去的,不交錢,那就拿你老婆抵押!”白胖男子是鐵了心的不讓步了,於是手一揮對後面家丁道:“走了。”
“王公子,你不能這樣啊!”壯碩男子急了,忍着傷痛想要阻止,可還未等他近身家丁便又將他踹倒在地。
“大虎,大虎……”女子也聲嘶力竭地叫着,但無論她無論怎麼掙扎也無法掙脫開家丁的手。
男子絕望地倒在地上看着圍觀的人羣,和即將被帶走的妻子,他無可奈何……
不僅是他無可奈何,同樣的還有無動於衷的人羣,顯然這個王公子在這一帶橫行霸道不止一次了。
儘管人們議論紛紛,但是誰也沒有想過當這個英雄。
安晨也不想當英雄,但是他無法容忍如此橫行的人,而且他發現眼下的男子似乎還是個舊相識,大虎?那豈不是以前在蓮城嘲笑自己是啞巴的那個孩子王?
他心中早已沒有憎恨,誰也不會知道當年那個孩子王如今這麼可憐,而那個傻子啞巴卻在追求仙道,所以他出手了。
“啊啊啊……”幾聲慘叫後,幾個家丁紛紛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這一瞬間誰也沒有看清楚是怎麼回事。
女子連忙跑過去扶起大虎,兩夫妻相擁而哭。而王公子卻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因爲安晨的一柄短刀正架在他的脖子上,當然安晨不會殺他。
“我不想多說,以後不許找他們麻煩,”安晨收起了刀“記住我,以後來找我麻煩,現在——快滾。”
王公子擦了擦額頭上的虛汗,領着幾個家丁狼狽地衝出人羣。待他走遠後,人羣中皆是一片叫好聲,安晨欣然一笑,這種感覺也還算不錯,就當他要上馬之時,大虎卻從後面叫住了他。
“多謝公子,敢問公子大名。”大虎深鞠一躬道。
“我麼?”安晨似笑非笑地轉過頭,心裡暗道:也不知他是否還認得我。
“公子——你是……”大虎迷茫,他似乎從小就認得這個人……
安晨沒有說話,而是一舉躍上馬背悠然離去。
因果,
緣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