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昕坐在凳子上,雙手放在桌面,託着額頭,身邊是來回穿梭不停的丫鬟,還有大夫忙碌的身影。
他閉着眼,似乎身邊所有的事都漂浮於三界之外。當阿啓派人火急來通知他的時候,他全身都冰涼起來,那麼近的距離,他竟然防備不到,董清牧的酒瘋已經不是一次兩次的事情。
他的心結,從來就沒有解開,在清醒的時候,不過是壓抑着,只有喝醉了才完全釋放出來。
衛將軍爲什麼要全軍營禁酒,以前董清牧帶回來的那些女娃們都去了哪裡,爲什麼他會一次斬殺上百手無寸鐵的俘虜,似乎都得到了解釋。
當他趕到那裡,看到看到地上漫開的血,躺在牀上,幾乎連呼吸都沒有的璇璣,彷彿天地就在一瞬間崩塌。
幾乎是連想都不用想,他撿起掉在地上,還染着璇璣鮮血的劍,朝着已經暈倒的董清牧,想要一劍奪他性命。
阿啓在一邊嚇得不輕,拼了命攔着幾近失控的黎昕,要不是青學和淺仲也接到阿啓的消息,匆忙趕了過來,估計董清牧就活不成了。
收拾殘局後,董清牧也不過是被阿啓打暈了,只消一個晚上就會好起來,而且不會再記得做過什麼。
但是,大夫卻和黎昕說,璇璣很有可能活不過這個晚上。
淺仲和青學站在一邊不敢說話,面面相覷想要安慰,才發現原來有時候,話語並沒有任何用處。
“阿昕,你去休息一下吧,這裡我們看着。”淺仲是最受不了這種沉悶,黎昕若是覺得心裡難受,找他出氣打一頓都無所謂,但是空氣中的壓抑,讓他很是難受。
黎昕依舊保持着撐着額頭的姿勢並不說話,對於淺仲的話也是置若罔聞,腦袋裡一片空白,似乎什麼都沒有去想,也不知道要從哪裡想去。
曾經璇璣的爲難,他纔有切身的體會,一邊是璇璣,一邊是董清牧,爲什麼受傷的不是他,爲什麼傷人的是董清牧?
其實,早應該有預感的,飯桌之上,董清牧那樣高興,喝多了兩杯他應該制止,璇璣說要陪着回去,他應該制止,就那麼一念之差。
一坐便是到了天亮,碧倩和湖
影也守了一個晚上,卻始終沒見好轉,迷糊間璇璣短暫清醒過,但是卻很茫然,然後又暈了過去。
一晚的宿醉,外加自己弄的一些小傷,董清牧揉着太陽穴,全省都酸酸的,便知道自己又是喝多了,好像有那麼幾年沒有這樣喝過,真不適應。
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一邊的廂房,手上額頭上都纏着厚厚的紗布。他搖了搖頭算是清醒過來,但是除去昨晚吃飯打鬧以外,一點印象都沒有,纔剛走出房門,淺仲和阿啓便像猛虎似得撲上來,直接把他連拉帶拽的拖回房間。
估計按照現在的情形,他若是一臉無事的出現在黎昕面前,那血光之災可躲不了。
“你先好好躲在這裡,別出去,準已經幫你和阿昕告假了。”淺仲小聲說着,難得他的大嗓門能壓得這麼低,阿啓也只是扶着攔着頭領不說話,畢竟他昨晚的那一掌劈下去可不輕,若是頭領記仇報復的話,他的命怎麼那麼苦?
“告假?我只是宿醉罷了,用不着。”董清牧被兩人攔着,奇怪的問道,雖然他不記得昨晚的事情,不過卻知道每次酒後都會大肆破壞,爲此衛將軍早就呵責多次,所以醒來後不在自己的寢室,是一點都不會奇怪。
“總之你別走出這裡。”淺仲沒好氣的說着,如今他對董清牧是罵不得,卻也惱怒,強行把他按在椅子上,依舊是壓低聲音說到。
董清牧揉着太陽穴,然後把眼光飄向阿啓,並沒有說話,不過清冷的目光倒是讓阿啓顫了一下,他一定要攢夠錢,然後娶媳婦兒再也不管頭領的事。
“是屬下不好,下手不該那麼重。”耿直一條腸子的阿啓,說去話來,也不懂拐彎抹角。
“怪不得脖子這麼疼。”董清牧略有所思,醉酒打鬧也不至於要打暈,看來阿啓對他可是一直懷恨在心,公報私仇。
“別鬧了,還有開玩笑的心情嗎?”淺仲難得的,比董清牧還要正經,瞪了阿啓一眼,低聲說道。
連戰事呈於眼前都不會嚴肅正經的淺仲,這樣說起話來,讓董清牧也收斂了笑意,看着他問道:“出什麼事了?”
他宿醉告假還說的過去,爲什麼連黎昕都告
假?
“璇璣受傷了,阿昕在照看着。”淺仲努力想要把話說的輕鬆,但是那個語氣那個神色,卻凝重的化不開。
“受傷了?”董清牧聽後,皺起了眉頭,見眼前兩人都神情嚴肅的看着自己,再聯想一番,最後得出一個不大好的結論。
“我弄的?”不確定的語氣,十分不確定的語氣,他知道自己是個心狠手辣的人,但是他的狠勁只對別人,若是身邊的人,卻是百般呵護,又怎麼會傷害璇璣呢?
不相信。
“總之,你別過去,要是阿昕暴走起來,我也勸不住。”淺仲按着他的肩膀,這倆人都是倔強的要死的人,若是想做,八頭牛都拉不回來。
“璇璣傷得怎麼樣?”董清牧擡起頭,看着淺仲問道。
“不怎麼好。”淺仲言辭閃爍了一下,他不擅長說謊,三人之中,他偏幫不得。
“阿啓,你來說。”董清牧帶了點不耐煩,軍人怎,怎麼可以這樣拖沓不定?
阿啓整張臉別的像苦瓜乾似的,看了淺仲一眼,才說道:“還昏迷着,沒醒過來。”
竟然昏迷,整整一晚的時間,卻還是昏迷不醒,難倒只是簡單的不怎麼好嗎?
董清牧瞥了淺仲一眼,站起來,不理會淺仲在一邊阻撓,走了出去。若是他做的事情,就不會迴避。
管家老王見董清牧走過來,忙打千兒做禮說道:“董少爺,我們少爺說了,你若是來,便請你先回去。”
不想看到,不想董清牧過來,這是黎昕下的命令,他怕自己看到董清牧,會忍不住打起來,而璇璣到現在都沒有醒,更是按捺不住火氣。
“璇璣醒來了麼?”董清牧聞言,皺起眉頭,看着老王問着,淺仲和阿啓兩人畏畏縮縮的,想要問出一點什麼來都難。既然黎昕說不見,他也犯不着硬是衝進去惹人嫌,還是緩一下吧。
管家老王聽他問起璇璣的情況,愁着臉搖搖頭,昨晚少爺像箭一樣衝出去,把滿身是血的璇璣抱回來時,嚇壞了多少人。他們都是安分守己的庶民,別說滿身是血,就算是幾籃子雞血都不曾多見,還不嚇得腿軟,連去叫大夫都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