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下午,我閉門不出。孟小冬也沒再來打擾,我安靜地將一本日記本,從頭至尾翻了個底朝天。
掩上筆記本,我長嘆一聲起身。
窗外暮色已經籠罩過來,眼前都是朦朦朧朧的一片。街燈次第亮了,將遠處的樹木與高樓,襯得只有一個輪廓。
花香入室,暗香涌動。心情本來鬱結,卻一陣幽香入鼻,頓覺心胸像被打開了一般。
我站在窗前,看着朦朧的夜景,心裡萬千思緒,就像被一道高聳入雲的大壩擋住了一樣,找不到可以宣泄的地方。
孫玉的日記,將我所有的疑惑一解而開。
我與孫玉的旖旎,是她們設的局。王常舉送孫玉回家,一樣是她們設的局。就連王常舉拿走孫玉的筆記本,也是她們早就預設好的。總之發生的這一切,都在她們的掌握之中。
我突然感覺到她們的恐怖,她們,僅僅是指孟小冬與孫玉。她們用心良苦,每一步都設計得如此精妙,讓我們一步一步進入她們的計劃,這需要多少的心思啊!
一個念頭冒上來,孟小冬對我的好,難道是我還有利用價值嗎?
我有一種羞憤感,感覺孟小冬的溫柔,就像一條吐着信子的美女蛇,我在她的溫柔裡不知不覺邁向死亡。
我決定要找孟小冬問個真相。
出門來,客廳裡燈光暗淡,看不到孟小冬。
我擡頭往樓上看,孟小冬的房門緊閉,看不到漏出來半絲燈光。
她不在家嗎?我想,擡腿往樓上走。
屋裡安靜如常,裡面沒任何動靜。
我隨手輕輕一推,居然發現門沒鎖,應手而開。
屋裡也是燈光暗淡,孟小冬背對着門,坐在貴妃椅上,憂傷地看着窗外。
“進來吧!”她輕聲叫喚我。
我咳嗽一聲,掩飾自己的慌亂。
在孟小冬面前,老子總會無來由的慌亂。我總結了一下,我的慌亂來自於自己的自卑。面對一個家財萬貫,又美麗異常的女人,像我這般小屌絲一樣的男人,能把自己低到塵埃底去。
“都看完了?”她問我,沒轉身。
“看完了。”我脫口而出,隨即驚醒過來,孟小冬並不知道我在房間裡幹什麼,她怎麼突然問這句話呢?可是我已經脫口而出了,不打自招地承認。
我心有不甘地問:“看完什麼?”
“孫玉的日記。”
我哦了一聲,滿不在乎地說:“說它啊,看完了。我就想知道,你怎麼知道我在看日記?”
“你以爲你能躲過我的眼睛嗎
?”孟小冬回過頭來,我猛然發現她的臉頰上居然掛着兩道淚痕。心便一緊。
“不能。”我老實地回答她說:“孟小冬,你是不是覺得我就是你手裡的一個蛋?”
“是嗎?”她淡淡一笑,站起身,走到我身邊,凝視着我說:“如果你是這樣認爲,就等於是拿把刀在一刀一刀地割我的心。”
“你能解釋,孫玉筆記本里的內容嗎?”
“她都說了什麼?”孟小冬疑惑地問:“孫玉的話,有些也是不能信的。”
“這都是她寫在紙上的。”
“她就不會寫假話來騙人?”
“有必要嗎?”
“當然。”孟小冬不知可否地笑着說:“孫玉是什麼人?你我,都不是她的對手。”
“我不想有對手。”我認真地說:“人活着,沒事找個對手來玩,多累。”
“問題是,生活裡處處都是對手。”
我長嘆一聲說:“太累了,活着真沒意思。”
孟小冬伸手攬住我的腰,柔聲說:“王者,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麼複雜。當然,生活絕非一杯水那麼清澈見底。”
“沒意思。”我說,扒開她的手,徑直去她剛纔坐着的貴妃椅上躺下,仰起頭問她:“你剛纔哭什麼?”
她淺淺一笑說:“我是高興。”
“高興還哭?”我莫名其妙地看着她說:“你們這些女人,真是不可思議。高興就應該笑啊,你反而還哭。”
“有個成語叫喜極而泣,你不懂嗎?”
“老子懶得去懂。我就是想不明白,你爲什麼要與孫玉一起算計我。”
“不是算計,是我和她都覺得,只有你,才能幫得上我。其實,孫玉也是在幫我,沒有她,我現在一定是四面楚歌了。”
“ 我能幫你什麼呢?”我自言自語地說:“老子就一廢人,被女人算計了還自鳴得意。”
她衝過來,一把捂住我的嘴巴,焦急地說:“不許你說這樣的話,王者,我是愛你的,很愛很愛你。”
“愛個毛線。”我不屑地說:“真愛還要算計呀?”
“如果你硬說我算計你,我無法可說。但我要告訴你,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不會再愛別人。”孟小冬又開始珠淚欲滴。
“你實話告訴我,利用我,開心嗎?”我不爲她所動,老子今天不弄明白孫玉筆記本的事,是沒辦法睡覺的。我感覺自己是有強迫症的人,任何事情,找不到結果,根本沒辦法去想其他的事。
我步步緊逼孟小冬,就是想激怒她。女人在激怒後,大腦的思維就
會短路,一短路,心底的話便會如潮水一般涌出來。
“我沒利用你!”她蹙着眉頭說:“我可能會利用所有的人,但絕對不會利用你。因爲,你是我要愛的人,我不會把自己的愛人往刀山火海推。”
我心裡有些許的感動。孟小冬說話的時候,態度堅定,神情堅毅,恍如視死如歸的烈士一樣。
“你不知道嗎?孫玉這樣做,讓王常舉丟了一條命。”我直言不諱地說,我沒把孟小冬拉進來一起說,就是還顧忌着她的感受。
“我明白你的意思。”她輕輕嘆息一聲說:“我也覺得愧疚,所以,我不敢去見美心,你這下該明白了吧?”
我搖搖頭說:“我不明白,你們爲什麼要這樣做?”
孟小冬悽然一笑說:“生活有時候總要閉上一隻眼。”
“說到底,你們還是利用了我。”我坐起來,推開孟小冬說:“你說不清楚,我會恨你的。”
“你要恨就恨吧。我問心無愧。因爲,我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爲了你。”孟小冬轉身過去,輕輕抽泣起來。
我最怕女人哭,女人只要一哭,我的心就會柔軟得不成樣子。
“很多東西,你還不懂。”她說,掩着面。
“我不懂,你就告訴我呀。”我無所謂地笑。
“你知道夏琳嗎?”孟小冬突然問我。
我愣了一下,孟小冬在這之前,從未提起過夏琳這個人。而且孫玉也從沒在我面前提起過。要不是看了孫玉的日記,我還真不知道夏琳是孫玉的閨蜜。
“你認識夏琳?”我問。
她茫然地點頭,嘆口氣說:“做女人,做到夏琳這個層面,算是極致了。”
“怎麼個極致法?”我不解地問。
“這裡有故事,而且很長。”
“我想聽。”
“真想聽?”
“想聽。”
“不會聽過後再後悔吧?”孟小冬苦笑一下說:“我剛纔說過,生活裡,有時候總需要閉上一隻眼。這句話你明白含義了嗎?”
“我不喜歡轉彎抹角。”我直愣愣地說:“我是個簡單的人,簡單得就好比杯子裡的水一樣。”
“我也喜歡簡單。”孟小冬對我招招手說:“你餓不餓?我去做點東西給你吃。”
“我想聽故事。”
“有時間讓你聽的。”她莞爾一笑說:“今晚,你躺着,我坐你身邊,給你講故事。”
“我現在想聽。”
“乖!”她摸了一下我的頭說:“聽話,吃飽了肚子,你想幹什麼都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