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拉出一把椅子坐在教堂門口,他點燃了煙桿,深深地吸了一口,兀自吞雲吐霧,過了許久,他突然唱起了小曲:
“爹孃不在家,娃娃怕睡覺,打開窗戶看,大王軍來到。士兵臉閃耀,大王馬高高,烏雲蓋着天,鮮血澆滿地,娃娃過來問大王,大王你往哪裡去?大王聽聞哈哈笑,大軍前去證大道。娃娃低頭泣,大王開懷笑,娃娃問如何,大王朗聲道‘吾要長空皓月朗朗於天,幽冥顛覆永離世間,山河壯闊永恆不變,乾坤莫夜我好睡眠’。”
“主教大人,您又在唱這首童謠。”珍妮行了出來,她打開一把傘,站在修斯身旁,躬身道:“大人,該用餐了。”
修斯擺擺手,道:“我不餓,你和修女們先吃吧。”把傘推了回去。
珍妮聽聞嘆了口氣:“今夜是升龍夜,女娃們都回家了。”
“哦,我忘了。”修斯點點頭,又吐了口煙,“我再等會兒,你先回去吧。”
“您是在等莫夜和貝爾麼?”珍妮問。
“等他們作甚,都長大了,我只是想再看看這雪。”修斯看着天道。
“是啊,他們都長大了,小娃娃變成了小少年,你也跟着變了呢。”
“我變了?”
“是啊,自從那一夜你把那小子撿回來後就變了呢。”珍妮彎下身,撿起地上的酒罈子,“從前你不抽菸也不喝酒,更不會唱老歌。”
“也許吧......”修斯哂笑着站起身:“變老了,變得多愁善感了。”說着他轉過頭,看着街道另一邊,那有幾個少年,正奔跑在雪地上。
“主教大人......快!救救我們。”少年們共五人,跑到街角處四個人停下了腳步,唯獨一個頭發蓬鬆的猴頭小子來到主教面前:“莫夜......莫夜和喬治出事了!”
“出什麼事了?”修斯挑起了眉毛,嘆道:“又是闖了什麼禍來找我幫忙擦屁?”說着他把手按在貝爾頭上,後者頓覺肺部流過一絲清涼,便不覺得氣喘,道:“出大事了,他們.......”話說道一半,他感覺背部被人拍了一掌。
“我出啥事了?”貝爾轉頭一看,莫夜竟笑嘻嘻地站在他身後。“啊!你沒出事!”他見狀大喜,一把抱住莫夜。
“快別這樣,怪噁心的。”莫夜嘻笑着把他推開,後者頓覺有些尷尬,但還是湊到他身邊,問道:“喬治呢?”
“回家去了。”
“那就好......”貝爾鬆了口氣,卻聽到修斯說話:“你這手怎麼回事。”他順着後者的眼光,看到莫夜的手,那手傷勢嚴重,皮膚都翻卷了起來,頓時一驚:“你這是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情。”
莫夜擺擺手笑道:“沒事,天冷烤火睡着了,醒來就這樣。”
“你......”大家一口同聲,卻懷着不同的心情。
“好啦,別墨跡了,老子要吃飯。”莫夜擺擺手,一把拉過貝爾,輕聲道:“待會再跟你說。”說着兩人就往教堂裡去。
“這小子......”修斯皺起了眉頭,他能感覺到莫夜的手裡有雷霆元素的味道,想來事情肯定有蹊蹺,但他知道莫夜不會實話實說,便轉頭看向街角處的四個少年。
少年們剛鬆一口氣,察覺到修斯的目光,大喊一聲:“跑呀!”就朝各家的方向跑去,搞得後者一陣無語。
※
“師傅,您醉了。”
“在下沒醉。”
“那請您把衣服穿好。”
“衣服怎麼了?”
“穿反了。”
“你管我,在下就喜歡這麼穿。”
“那請你正確地使用鞋子。”
“鞋子怎麼了?”
“掛在脖子上了。”
“誒呀,託雷斯,你怎麼這麼囉嗦,在下就喜歡這樣。”
“那萬方先生,在下先走了。”
“誒誒誒.......等等我......等等......嘔.......”
託雷斯回過頭,發現萬方已是躺在了道路中間,他嘆了口氣,走到萬方身邊把他的鞋子套回腳上,然後扶了起來,幫他把衣服穿好,道:“師傅,你還能走嗎?”
萬方搖晃了一下,道:“在下沒事......”
託雷斯:“我們有靈力護體根本不怕冷,何須喝酒暖身?”
“你這就不明白了......嘔......”萬方又吐了起來。
“師傅,你說兩年前那批人是否還活着。”
“多半是死了。”萬方嘔吐完一屁股坐在地上,運轉體內靈力,不一會兒,酒氣全散,他也清醒許多,“看來我酒量還是不行啊......走吧,我們先去見一個故人。”
風雪中師徒二人繼續前行,他們走進了小鎮,駐足在教堂門口,看到一個老頭,他穿着神服,在大雪中罵罵咧咧,隱隱聽到:“這些臭小子,肯定是惹了什麼**煩。”說着,老頭看到了他們,微笑着道:“你好,旅行者,前方大雪已經封山了,請進教堂裡避一避,待風雪稍停如何?”
“師傅,這就是你說的修斯主教?”託雷斯低聲問道。
“不是......”萬方的頭低沉了下來,抓着託雷斯的手就往前走。
“旅行者,聽老夫一勸吧。”
“不用。”
※
入夜,小鎮靜了下來,大家都漸漸地熄滅了屋裡的燭火,白雪皚皚的街道上只剩下呼嘯的風聲。
但仔細一看並非如此。
一個圓滾滾的身影從一間屋子後頭貓了出來,踏着雪,留下淺淺的腳印。
走着走着,他冷不丁摔了一跤,捂着腳在地上打滾,沾染了白雪,不一會兒翻滾成了一個雪球。
這時,街道的小巷裡又鑽出一個人影,他來到雪球旁邊將雪球扶了起來,現出一個小胖子。
他們相互間說着什麼,繼續向前走。人突然多了起來,三三兩兩地從不同的房屋裡鑽了出來,形成了一小隊人馬,是六個十一二歲的少年。他們神情詭異,四處張望着,好像是做了賊一般。
少年們聚攏了起來,相互對視一眼,點點頭,加快了前進的腳步,不一會兒就來到街尾的一條小巷子裡。
“莫夜!”
小巷深處有一口枯井,枯井前站着一個黑頭髮的少年,他雙手抱胸,眼神有些不快,正是莫夜。
“你們怎麼這麼久,想凍死我啊?”莫夜皺着眉頭道。
“都怪胖子,磨磨蹭蹭的。”接話的是喬治。
“這不能怪我啊,我老爹要試菜,總是弄得很晚才睡。”胖子說着蹲下身揉了揉腳板,然後就站不起來了,朝身邊一個頭發亂糟糟的少年伸出了手,眼睛裡露出求助的眼神。
貝爾白了他一眼,伸出手把他拽了起來,罵道:“吃吃吃,遲早肥死你!也不知道你怎麼走路的,這麼厚的雪都能踢到石墩。”
“服了!”其他幾名少年不約而同地朝胖子伸出了大拇指,遭來了後者一頓白眼。
“得了得了,瞧你這德行。”莫夜擺了擺手,“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被人發現?”
“反正我沒有。”衆人攤了攤手,全都扭頭望向了趔趄着嘴的胖子。
胖子瞪起了眼,罵道:“他媽的,看我幹嘛。”
“因爲你......”後面那個字大家沒說出來,但都對着胖子做了個“蠢”的嘴型。
“老子和你們拼囉。”胖子漲紅了臉,從地上抓起一把雪,朝着他們砸了過去,大家紛紛躲避,哈哈大笑着朝那口枯井跑去。
“我先來。”
喬治帶頭跳了進去,其他少年魚貫而入。那胖子氣急敗壞,抓起一大把雪就往井裡灑,接着就聽到井裡傳來歡快地嬉笑聲。
“太過分了,等老子下去和你們沒完!”胖子站在枯井旁彎着腰朝井裡大罵。他的臉圓滾滾的,生氣起來太陽穴鼓起兩根青筋,看起來活像個肉包子。
“去你的,喊個球啊,白天在教堂裡沒見你這麼有活力。”莫夜眉毛挑得老高,朝胖子圓乎乎的屁股一腳踹去,只聽後者“哎喲”一聲掉了下去,井裡的嬉笑聲更加肆無忌憚了。
“莫夜,快下來。”
“嗯。”聽到小夥伴們在呼喚他,莫夜應了一聲,站在井邊朝街道外看了看,隨後也跳了下去。
看到莫夜下來了,衆人取出火摺子,紛紛打亮,井底的環境豁然開朗,原來這裡有一條密道,七個少年你推我我退你,朝着深處前行。
“我說胖子,你不是說想像你老爹一樣當個廚師嗎?怎麼在教堂裡改口了?”說話的是比利,他長得雖精壯卻穿得比誰都厚。
“哎......我老爹說做廚子沒出息,叫我去學院長點本領,將來有機會能弄個姓氏什麼的。”胖子搖頭晃腦的,看起來很不開心。
“我老爹也是這麼說,我纔不想離開這個鎮子呢,其實我覺得長大了加入獵隊也挺好的,幹嘛那麼在意一個姓呢。”
“哪家不想要個姓氏,有這麼簡單嗎?我看我們這裡最有希望的就是莫夜和喬治了。”貝爾聽聞嘆了口氣道。
“喬治就行了,不要預上我,我纔沒那個閒工夫。”莫夜聽聞啐了一口,他走在一行人的最後面,雙手插着兜,皺着眉頭,一直催促胖子走快一點。
“莫夜,我說你爲什麼不願意參加升龍儀式,如果是靈者,以後也會有出息一些。”
“不爲什麼,就是不敢興趣啊。”莫夜攤了攤手道。
“你到底怎麼了?”走在最前面的喬治停下了腳步,回頭望着莫夜,大家也都跟着望着他,“還在爲今天的事情生氣啊?”
“你們煩不煩啊,磨磨唧唧的像個娘們。”莫夜生氣了,眼神一凜,看起來像只小野獸,嚇得胖子一顫一顫的,問道:“今天你們兩個最後是怎麼出來的?”
“時間一到我們就變出來了,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看來是那大漢的手段。”喬治想到大漢,心裡緊了緊。
“嚇死我們了,還以爲再也見不到你們了。”
“走走走,別墨跡,去到那裡再說吧。”
大家聽聞也都不出聲了,就悶着頭往前走。走了許久,終於來到了密道的盡頭,那兒有段階梯,階梯口有個暗門,喬治伸手推開裡它,頓時一陣風雪貫入,吹得他向後一個趔趄,差點沒摔倒。
“就應該讓胖子走前面。”喬治站穩了身形,嘟噥道。
“憑什麼!”胖子又不高興了,臉又擰成了個肉包子。
“因爲你.......”衆人齊齊對他做了個嘴型,做完哈哈大笑着衝進了風雪之中。
“老子跟你們拼囉。”胖子大喊一聲,也跟着衝了出去。
這時只剩下莫夜獨自一人站在密道里,他眼睛閃爍着,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過了一會兒他咬了咬牙,走出了密道,感覺到極寒的風雪,他搓了搓手,三步兩步追上了前面的小夥伴們。他將手插進胖子的兜裡,挨着他前行,時不時撓一下癢,撩得胖子蹦蹦跳跳的,差點又摔一跤。
“到了!”
這時前面傳來喬治的聲音,循聲望去,不遠處有一間小木屋。衆人看到相視一笑,這小木屋是他們七個人一齊搭建的,是他們集會的秘密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