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話 孤兒院

老店主所說的後山就處在離集市不遠的地方,那裡就像與世隔絕的小田園,有一座蜿蜒的石階,青青的草地,波光粼粼的小溪,還有從溪岸上涌出的一眼令人驚喜的泉水,大話王隨時都可以撿到一隻鐵皮杯子來喝它,四周總是有新鮮的動物糞便,這些場景彷彿來自童話世界。

老店主託付給他們的東西,是一捆打包好的藥包,託在手上有些份量,舉在耳邊聽,裡邊全是骨殼的聲音。按照老店主的說法,藥包裡頭都是來之不易的名貴藥材,需要花大價錢才能弄到手,可既然是如此重要的東西,他爲什麼會託付給兩個陌生人,而不是自己去完成,這讓大話王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大話王與山姆走過的地方,有點像牧場,因爲亂,因爲糞便的骯髒,在距離小溪不到一公里的小土坡上,有一座孤零零的石碑,石碑上沒有銘文,只有發黃的雜草,繞了石碑好幾圈。樹蔭下,歇着幾隻不怕生人的小喜鵲,它們從早到晚都安逸地生活在樹林裡,沒人打攪真是件好事。

在魚龍混雜的市場外,竟有一片安穩的淨土,看來居住在這山丘上的一定是位超凡脫俗的聖人,或者是隱姓埋名的英雄。

“那些孤兒們真是幸運,生活在這裡簡直就是老天贈予它們的。”山姆把手捧成勺,喝了幾口溪中的水,那沁人心脾的韻味久久流淌在喉中,他忽然一頭栽到水裡猛喝起來,全然忘了來這的目的。

“要是沒有財團的監視就更好了,我實在想不出用什麼理由從小孩子身上騙到保護費,如果就這麼回去的話,格羅瑞婭小姐一定會大發雷霆的。”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財團,實在不行的話,我會用這雙手去對付老闆的!”

山姆將頭伸出水面的時候,遠方傳來飄渺的兒歌,歌聲穿過茂密的林子傳到耳裡,被過濾地甜蜜溫馨。在這歌聲傳遞的方向上,有一排看似坍塌的籬笆牆,隱隱約約地藏在樹蔭中央。

走近些才發現,這些籬笆牆上設有鋒利的木錐,用來阻擋野獸的衝撞,籬笆內是塊鋪滿落葉的大院子,一些只有三到四歲的小孩子在自然形成的花壇中追逐嬉鬧,年齡稍長的大孩子負責看守他們,這羣孩子只穿了件禦寒獸皮背心,用綠葉編織成的小褲衩也是純天然的,他們看到有兩名大哥哥進入到院子裡來,立刻丟下手中的石子,竄到棕色的樹洞裡頭。

原來老店主說的孤兒院,只不過是些年長的榕樹,在榕樹上刨個大孔或者把木屋建在樹頂上,就成了騎士們眼前的模樣。

孤兒院的院長買不起財團名下的地皮,只能用這種方式生活在榕樹中,好在這兒的自然壞境不算差,土生土長的水果成了孩子們的主食,偶爾還會有兩頭笨獸撞上籬笆牆,逮到它們的夜晚準能開懷暢飲。

大話王小心翼翼地走到院子裡,四周只有踩到落葉的聲音,跟着樹枝一塊‘咔擦’作響。山姆的肚子一不小心擂起鼓來,那大概是樹林裡最糟糕的雜音,這不能怪他,因爲他們在聞到早餐之前就已經出發了。

“有人嗎?我們是來找院長的。”

大話王的問候也許只有自己能聽到,他很擔心會吵到睡夢中的孩子們,要是被大人聽到了,或許還會放出看門獵犬咬他們。

大話王從挨近榕樹的那一刻起,就證明自己的擔心是多餘的,孤兒院裡除了與落葉爲伴的籬笆牆,任何安全設備都沒有。一名剛步入成年的孤兒從樹洞中探出半個腦袋,用一雙敵視的眼睛瞪着兩位大哥哥,在未伸出樹洞的右手上,似乎還握着其他東西。

“我們是來這找院長的,他在家嗎?”

孤兒不說話,他隨時保持警惕,不過大話王看得出來,那雙瘦弱的小手一直在樹洞中發抖。

“好吧,我把這包藥放在這裡,你把它帶進去給院長,至於謝禮,留到今後再說吧。”大話王只好彎下腰,把老店主給他的藥包放在樹洞前。

那孩子二話不說,飛似的跑出樹洞,從撿起藥包到返回樹洞只用了短短兩秒。

大話王沒有任何機會和孩子對上話,他無奈地朝山姆使了個眼神,只有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那名撿起藥包的孤兒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擋住去路,衝動的眼神變成了感激,他想努力張開嘴,可又說不出話,於是便用手勢招呼兩名客人。

“他是個啞巴,樣子很可愛,也很愛學習,學習的能力甚至超過了同齡,哎,只可惜他從小就被遺棄在冷漠的高森城裡,如果出生在其他城市,或許還能找個願意收養他的好家庭,哈哈,事實上我根本捨不得他們走,孩子們天真的笑容已經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大話王回過頭,看到一位瘸腿老人倚在樹洞旁,身邊拉扯着大大小小的孩子,有的少條手,有的少隻眼,不過他們也都擁有共同的東西,那便是對生活充滿渴望的眼神。

“我,我是來給你送藥包的,送完就走,對吧,山姆?”

大話王竟在慈祥老人面前顯得語無倫次,其實他們又不是做賊心虛的強盜,根本不必害怕。

院長:“我看得出來,你們不是壞人,這包藥是凱蒙那個老傢伙託你們帶給我的吧?在這座城市裡,我一直以爲除了他,就不會有其他人做出同樣的傻事了。”

大話王:“他?是指凱蒙嗎?”

院長:“當然不是,只是你們的背影和他長得很像,只是背影,而不是其他的什麼東西。”

大話王:“我很在意你說的那個人,如果允許的話,請務必告訴我去哪可以找到他。”

院長:“十分抱歉,關於他的身份,我只知道一丁點,月光騎士,高森窮人們日夜期盼的名字,因爲他能給無依無靠的貧民帶去幸福,而那堆喪盡天良的財團土匪卻非常懼怕他,因爲他會在月夜裡出現,並且懲戒高森的惡棍與歹徒們。”

大話王:“騎士?爲什麼你們從不問他的由來?”

院長:“那是英雄的個人隱私,況且,見過真面目的沒有幾人,許多人都只能在月光下瞄到那張蒙面臉,回過神時,他已經不在身邊了。”

大話王:“聽上去是有些不可思議,可你爲什麼說我們長得和他很像?”

院長:“我見的人多了,純潔的,善良的,勇敢的,奸詐的,殘暴的,惡毒的,每一種人,我都可以用第一印象記住他們的樣子,久而久之就成了經驗,要知道在高森城裡,沒有這種經驗就上街的人是非常危險的。”

大話王:“可你根本就不用出門。”

院長:“誰知道呢,如果我說我年輕的時候可以同時對付四名暴徒,你會相信嗎?”

院長說這話的時候,孩子們都很開心,年齡較小的甚至爬上老人肩膀,用肉嘟嘟的小手摸着稀疏的毛髮,看上去,他真的一下子變得年輕許多,和小孩子們在一起,即使是罪惡也能淨化爲純潔。

大話王看了這一幕,就再也沒想過伸手向對方索要保護費,讓財團裡的畜生們都見鬼去吧!大話王懷着這種想法,正打算離開孤兒院,老人卻又從背後叫住了他們。

院長:“回去的時候,麻煩轉告你們的老闆,就說我已經交不起錢了,要是下個月再派人來轟我走,那我便只能交出這把老骨頭了。”

大話王:“你!你怎麼會知道?”

院長:“年輕人,當你開口說第一句話時,我就聽出你心中藏着小小的不安,那是隻有剛加入財團時纔有的心情,但隨着時間推移,這種心情會被金錢的誘惑所取代。”

大話王:“你誤會了,我們加入財團不是爲了幫助那些混蛋。”

院長:“嚯嚯,那就好,我相信我的眼睛,是不會看錯任何一位還能閃爍光芒的年輕人。”

大話王:“謝謝你,你的忠告,我們會銘記在心的。”

老院長把該說的都說完了,他哄着孩子們走進樹洞,將殘忍的世界關在了門外。

山姆失望極了,他對愣在邊上的大話王說到:“咱們就這樣空手而歸?”

“你還想怎麼樣?!要不是你的粗心,我們根本不用來到這該死的鬼地方受罪!”

大話王瞪了山姆一眼,這時,樹洞旁傳出‘嘎嘣嘎嘣’的脆響,大話王擡頭一望,看到一名尚未進屋的小男孩正用無辜的眼神盯着兩位大哥哥,嘴裡還舔着小手上的甜甜圈。

“我們總不能空手而歸,你說是吧?”山姆用手肘推了推大話王的胸口,臉上漸漸露出了壞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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