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原本一回宮便要召見莊賢妃和懿文夫人尋問宮中事宜,可聽說宜瑄公主生病,只好先將事情壓下,命自己的人去暗中查探。又過了數日,妱悅殿傳出宜瑄公主已安然無恙,太后一刻都不停息的召見莊賢妃和懿文夫人,弄得兩人手足無措,只得簡單收拾一番,結伴前往壽康宮。
兩人下了妃攆,沈嘉玥頷首示意,傅慧姍不明其意,走着走着偏了路,與沈嘉玥並肩,在無人處小聲說:“你方纔什麼意思?想說什麼話?”
沈嘉玥微微搖頭,“等會子有什麼事我來說,省得連你也牽扯進來。”
“這……”傅慧姍還要說什麼,卻見念湘緩緩走出來,雖是笑臉,卻神色凝重,道:“太后娘娘傳召兩位娘娘進去。”
兩人點點頭,笑着對她,“有勞姑姑。”
由念湘領着入內,後宮衆人皆在,傅慧姍慌張一掃,隱隱生出許多害怕,旋即低頭,與沈嘉玥一同請安道萬福。片刻過去太后仍不叫起,兩人仍拘着禮,竟都不知自己做錯何事,還在暗襯太后傳召自己的原因。
衆妃嬪面前給高位妃嬪立規矩,她兩的面子和裡子皆一併掃了,趙箐箐在一旁看着心焦,擡眼望了望太后,見太后面色鐵青,心道不好。趕緊使眼色給孝容華連夢瑾和秦寶林秦夙蘭,希望她兩能在太后跟前說上些好話,如今妃嬪中也就只有孝容華和秦寶林最得太后喜歡。
她兩自然看見了趙箐箐的眼色,連夢瑾點點頭,如今的她常常陪太后禮佛,性子改了不少。而秦夙蘭有些不服氣,她近日因着得太后喜歡,皇上也願給些薄面,連着侍寢幾夜後晉爲寶林,自以爲自己很得寵,多了幾分以往沒有的傲色,自然不肯替她們說話。
連夢瑾遞上一盞茶,冷不丁開口:“太后娘娘,您回宮後初次召見後宮衆姐妹,大家說說話不好麼?非要弄得這樣嚴肅,何必呢,留在宮裡的姐妹們必然想聽一路上的風光。”又接上一句:“兩位娘娘剛來,一直拘着禮也不好,讓她們起來吧,什麼事不得慢慢說啊。”
太后習慣性的接過茶盞,抿一口茶,瞥見坐在一旁的皇帝自打莊賢妃入殿,眼睛還沒離開過她身上,也不想爲了個女人弄僵母子關係,順坡說道:“也罷,起來吧,賜座。”
沈嘉玥和傅慧姍這才謝恩起身,雙腿痠軟,又各自按着位次坐下,剛坐下,卻聽得太后發問:“南巡風光先不提,莊賢妃你是掌管後宮的妃嬪,宮裡發生了什麼事你最清楚,你來說說吧。”
可憐沈嘉玥的腿,剛坐下,又得起身,傅慧姍行動利落,沈嘉玥還未起身時,她已經起身,回稟:“太后娘娘,原本太后娘娘詢問的是賢妃娘娘,按理說臣妾是不必回話的,只是一來臣妾是協理六宮的妃嬪,二來宜瑄公主生病多日,賢妃娘娘照顧多日,無暇料理宮務,皆是臣妾料理宮務的,故而由臣妾回稟最適合不過。”
許妙玲狐假虎威一番,“懿文夫人,您明知太后詢問的是賢妃娘娘,那麼您起身回話做甚?太后娘娘又讓您說話嗎?難道您沒明白太后娘娘的‘口諭’嗎?”她對史氏一事隱隱知道一些,又疑心安逸宮走水一案爲她們所爲,話語間沒什麼好口氣,“該不會莊賢妃娘娘不敢起來回話吧?”
原本傅慧姍說的合情合理,衆人連太后都沒話反駁,可許妙玲一說話,反倒覺得傅慧姍多此一舉,甚至是不懂規矩。
沈嘉玥行的正坐得端,也不欲旁人爲難傅慧姍,她對後宮之事瞭然於心,太后根本爲難不倒她,又有誰知道每夜趁着女兒睡着後挑燈理六宮庶務,直到天色破曉才匆匆睡上一兩個時辰,這些又有誰知道呢?連忙回話:“臣妾雖未曾料理宮務多日,但還是瞭解宮務的。”
“既然如此,你來說說前些日子史氏的事罷?”
旁的事倒也罷了,這事當着這麼多人面說,沈嘉玥有些難以啓齒,若是闔宮皆知史氏在生辰宴上診出喜脈,無疑是狠狠扇了自己一個耳光,顏面掃地,最要緊的是史氏乃假孕,沈嘉玥咬了咬牙,索性不說這事。
隨行南巡的妃嬪並不知宮裡發生的事,而留在宮裡的妃嬪也只知道一星半點,史氏假孕一事瞞的死死的,未曾外傳,因而衆人皆等着沈嘉玥的回話。過了半柱香時間,沈嘉玥還是沒說話,太后難免急性子,不過前幾日她的心腹已將後宮發生的事情全部告知,也細細查了許久,知道了一些始末,沒有催促沈嘉玥,擎等着。
太后能等,不代表旁人能等,不知是誰說了一句,“愨小儀怎麼沒來?闔宮唯她一人和儲秀宮裡靜養的康婕妤未到,這是怎麼回事?”
衆人見上頭三位未曾怪罪方纔開口的妃嬪,也都大着膽子竊竊私語,有些話都是衝着沈嘉玥和傅慧姍而去的。沈嘉玥耳邊聽着這些話,心裡有些委屈,忍不住全道了出來:“回太后娘娘話,愨小儀在八月十八日診出喜脈,臣妾已經書信一封報給皇上,後來她和石選侍在宛月湖相遇兩人發生爭執,雙雙落水,醫治期間魏院判稟告愨小儀並無身孕,而石選侍的胎也未保住,臣妾只好將愨小儀禁足,查明事情情況,茲事體大臣妾不敢做主,早已書信一封報給太后娘娘。”
太后通過調查發現書信和事情相差甚遠,便猜得有人利用書信,索性將計就計,召來沈嘉玥和傅慧姍詢問,纔有了方纔這一幕。現下親耳聽到沈嘉玥說的書信一事,便更能確定此事有人在背後操作,恐怕還有裡應外合之人。桌案一拍,頓時殿中一片安靜,厲聲喝道:“莊賢妃,既然事實是這樣,爲何你的書信卻不是這樣寫的?你可知哀家能定你一個捏造事實、欺君罔上之罪?還有哀家都不知道該信你這一句還是那封書信了?或是兩個都不能信。”
沈嘉玥一下便明白了,有人換了書信,一下子沒了主意,“臣妾確實是按着事實寫的書信,並無捏造事實,書信是臣妾親自寫的,又怎會?”
皇上終是發話,“既然如此,莊賢妃看看書信吧!”
命寒灃將書信遞給沈嘉玥,沈嘉玥看後,雙腿發軟,感覺事情已經超出了她能承受的範圍,將書信遞給傅慧姍,傅慧姍一看也嚇了一跳,書信上的字分明是沈嘉玥的筆跡,可沈嘉玥明知事情始末又怎會這樣寫?
“你且告訴哀家,這是不是你的筆跡?”
沈嘉玥一陣無奈,她引以爲傲的若水小楷,居然讓她陷入這種兩難局面,只得應聲,“是臣妾筆跡。”
皇后出聲,“母后,筆跡也是可以仿照的,莊賢妃根本沒有理由捏造事實。”
敏嬪楊語嫿直言不諱,“筆跡可以仿照,但賢妃娘娘貴爲四妃之一,又有誰敢仿照她的筆跡呢?”
話一出皇后瞥了她幾眼,四妃之上唯有皇后,這話是說唯皇后敢仿照賢妃的筆跡。皇上和太后豈會沒聽出來,只是現在不是管這事的時候,也就沒當場指出,虧楊語嫿還暗自得意以爲說話說得好。
許妙玲一副清高自傲的嘴臉,輕笑道:“太后娘娘,賢妃娘娘的捏造事實暫且不論,反正如何都逃不過她的責任。反倒是安逸宮走水一事,應當嚴查嚴辦。”
皇上死死的盯着她,不免怒火中燒,語氣陰冷,“那你說說看安逸宮走水一事,你以爲是誰所爲?”
原本許妙玲是被勒令清蘊殿自省,可太后得知此事,以鳳朝殿鬧事爲由命許妙玲往安逸宮自省,故而安逸宮走水時她恰巧在那兒。她疑心病重,一次簡單的走水愣是想成有人要害她,連掌管六宮的莊賢妃也記恨上了,一直以爲是她管六宮無方纔出這樣的事,甚至恨不得此事便是沈嘉玥做的,以此拉她下位。
許妙玲聽皇上這樣說,卻未看他臉色,故意將眼神瞟往沈嘉玥那兒,幾次下來,上頭三位都瞧得清楚,口中卻稱:“臣妾不敢妄自猜測。”
沈嘉玥雖有所察覺,可許妙玲沒有明着說,也不能擅自開口說話,只靜靜站着,觀察上頭三位的神情。
太后一向不喜歡許妙玲,挑明瞭說:“愉貴姬爲何總是瞟到莊賢妃那兒去?莫非覺得是安逸宮走水一事乃賢妃所爲吧?”
許妙玲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左右爲難,雖說她心裡真是這樣想的。只聽皇上一句‘心裡怎麼想的便說出來,何必這般吞吞吐吐。’後,立馬稱是。
沈嘉玥臉色一變又一變,終是沒有開口,倒是趙箐箐差點沒忍住辯解。
太后難得看一場好戲,彷彿回到了先帝那時,“既然這樣,賢妃你有何話可說?容你辯解。”
沈嘉玥並不知太后意思,只說了一句:“愉貴姬別忘了,華婉儀是本宮的親妹妹,本宮無論如何都不會拿她的性命開玩笑。若走水一事乃本宮所爲,本宮如何敢保證華婉儀不會有絲毫閃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