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瓊硯沒有再理他,而是硬拉着錦瑟往外走去,眉眼擔憂,“就算傷的不重,至少也要包紮一下吧。”
轉身的瞬間,錦瑟回眸看了桓越一眼,脣邊劃過一抹冷冷的笑意。
桓越看着倆人離開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緊緊握起,指節都泛起了蒼白的顏色。當他們的身影消失,桓越也離開了那裡。
看過大夫後,錦瑟確實傷得不重,上了點藥包紮了一下便回去了。路上,沈瓊硯眉眼輕斂,怔怔的似乎在想着什麼。
錦瑟看了看他,微微一笑,“受傷的是我,怎麼你倒這幅表情。”
神遊天外的人被拉了回來,他看了看錦瑟的傷處,目光閃過心疼,“疼嗎?”那樣輕柔的聲音,讓錦瑟頗有些不習慣。
“你就沒什麼要問的?”收回目光,似乎是承受不住他那樣的視線,無法與他對視。一瞬間,他竟感覺到自己的心亂了一下。
“我說過了,你們的恩怨我不管。”沈瓊硯垂下眼眸,遮住了裡面神色。
墨黑的眸子盯着他,裡面閃爍着思忖,似乎在猜測他這句話暗藏的意思,一時間倆人都沉默了下來,半晌,錦瑟才又問道:“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輕鬆的語調,彷彿是隨口一問。
沈瓊硯看着前方的道路,神色平和,“說起來還和你有幾分相似,他是來我這裡討水喝的,當時他說他是雲遊四方的俠士,懲奸除惡,後來聊得投機,便也就認識了,他偶爾會來找我,也都聊的很開心。”
“既然如此,你還趕他走?你不怕我就是那奸惡之人嗎?”輕輕揚起一邊嘴角,錦瑟斜眼看他,裡面的神色讓人一時摸不清他究竟是認真還是調侃。
“你不會騙我。”低低的一聲,好似回答,又好似在對自己說。
錦瑟愣了一下,忽然笑出了聲,幾分魅惑幾分妖嬈,一絲一縷扣人心絃,“你憑什麼認爲我不會騙你?你這麼相信我?”眉眼微揚,似是諷刺似是認真。
沈瓊硯回眸,看着他的眼睛,非常肯定地點了點頭,“我相信,因爲你沒必要騙我,我什麼都沒有,你圖什麼?若是你真有什麼目的,那不管我怎麼防備都是沒用的,既然如此,又何必在意那麼多?”
錦瑟怔怔地看着他,半晌才露出了一抹略帶苦澀的笑,“爲何你當初就不信我呢?”他喃喃着,目光流露出了一絲哀傷,不深刻,卻讓人看着心疼。
沈瓊硯沒有聽見他的低語,看着他的表情,沈瓊硯感覺自己的心彷彿被針輕輕紮了一下,不劇烈,但是無法忽視,“我不喜歡你這個表情。”忽然,他說道。
聞言,錦瑟下意識擡頭看他,帶着疑問,似乎沒有察覺自己露出了怎樣的神情。
“我不知道你經歷了什麼,但是過去的都已經過去,重要的是現在,若是一直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那麼當有一天幡然醒悟時,你會討厭現在的自己。所以,爲了讓未來的自己滿意,就做好現在的自己吧。”說完,沈瓊硯輕輕揚起了嘴角,剎那間彷彿雨後破雲而出的太陽,美麗而耀眼。一株杏花在背後開得正好,映襯着他的面容,彷彿萬物都失了顏色,只有他脣邊暖暖的笑意和如杏花般溫柔的眼神。
錦瑟心裡掠過一絲異樣的感覺,看着他的笑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非常感動,甚至在想算了吧,現在的沈瓊硯已經不是當初是無念了,何必再把當初的痛苦延續到一個可以說完全不相干的人身上呢?但是,一瞬間,僅僅是一瞬間而已。
沈瓊硯見錦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略微有些疑惑,“怎麼了?”
收回目光,錦瑟搖了搖頭,脣邊揚起完美的弧度,“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沒什麼。”
沈瓊硯看了看他,沒再說話。
回到家裡,晚飯卻是還沒有着落。這幾天一直是錦瑟準備一日三餐,因爲不是自己做,家裡也沒有蔬菜肉類可以用來做飯,沈瓊硯便說道:“我去買菜,你休息吧。”
錦瑟眼裡閃過促狹地笑,“不是說君子遠庖廚嗎?你還會做飯。”
沈瓊硯也笑了,“那是出於善心,告誡人們不要隨意殺生。我一人在外,若是不會做飯,那我吃什麼?好了我走了,本來就晚了,再遲一下恐怕什麼都沒有了。”說着走出了門。
錦瑟看着他走了,便將衣服脫了下來,解開了繃帶。泛着珠光般的肌膚嫩滑白皙,引人遐思,本該完美無缺的,胸口一道傷口卻猙獰突兀,醜陋地趴在那裡。錦瑟將手覆蓋其上,淡淡的紅光泛起,片刻後當他把手拿開,如玉般的肌膚已恢復如初,不見絲毫瑕疵。
當沈瓊硯回來,看到錦瑟坐在哪裡看書,整個人和離開時沒什麼不同。
沈瓊硯家裡只有一張牀,多了個人自然要擠在一起。還記得錦瑟剛來時沈瓊硯與他睡在一起頗不自在,一晚上動都不敢動,僵硬得好似石頭,偶爾錦瑟碰到他,他都會臉紅半天。
如今彷彿又回到了那時候,但是卻不再因爲不好意思,而是沈瓊硯怕自己晚上睡着了不小心碰到錦瑟傷口,整個晚上都是面朝外只佔據了很小一塊地方,錦瑟看着他的小心,心情不免有些複雜。
翌日,往常沈瓊硯該去學堂的時辰,但是他卻是在做飯,並且看上去一點都不着急的樣子。
錦瑟從牀上坐起,周身還散發着剛睡醒的慵懶,嗓音略帶一絲沙啞,眼波流轉間透着莫名的誘惑,“你怎麼在家?這個時辰不是應該去學堂嗎?”
沈瓊硯看了他一眼,目光一窒,又匆匆收回,“你醒了?不去了,昨天是最後一天。”
錦瑟其實早就醒了,只是作爲一個“受傷”得人,是不應該有那麼好的精神的,“最後一天?”錦瑟可沒放過他那一瞬間的表現,脣邊笑意更大了些。
“嗯,我打算離開了。”沈瓊硯動作不停。
錦瑟起牀的動作一頓,之後又若無其事地繼續,“你想去哪裡?”
“隨便吧。不過首先要等你的傷好,總不能把你一個人丟在這裡,畢竟你是在我這受得傷。”
“我覺得一個人沒有目的的四處遊歷不可能,瓊硯不相信我?”錦瑟揚起嘴角,幾分慵懶,幾分魅惑,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沈瓊硯驀然停下動作,沉默了一會,纔看向他,脣邊一抹淡笑,“不是,只是覺得,你會認爲很奇怪,。”
錦瑟挑了挑眉,“你不說又怎麼知道我怎麼想?”
“……我想修仙。”簡單的四個字,卻透着無比的認真。
修仙?這個答案確實讓錦瑟意外了,但是突然他又很想笑。是啊,有什麼好意外的?這不就是他的老本行嗎?原來這麼多年他還是沒有變。修仙啊,若是他修仙以後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會是什麼心情?“爲何想修仙?斬妖除魔?”他問,最後四字無端帶上了一絲嘲諷。
沈瓊硯聽着他的話心裡莫名的有些不舒服,微蹙着眉看他,但錦瑟依然是那副神情,視若無睹。最後,沈瓊硯似是嘆了口氣,說道:“我從小的願望。”卻是不知因何而嘆?
錦瑟垂下眼簾,眼底裡掠過一絲冷嘲,“不錯啊,從小就有正義感,想着斬妖除魔,很好。”
“我不是爲了這個。”沈瓊硯面無表情地說。
錦瑟挑眉看着他,明顯不信,“那是爲了什麼?”
然而沈瓊硯卻沒有再說下去,“快點洗漱吧,飯就要好了。”
很明顯不想回答,錦瑟見狀也懶得再問。
飯間,“我跟你一起去吧。”錦瑟忽然說道。
沈瓊硯聞言有些驚訝,擡起頭看他,“你不回去?”
“不,反正我也是出來玩,兩個人剛好可以做伴。”錦瑟說的理所當然。
“好,那等你家人來過了我們就走。”沈瓊硯笑了笑,語氣莫名輕快了起來。其實私心裡,他也是這樣希望的,即便,他也覺得很奇怪。
幾天後,當沈瓊硯從外面回來發現錦瑟不在,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便是從心底裡升起的害怕。他走了?不是說要和他一起的嗎?爲什麼不守信用,還是他家人來把他強行帶走了?不,不會,他不可能……還是出了什麼事?
這段時間,無論什麼時候,只要沈瓊硯回來就能看到那抹豔紅的身影,當時並沒有什麼感覺,然而此刻看不到了,他才突然驚覺原來自己已經習慣了他的存在。
有些荒謬,半個月左右的時間而已,怎麼可能會成爲習慣?又怎麼可能會產生這麼強烈的情感?他也不相信,也覺得奇怪,但是他無法否認。
發了會愣,沈瓊硯忽然轉身往外跑去,神色倉惶,一雙眼眸裡滿滿的都是恐懼,“錦瑟!”然而,剛轉身不過幾步,他便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頓時一愣。
錦瑟站在不遠處,挑眉看着他,語氣驚訝,卻又似乎帶着看穿一切的通透,“怎麼了?這麼大聲音,隔條街都能聽到了。”臉上雖是滿滿的笑意,卻並未到達眼底,甚至那漆黑的眼瞳看上去有些冷。原來你也會露出這樣的神色啊,還以爲你同以前一樣無心、無念。看來轉世成人並非沒有好處,至少,你體會到了以前沒有的感情,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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