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彩荷好似沒留意地上亂糟糟的東西,也沒聽出王妃難聽的語氣,只是笑道:“回王妃的話,實在是奴婢的錯。聽說王妃召喚,便忙三迭四地準備出門,誰知忙亂中竟將剛沏好的一盅茶打翻了,手燙了還在其次,衣裳也都溼了,拜見姐姐豈能如此不敬,趕着換了纔過來,故此遲了。不知姐姐有何吩咐,必定盡心竭力,若是辦得不好,連着這回的錯一塊兒罰。”
她聲音清脆,一邊兒說一邊兒比劃着自己手忙腳亂的模樣,倒讓夏氏覺得心下舒坦了些,在鼻子裡哼了一聲,不再理會她,道:“你們應該也都知道了,這兩日王爺便要出發去東林,身邊兒自然得有人服侍,你們誰樂意陪王爺過去?”
能離了王妃眼前,又能常伴王爺左右,在外頭內院只怕就是自己說了算的,如此的好差事,哪有不願意的?幾個侍妾都紛紛說了一通不甘人後的話。
只有劉彩荷默不作聲,等衆人都說完了,方無奈道:“若是王妃吩咐,奴婢自是萬不敢辭的,必定用心照顧好王爺。只是既然如今姐姐如此貼心,問奴婢自己的意思,那奴婢斗膽說一句,以奴婢毛手毛腳的性子只怕不如趙姐姐錢姐姐她們細心妥帖。”
夏氏見她一口一個奴婢卑詞曲意地推託,怒氣不由得又減了兩分,讓丫鬟將劉彩荷扶起來,小心着不要碰到燙傷的手。
自得知王爺要出京前往新封的領地東林,夏氏便好似三伏天硬灌了一壺熱茶,渾身燥熱難言。也不知王爺如何得罪了皇上,好端端地就和理王一道被趕出京城去,這裡頭的彎彎繞繞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仔細想,只是王爺出京,肯定身邊要有人跟着服侍,一想到跟去的人就在那邊兒獨大,再不由得自己摁扁搓圓,心裡便愈發難受了。
好在最近最得寵的劉彩荷還算有自知之明,老老實實地留下了,夏氏看着還跪着的三個侍妾,有些拿不定主意讓誰跟去。忽聽外頭一陣響動,丫鬟們一疊聲喚着:“王爺回來了。”轉眼間門簾一掀,六皇子已進了來,見了屋裡的情形,倒愣了一下。
夏氏忙忙起身,喚人給王爺打水盥洗,見周琰還穿着大衣裳,便親自走上前去幫着換衣裳。一回頭見那幾個侍妾還跪在地上,怒道:“不見王爺回來了麼?!你們先退下吧。”
幾個侍妾只得跪安回去了,劉彩荷更是早已走得不見蹤影。
見周琰面帶狐疑之色,夏氏索性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大事,不過是和妹妹們商量一下,看那個妹妹妥帖又肯吃苦,可以陪着王爺去古塔。”
周琰擺擺手,隨意道:“就讓彩荷跟着就行了。”
“彩荷?”夏氏心裡一抽,果然還是這個賤婢最得王爺歡心。“彩荷不小心把手燙傷了,怕是不方便服侍王爺。要不,還是讓趙姨娘去吧。”
趙姨娘年紀最長,性情溫順,服侍人還是說得過去的。
“燙了手?很嚴重麼?”
“這個……應該不是很嚴重。”夏氏也不知道是不是嚴重,她纔不關心這個,按她的想頭,最好燙壞了纔好呢,只是既然是熱茶燙的,想必也重不到那裡去,王爺問到,只能含糊答了。
“既然不是很嚴重,那就讓她跟着去。”周琰一錘定音,這麼簡單的小事,根本不需要琢磨。“再說燙了手,又不是燙了腳走不得路。”
夏氏心中一陣苦澀,這話簡直就是她自己剛纔說的話的翻版,還真不好反駁的說。
周琰大馬金刀在夏氏身邊坐了,隨口問道:“我聽長史說,你還有個小妹在東邊兒,如今十六歲了?”
夏長史算起來輩份是夏氏的遠房叔叔,對夏家的事情熟悉得很。
“是,十九妹一直跟着嫡母住在東林鄉下。怎的問起這個?”夏氏對此也心中有數,因爲一直沒有身孕,前兩年夏家曾經有意將這個十九妹也弄進王府裡來,據說十分美貌,只是夏氏心有不甘沒同意。
“嗯,二哥不是要去東林麼,而是能安排個人兒在他身邊,總是妥帖些。”周琰並沒有隱瞞自己的意圖。“她姓什麼?”
“姓田,是我二表姨嫁到那邊兒生的小閨女。那邊兒也是大族,不過家裡出仕的倒不多。”
所謂一表三千里,不明內情的人還真不容易將田姑娘和夏王妃聯繫在一起。
“那你打聽一下,她許了人家沒有?若是沒許讓他們先別忙着許。”周琰嘴上說着話,身子已是躺下了,兩眼看着屋樑上畫的喜上眉梢和多子多福,不知想些什麼。
夏氏心裡琢磨了一番,勉強擠出個笑臉,回身兒道:“彩荷跟過去好像還是不太妥當……”卻發現周琰已經睡着了。
梅清並不甚關心皇家的事情,但並不表示皇家對她也毫不關心。
不論心裡其實怎麼想,理王妃莫氏隔三差五常派人過來,要麼送些個時令東西,要麼邀梅清過去小坐。落在大家眼中,都覺得梅清和理王妃過從甚密,自是不敢小看怠慢。生了幼子之後,莫氏對梅清愈發看重了,眼看王爺出行在即,又派垂柳來請梅清過府。
梅清有些爲難,理王爺周宏的幼子已經做過滿月,當日自己也過去賀喜了,這才隔了不長日子,王妃又來相邀,說不定其中就有周宏的意思。
上次跟周宏提了幾句西施,後來被陸斐說了一通,梅清嘴上不認,心中還是有些後悔的。政事如棋,千變萬化,自己不過是有個穿越的底子,便自以爲胸中有韜略了,其實這皇家貴胄,又那裡有笨的?再者,既然現在上了陸斐的賊船,總要和周宏撕虜乾淨,不能再有什麼牽扯。
只是推託了幾句,垂柳便笑着求告道:“陳姑娘好心給奴婢個面子吧。如今王爺眼看要走了,王妃心裡煩惱得不得了,若是今日請不到陳姑娘回去,還不知王妃怎的罰我呢。姑娘只當是疼我了。”
梅清無法,只得應了,換了衣裳出門。心想若果然是周宏也在府裡,正好索性說明白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