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對於在喧囂的青樓和冷寂的街頭髮生的故事,以及十多年前那段往事一無所知的林楠在數日後回到京城,發現自己家又成了京城的話題中心。

他對此本已有了一定的思想準備,畢竟之前朝廷百官爲了蔡航之事吵的天翻地覆也沒能吵出個結果來,誰想林如海一回京,皇后賜死了,林楠報個喪回來,六皇子墜崖了,這裡面不管是巧合還是另有內情,都足夠人們的八卦之火燃燒很久。

只是他沒想到的是,這次人們議論的,不是之前那些更吸引眼球的皇家恩怨,而是林如海出任戶部尚書之事。

照說林如海任戶部尚書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兒,是大多數朝臣已經猜到並接受了的,不該掀起什麼風波纔是,但凡是總有例外,譬如禮部尚書這位老大人。

李熙的聖旨明發各處衙門後,禮部尚書的第一個反應不是到林家道賀,而是進宮死諫,死諫的理由卻叫李熙苦笑不得——不是說林如海才疏學淺,不堪重用,而是說林如海在教化上功在千秋,不該大材小用,去戶部任職沾一身銅臭,而應該去禮部任職,他願意讓出禮部尚書之位云云……

聽的李熙恨不得撬開他的腦袋看看裡面裝的是什麼,讀書讀傻了嗎?什麼叫大材小用?!他知不知道林如海一個人在江南掐着鹽商,每年就能幫大昌多掙多少銀子?以林如海的才幹,若不是實在太年輕,他都恨不得把吏部尚書的位置騰出來給他!讓他去禮部?去禮部做什麼?學那羣書呆子每天之乎者也嗎?

更何況,這個糟老頭子今天能因爲《三字經》讓林如海去禮部,明兒是不是要因爲“明月幾時有”,讓他家的林楠小財神爺去翰林院當個編修?

這老古董,就知道死抱“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信條不放,要是天下的讀書人都這樣想,捧着書本埋頭啃一輩子的話,還高個屁!

李熙雖是萬分不耐煩,心中腹誹不斷,卻半句也不敢出口——這位老臣威望極高,在讀書人心目中地位幾乎可與時博文比肩,且在禮部主持會試多年,大昌的官員十之七丨八都要叫他一聲座師,實在不好隨意發落,只得耐着性子溫言好語勸慰了半日,好聲好氣令人的送了出去。

於是乎,第二天大昌朝又多了一件雅事,大街小巷都有人眉飛色舞的講着禮部尚書如何高風亮節,林如海如何才氣縱橫,陛下如何尊老重賢,講的那個唾沫橫飛,彷彿每個人都親眼看見了似的……都能編出話本來了!

等林楠知道始末後,嘖嘖讚了一句:雙簧演的跟真的似的……繼續去念他的書。

自林如海來京,林楠的個人師資力量又再次上了一個臺階:師傅——文壇魁首的太傅時博文,師兄——三元及第的狀元郎時元洲,父親——天下馳名的探花郎林如海……這豪華的陣容,足以讓天下讀書人個個妒忌的發狂。身在其中被三人輪番操練的林楠,卻覺得苦不堪言!

時博文的主職原是在宮中教授皇子皇孫,現如今六皇子不在了,四皇子年紀將滿,張貴妃正精心挑選他的王妃人選,準備明年春上將婚事了了,是以四皇子殿下最近忙的很,一方面操心自己的王妃人選,一方面忙着討好李熙和李熙身邊的人,希望數月後能得一個好的差事,不管是吏部、戶部還是兵部,都不失爲一個好去處,最怕的就是將他放去禮部——若能趕在會試之前去禮部分一杯羹當然是好的,只可惜等他到十八歲的那天,黃花菜都涼了,便是能趕上,恐怕李熙也不容他佔這個便宜。除了這些,他還要結交上京應試的舉子,和兩個哥哥搶奪人才等等,是以四皇子最近請假的頻率很高,便是來上課,也心不在焉,最後索性就請了長假,自去忙他的去了。

至於五皇子,他上課原就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最近又因爲逛戲園子被李熙抓住,罰了天天抄書,哪還有時間上課?只一連聲的抱怨:父皇學誰不好,偏學林如海那廝,還不如直接罰他五十板子來的痛快呢!

最後認真讀書的人,便只剩下了李磐一個,雖他好學,但是年紀太小,大多都是由上書房的其他先生授課,並不需時博文時時看着,是以林楠一回京,便發現給他講書的人又換回了時博文。

每日上午聽時博文講書,下午先寫一篇習作交給時元洲,聽時元洲細細講評,告訴他各個細節該如何處理……這些都很正常,經歷過高考衝刺的林楠表示很能理解,時博文知識淵博,主講知識點,時元洲科舉狀元,講得分技巧——可是他爹這是要幹什麼啊!

每天晚上是四分之一套會試題的題量,每天吃完飯,不停的寫啊寫啊寫到深夜也就算了,可他題目一次比一次出的“難、偏、怪”是要鬧那樁?這裡面許多典故林楠都只記得一星半點兒,可林如海還派人監考堅決不許翻書!好吧,這也忍了,可是他辛苦寫到半夜的作業,他爹只粗粗的看一遍就算,文章好不好的從來沒有一個字的點評,但是——有錯別字?重來!用典不當?重來!忘了避尊者諱?重來!重來重來重來!重來也就算了,可重寫的文章還要和之前沒有絲毫相似之處!

這是要練死他的節奏啊!

辛苦熬了大半個月,瘦了一整圈的林楠終於忍不住去找時博文委婉的告了他爹一狀,時博文當時沒說什麼,等下午輪到時元洲講課的時候,出去找林如海喝了一頓酒,於是林楠的待遇終於提升了——原本爲免中午來回耽擱時間,一直在時府用飯並且小憩一會的林楠發現,他在時府的伙食突然變好了,而且下午還多了補湯!那味兒和他每天在家喝的一模一樣——這東西他房間裡的花盆都喝膩了好吧!

林楠欲哭無淚的時候,又有雪上加霜的事情發生,時元洲說他能指點的東西不多了,於是將講課的時間壓縮的只剩了半個時辰不到,但習作則由一篇變成兩篇……而且出題也越來越怪,越來越偏。還好時元洲沒有他爹那麼變態,許他翻參考書不說,還會爲他指明優缺點,可爲什麼完了還要學他爹來一句“重來”啊!

林楠後悔不迭,早該知道他家先生和師兄根本就不是他爹的對手,幹什麼嘴欠去告狀啊,搬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是以後面連李熙微服過府尋林如海,見了林楠的憔悴樣子開口動問,林楠也只敢說自己晚上看書看太晚——在他爹面前,咱們的萬歲爺是完全指望不上的,這一點林楠在江南那座小號房裡睡的八個晚上已經深有體會了!

所謂人的潛力是無窮的,被林如海的題海戰術折騰的七葷八素的林楠,一個月以後驚訝的發現,現在不管林如海出怎麼偏的題,他也能迅速的開題破題,用最快的速度寫出還看的過去的文章來,而且還鍛煉出了能在任何環境下迅速入睡的超級技能。

再過了一個月,林楠表示,現在無論拿什麼樣的題來他也是全無壓力,哪怕是全然不知道出處,他也能靠一些假大空似是而非的句子湊成一篇完整的文章,要華麗要質樸要尖銳,隨便定製沒關係。

人閒的時候日子過得快,人忙的時候日子過得也快,等忽然有一天時博文告訴他以後不再講書,而是列了一張書單給他讓他自己回去看,有不懂再來問時,林楠才驚覺數月已經匆匆過去,離會試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他在這期間,竟還糊里糊塗過了一個春節,和一個十七歲的生日。

似乎是約好的,林如海的題海戰術也停下了,也換成一列書單,讓他每天晚上抄一個時辰便可,時元洲佈置的習作也由一天兩篇變成了兩天一篇,但要求每一篇都必須精雕細琢,每次的講評也變的前所未有的細緻。

林楠此刻才感受到林如海之前魔鬼訓練的效果,他在後世看過不知道多少帖子,聽了不知道多少名家的講座,又長時間受林如海和時博文等人的薰陶,所以他欠缺的,重來都不是見識或者是觀點,而是文字上的工夫,林如海的題海戰術,不僅讓他的文筆變的老練不少,更讓他能更快更準確表達出自己的觀點。最起碼現在作文,可以信手就來,再不會有之前那種絞盡腦汁的感覺了。

他自己看着,都覺得現在寫的文章,比鄉試時幾乎不可同日而語,連時博文看着他的進步也覺得匪夷所思,連連稱林如海教子有方,只因爲他看出來,林楠之所以能在短短的時間內進步神速,不是因爲他是天才,而是因爲林楠在此之前就有了大量的知識積累。所謂厚積薄發,不過如是。

臨近考試,雖林如海等人不再逼他,但林楠卻不敢有絲毫懈怠,甚至還有些緊張,不爲別的——雖然知道林如海是爲了他好,但是這樣的魔鬼訓練,這輩子絕對不要來第二次!

農曆二月,前來應試的舉子云集京城,連街道都比往年熱鬧繁華許多,客棧早已供不應求,家裡有閒置屋舍的也大多租了出去,一是掙點零花錢,二是沾沾舉人的文氣,酒樓因賣“狀元紅”“春魁”賺了個盆滿鉢滿,各大書店更是一個月掙夠了一年的錢,連青樓的生意都好了起來,甚至有幾個擅長唱曲兒的清倌因得了學子們賦的新詩還漲了身價。

無論外面怎麼熱鬧,閉門讀書的林楠是不知道的,他正被林如海揪到書房耳提面命:“這次主持會試的主考官陳蔚然,與先前那個只知道討好陛下的鄉試主考不同,算是個真正的清官,只是向來孤高自詡,最在乎的就是一個‘名’字。他對你可沒有什麼好印象,什麼冰嬉、水泥還有瓷磚,在旁人看來是善舉,可是在他看來卻是不務正業,俗不可耐……何況你還給他出了一個難題。”

林楠腹誹,怎麼又是難題?怎麼每次他參加考試,好像考得不是他,倒是主考官似得。

林如海道:“方纔說了他好名,最近我們林家風頭太過,偏你的詩又寫的當真不錯,若是取你吧,他怕人說他趨炎附勢,若不取你呢,又怕被人說有眼無珠……這人一直自認才高,但才名卻遠不如你家先生、師兄還有爲父,所以這次會試,他可能會在允許的範圍出些偏題怪題。在他想來,你到底年紀小,見識少,遇上這些定會慌了手腳,甚至連題目出處都不知道,這樣他便可正大光明的刷了你下來,也能證明給世人看,天下有學問的,不止有我們幾個。”

頓了頓又道:“而且若是題難,你還能寫出相當水準的文章,那麼他便是取了你,旁人也不會多說閒話……不過,你若是下筆不謹慎,被他稍稍揪到錯處,就會藉機狠狠降你的等。”

林楠安靜聽着,並不很着急——既然他爹上了心,就不怕他沒辦法。

果然,林如海道:“所以若想名次高一些,唯有狠狠打他的臉,讓他不敢不取你。”

林楠問:“怎麼個打臉法?”

林如海道:“文章也就罷了,盡力而爲便可,下筆一定要慎重,寧願平庸些也不能讓他揪到錯處。若他出的果然是偏題怪題,難爲到的也不是你一個,且這樣反而能將你文筆的稚嫩遮掩過去。你最重要的是在詩詞上下功夫,再不可如鄉試一般還留着幾分力,要能寫多好寫多好,若能再有‘明月幾時有’的水準,看他敢不點你的會元!”

林楠暗暗叫苦:這個可真不敢打包票,誰知道今年會出什麼題,若是腦袋裡面的“詩詞庫”翻不到可怎麼辦?

聽他爹有些咬牙切齒的口吻,不由奇道:“爹,你不會是和他有仇吧?”所以才認定了那個主考官會爲難他?

林如海冷哼一聲,道:“我和他八竿子打不着,哪來的仇?都是禮部尚書那個老糊塗惹的事!”

林楠啊了一聲,怎麼又扯上禮部尚書了?

林如海道:“禮部尚書年事已高,最多一兩年就會致仕,陳蔚然是禮部侍郎,因尚書精力不足,現在禮部幾乎是他說了算。先前那老傢伙到處嚷嚷說只有我纔有資格任禮部尚書,你說陳蔚然會怎麼想?”

怎麼想還真不用猜,林如海在哪兒都消息靈通的很,那陳蔚然滿口的怪話一字不漏的傳到他耳朵裡,林如海自認涵養不錯都忍不住怒了,這兩天一直在想着,到底是現在就拽他的小辮子,還是再忍兩年,等禮部尚書致仕前夕,陳蔚然最志得意滿的時候,再將他從雲端上一腳踹下來。

林楠聞言哭笑不得,躺槍這種事,就算是他爹都避不開啊,而且現在連他都被波及到了,偏偏這種仇,說大不大,說小不小,而且還沒法子化解——若遇上心胸狹窄的,會記恨你一輩子。

林如海見他愁眉苦臉,安慰道:“你也別太擔心,他雖是主考官,可上面還有陛下呢,陛下先前說了會找你的卷子來看,若陳蔚然尋不到你的錯處,沒辦法借題發揮,是萬萬不敢做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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