欒麗傑又有些自得地說，一楠，誰叫你老婆是個又漂亮又有風情的美女呢。漂亮女人被男人們喜歡、惦記都是情理中的事。我們要創業，要賺到錢過好生活。我就要利用好自己的漂亮，靠這個天然優勢聯絡人脈替我們賺錢。反正你是相信姐姐的，知道我絕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情。就是以前我如花的年齡，在深圳誘惑那麼多我都沒墮落。難道今天我官場沉浮，閱歷多多了再去做荒唐事？這輩子，有顧鳳林這一件事就叫我骨鯁在喉悔恨終生了。我再去利令智昏做錯事，我就會失去你，失去孩子，萬劫不復。我懂的。
可是一楠，在生意場上，你要我和以前那樣過於嚴肅一本正經也不行，現在究竟不是當領導對別人指手畫腳的時候了。所以有時候，難免逢場作戲喝喝酒開開玩笑什麼的，你可別多疑。總得叫那些色鬼們覺得在我這裡有利可圖，有機可乘，他們纔會給咱們業務做，讓利給咱們。你懂嗎？你放心，在崇寧有張茂生在，沒人敢欺負咱們。
欒麗傑說這些的時候正是晚上，孩子在自己的木牀裡睡的香。我們都不怎麼看電視。最多的是，倒在牀上調暗了牀頭燈聊天。
聽她這麼說，我長出了一口氣。看來當初，我把創業這件事情想得過於簡單了。不行，我得慢慢的鑽研業務。不能老叫欒麗傑去拋頭露面。自己的老婆是個漂亮女人，可是叫她爲了牟取錢財周旋於各色男人之間，叫剛剛沉寂了的閒話再次出現，這不是我願意的。不行，我得儘快適應業務，自己打頭陣。把我的女人扯到身後。
讓我沒想到的是，欒麗傑去了省城五天後，就在省國土廳秦建海處長的幫助下，成功地獲得了山南省凱元房地產開發公司價值六百餘萬元的凱元世紀城小區樓房的室內裝修業務。該樓盤在省城北郊。接到業務後，欒麗傑只是費了點周折找到一家口碑好的外省裝修公司，單刀赴會，和人家談判簽約。叫他們以南傑公司的名義到工地施工。這一轉包就獲利六十五萬餘元。也就是說，南傑公司開業一個多月就有了可觀的盈利。欒麗傑回來告訴我，這六十五萬，我們要給秦建海二十萬。以後他纔會繼續幫我們找項目。五六年的時間，秦金海由副處長升爲處長。而且是國土廳握有土地審批實權的一個處。所以他是很多地產公司老闆們的巴結對象。
所有這些都叫人聽了心驚肉跳。我說，姐，咱可不能再幹違法商業賄賂的事情啊。咱們又不是窮的揭不開鍋？我怕萬一再有閃失……
欒麗傑聽了不耐煩地打斷我說，你不這麼幹能賺到大錢嗎？你還想和以前一樣弄個小破車？起早貪黑去流汗給一些小店鋪做燈箱招牌？你不怕馬琪琪看見你重操舊業鄙視你？如今人家可是行長的夫人了。
你提她幹嘛？我有些不爽地說。
她不是行長的兒媳婦嗎，怎麼成了行長夫人？我接着好奇地追問道。
你的消息太不靈通了，徐忠策的父親徐志遠已經到了市銀監局當局長了，徐忠策本人則是鶴鳴縣建設銀行的行長，正科級幹部。所以我說，馬琪琪是行長夫人。
“她愛是什麼就是什麼吧，關我屁事！”這些話在欒麗傑嘴裡說出來，我有些惱羞成怒了。
應該說，我在福裕集團公關部的時候，也和官場裡的人打過不少交道。但是卻沒和銀監局有過什麼聯繫。
公司打交道還是和開發區的部門多。福裕集團是一家外商獨資型企業，它的上級母公司也都在海外。染織的產品幾乎全部出口，基本不涉及在崇寧本地的銀行融資。而且，雖然也少不了一些吃請之類，但總的說福裕集團在崇寧還是無人敢於刁難的。這企業名聲很大，是崇寧市幾年來最大的外商投資企業。地方政府還是不敢得罪的。我表舅當市長期間就到福裕公司調研過不止一次。每次都是我負責聯繫接待，公開場合表舅對我是比較冷淡的。就是有一次，等電視臺的記者錄完節目離開後，他和吳總聊天。我進去給他們泡茶。表舅說，老吳你想必知道，孫一楠是我一個老姐姐的兒子，在你這裡添麻煩了。平時你要對他多加教育引導，這孩子有些性格內向，需要多機會鍛鍊鍛鍊才行。
吳總趕緊笑着答應。聽了這話，我心裡一陣感動。以表舅的位置和個性，他是個十分謹慎的人。這五六年，我和他見面很少。也就是春節前夕，我表舅去看我媽。還有就是每到中秋節，我舅媽會提前打電話，叫我去家裡拿一點她和表舅過節分的福利。我去的時候，基本碰不到表舅。表妹苗苗還是對我一如既往的熱情。苗苗也上大學了，她喜歡文史，因而沒有聽他父母的意見，自己選擇讀了山南大學中文系。和我成了同系的校友。
苗苗22歲了，馬上面臨本科畢業。五六年的時間，苗苗出落成了一個性格溫柔的漂亮姑娘，喜歡和我談論文學，文筆也很好，性格也很知道關心體貼人的。每次我去她家，放假回來的苗苗都會給我女兒準備好自己在省城買的禮物。多是些絨毛公仔玩具一類。也許是我表舅從小教育得當，我這個表妹身上沒有通常官二代常有的那種驕矜囂張之氣，在外面她也從不主動提及自己的父親。聽苗苗說，她爸早先在部隊當指導員時候的搭檔，一個炮兵連長轉業下海多年，是個很成功的商人，現在已經移民到美國去了。他給我表舅打電話說，有意擔保叫苗苗去美國留學。並且說學費不用他操心。可是我表舅對苗苗說，你考上公費去爸爸支持你，但是你要叫你那個叔叔給你擔保自費留學的話，那你就別去了。爸爸負擔不起你的學費。
苗苗說，爸我不用你負擔，我自己考。我要去美國的話就不學文學類了。我改行學教育，遂了你和媽媽的心願。
聽我表舅這麼說，我舅媽就沒好氣地插話說，只要孩子願意去，學費也不用你出。我爸我媽的離休費也存了不少，夠給孩子留學用的。不用你說這話傷孩子的心。你看看，你一個正廳級的地級市長說沒錢送孩子出去留學。別人聽了都會說你矯情。現在別說你這個位份，就是下面區縣裡那些小科級局長們，孩子在國外自費留學的不知有多少？
一般到我舅媽發火的時候，表舅就選擇妥協。他就笑着不說話叫我舅媽消氣。我舅媽這個人性格很好的，極少有發脾氣的時候。
其實我表舅是希望苗苗讀個學位將來到大學裡去教書，他不願意苗苗涉足官場當官二代。
如果說，如今的官場裡早已怪相紛呈，但是潔身自好者也不是沒有。象我表舅這種，雖然他有時候也會考慮一些人情世故，但是在大節上他把握得住。他的底線就是經濟上自己要乾淨。顧鳳林的前車之鑑就在那裡。象這樣下去，我表舅還會有上升空間。孫書記要是調走，他極可能推薦我表舅接手市委書記。
看到我表舅這樣的人，我壓抑的心情也會有些順暢。我覺得在這個灰濛濛的世界裡，偶然也能看到一些亮光。
“你不要再說這個女人了？她和我毫無關係！你就告訴我，你這幾天在省城都做什麼了？這麼多年不見了，秦建海怎麼會那麼容易把這麼好的事情給你來弄呢？”我接着說。
“孫一楠你這是什麼意思？秦建海他是那個人鄰村的老鄉，也是我們金湖人。顧鳳林年輕的時候在他們那個村子當過民辦教師。有一次，顧鳳林到省老幹局去詢問他岳父的一份檔案。當時秦建海是老幹局的辦事員。兩個人在辦理事務的過程中認識了。一說，秦建海當年還給顧鳳林當過學生。但是顧鳳林後來怎麼回憶，也想不起自己有個叫秦建海的學生。秦建海雖然外表粗豪，卻是個靈透人，從那以後他就管顧鳳林叫顧老師。再以後隨着兩個人關係日近，顧鳳林就找了個機會把他推薦給在省城當副市長他的老同學。就是後來當財政廳長的吳新華。秦建海先給吳新華當秘書，後來吳新華到財政廳當廳長。按照秦建海的意願，吳新華臨走前把秦建海安排到市國土資源局當了處長（正科級）。再以後，秦建海靠自己的能力調到國土廳，先當副處長，後當處長。他現在是他們廳長的親信，他這個處是很有實權的。很多人要用地指標都要求到他。特別是一些地方政府和那些房地產商。所以，他幫我拿個工程不難。”
“聽說顧鳳林已經被減刑爲有期徒刑十五年了。”我有些嫉恨地說。
有關顧鳳林的情況，雖然我好奇心比較重，但是因爲他和我之間這層令人尷尬的關係，我從沒有向任何人主動打聽過他的情況。這都是前些日子我在福裕上班的時候，在別人那裡隨便聽來的。
聽說被判死緩後，顧鳳林還上訴過，但是被駁回了。這些年，他就一直在省第一監獄服刑。這個監獄是整個山南省，乃至全國司法系統也是數得着的樣板監獄。很多指責過中國監獄人權狀況糟糕的西方國家的外交官都來參觀過。在這裡除了沒有自由，顧鳳林的生活條件還是很不錯的。而且他們這些貪官們是單獨關在一起的，並不和一般的刑事犯接觸。有意思的是，在這裡，顧鳳林又和他曾經的親密戰友和接班人程開國同志故友重逢了。雖然當初自己是被程開國滕一衝等人聯名‘出賣’的，但是顧鳳林和程開國見面後，相處卻十分融洽。並沒有仇人相見眼紅憤恨的情景。
事實上，兩個人到了這種地步，已經知道恨別人不如恨自己。誰叫自己立身不正，不乾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