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峰間,周莉莉手裡一直緊握着的紅色巨刀“啪”的一聲砸到了地上,小姑娘擡起手緊緊捂着小嘴,看着遠處氣息起處,想着哥哥先前的話,眼眸裡流露出不可置信和極端煩惱焦慮的神情,愁苦說道:“那個,瘋婆娘居然這樣就破了元嬰期?”
“那以後再撞上可就打不過她了,真討厭。”周莉莉忽然注意到對面崖峰上的動靜,看着那個狐單離去的背影,吃驚說道:“他怎麼就這麼走了?他妹妹成了大修行者,他居然沒有什麼反應?難道他不想去幫幫她?”
周雄看着對面山道上漸行漸遠的那個男人,看着那李然身上流露出來的與天地極不和諧的蕭索孤單之意,想着十四年前那個驕傲自負的少年李然,濃粗如鐵刺般的雙眉漸漸皺了起採,說道:“一個勘破死關的人,自然不會在意親人這和東西。”
走下崖峰的李然比當年更加強大,周雄並不在意,他雖然不知道對方究竟是用什麼方式勘破死關,但他知道進入那種境界的人,對週遭事物的動念往往會淡漠很多,而胸腹之間的道心則會以一種新的方式繼續驕傲下去,自然不會輕言破諾。
他望向遠處那道青翠山谷,沉默片刻後說道:“李彤真的很了不起,也不知道她這麼小的年齡,怎樣能夠忍住破境的誘惑,竟是強行把自己的境界封存在金丹期如此長的時間,難道說追上兄長孤單的身影對她來說竟是如此重要?”
周莉莉沒有聽懂,驚訝不解問道:“強行把自己境界封存?她爲什麼要這麼做?”
“修行有時候像攀登山峰,有時候像以瓢盛湖,有時候像以石填海,講究的都是毅力意志,但最後那步最後那瓢最後那塊石頭所代表的機緣才最爲重要。不同機緣破境,所獲必有不同,李彤她早就走到了最後,踏峰只差一步,洞湖只差一瓢,平海只差一石,但她一直沒有完成最後這個環節,以極大毅力抵抗着成爲元嬰期大修行者的誘惑,強行讓自己停留在金丹期,只是等待最後那個機會……”
“今天她忽然破境入元嬰,莫非便是機緣到了?”周莉莉問道。
“所謂自然,機緣最妙處便在順其自然不得而得,今日懸崖之上雲正銘被毀,李彤她自然動怒,而秦傑和王雨珊一處,她若要渲泄怒意殺此二人,便需要破境入元嬰,這種需要便是自然,所以她自然便破境入了元嬰。”周雄轉過頭來,憐惜看着年幼的妹妹,說道:“我沒有想到李然的妹妹竟是如此女子,她的修真毅力和對強大實力的追求已然近乎癡狂,莉莉,如果你不能成長起來,你將永遠不是她的對手。”
周莉莉被兄長認爲不如李彤,卻也沒有什麼羞惱之意,可愛地吐了吐舌尖,得意說道:“如果我去瀋州市拜齋主爲師父,纔不信會打不過她。”
周雄沉默片刻後點了點頭,說道:“這話倒也不錯。”
周莉莉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望向遠方蹙眉說道:“哥,如果我要拜齋主當師父,秦傑便等於是我師兄,我們這時候是不是應該去救他?”
“李彤雖然不錯,但你不要忘記,那個叫秦傑的可是清夢齋的世外入俗,齋主的親傳弟子哪裡會這麼容易就死掉?“周雄站起身來,說道。說完這句話,他忽然陷入了沉默,舉目向荒涼的懸崖四野望去,崖峰之上的寒風不停吹刮他鐵一般的胸膛,他什麼都沒有看見,卻彷彿看見了自己想看見的。
周莉莉在他身旁好奇問道:“哥,天書究竟在不在山門裡?”
周雄緩緩搖頭,說道:“師父沒有告訴過我。”
周莉莉感慨說道:“也不知道教主什麼時候纔會重新出現在人世間,二十年如一日……難道真的要等滿二十年?”
周雄沉默片刻後說道:“二十年,快到了。”
……
青林梢頭遊風而擺,樹葉掉落,風聲連綿響起,那抹紅影急速靠近天魔湖,無論是密樹還是寒風,都無讓紅影飄行的速度緩上一分。秦傑和王雨珊衝下草坪,向着湖那頭本跑,速度雖快,但和入了元嬰期的大修行者的速度比起來,還是太慢,他們剛剛跑到天魔湖的北岸,李彤的身影已經自林間飄然而出,落在了湖南岸的溼地上。
沒有任何對話談判威脅,李彤看着湖對岸的二人,神情冷漠擡起右臂,食指隔空點出,纖細指頭一道極淡的天地靈氣緩慢噴吐而出。微蕩湖水上空的天地靈氣驟然一陣波動,空中彷彿多出一柄無形的巨劍,猛地嚮明媚湖光山色間斬下,一聲巨響後,碧綠清澈的湖水劇烈翻滾,卷着白浪與沫兒恐懼地向兩邊排去,形成一道約數尺長的深深溝渠,竟似要直接看到湖底。這道彷彿被無形巨劍斬開的深整從李彤纖細指尖開始,撕裂天魔湖南岸的溼地,撕裂湖中的水草游魚,撕裂那些根本沒有具體形狀態柔不禁力的湖水,以一道筆直的線條,直刺湖北岸的秦傑和王雨珊。
秦傑感受到了身後遠處傳來的恐怖氣息,知道自己就算此時真的變身成爲一隻兔子,也沒有辦在襲擊到來之前找到合適的避難山洞,所以他只進行了極簡單的思考或者說根本沒有思考便停下了腳步,轉身準備射出符彈。符槍扳機緊繃,如同他此時的心情,然而他沒有扣下去,因爲在他與湖南岸紅衣李彤之間筆直的視線間,已經多了一道無形的巨劍,天地氣息在那道空間裡強烈紊亂造成了空氣的劇烈流動,甚至讓光線都產生了奇異的折射。
他無瞄準對方,那道劍氣已然撕裂湖水以及北岸的草地,快要抵達己方的身前,秦傑伸手至懷裡握住白衣。王雨珊一直在他身旁沉默看着湖南岸的少女,做爲與李彤齊名的王雨珊,發現對方破境入了元嬰期,想必心情總會有些異樣。
或許是爲了驅除心頭那抹異樣情緒,也可能是因爲別的什麼原因,她面對着那道破開湖水強橫而至的無形道劍,沒有躲避的意思,而是平靜地迎上前去,潔白如玉的右手自棉袖中探出,在湖畔風中輕柔一轉開始書寫。
她的臉上浮現出兩抹極不健康的紅暈,在湖畔微寒風中書寫的纖細手指微微顫扛,隨着指尖畫出的幾根線條,一股強大的無形符力隨風而生。她知道自己原本的境界實力都不及李彤,如今對方已經晉入元嬰期,所以此時她毫不猶豫一出手便是自己最強大的手段那半道神符。
風中的線條瑟瑟縮縮,然後瞬間崩斷成無數極碎的片段,指尖的符力驟然壓縮,周遭的空間隨之急速壓縮,在那晨光裡,便變成一團透明的氣團了。王雨珊半道神符凝成的透明氣團,與李彤指尖噴出的無形天地靈氣,在天魔湖的北岸相遇,空氣之中驟然多出了無數道極細的漓流,便如柳絮一般。
下一刻,這些柳絮全部崩桑炸開,裡面所蘊藏壓縮糾結在一處的天地靈氣,猛烈地向四周噴發,清澈的湖水錶面猛地一震,似乎要空中跳起來了一般。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萬傾湖水跳躍奔流暴起,青翠山谷間水花四濺,湖心處那些漸凝的冬冰更是被炸的片片碎裂。
秦傑的反應奇快,就在湖水崩散的那一瞬間,右手離開白衣,再次舉起符槍,以最快的速度向湖對岸射了一槍。滿天水花薄冰和天地靈氣端流,李彤卻彷彿能看見湖對岸的所有,當他舉起手中符槍時,她揮了揮手,那些崩至空中的薄冰,彷彿收到一道命令,瞬間密密麻麻布滿了二人之間的空間通道。
在攜着符力的符彈之前,那些冰塊彷彿比薄紙更加脆弱,“啪啪”碎響聲中,強大恐怖的符彈無視空間閃電般刺穿所有冰塊,出現在李彤身前。李彤平靜看着湖尖岸那個男子,根本沒有閃避。
符彈擦着她先前受傷的肩頭掠過,距離極近,甚至符彈上的符力讓她肩上破損的紅衣碎片都飛舞了起來,卻是沒能傷到她,“嗤”的一聲射入樹林之中,“轟隆”之聲連綿響起,不知道有多少株青樹被這一槍射倒。
此時被她一記無形的天地靈氣破開的湖水迴流,填平了那道深整,散開來的薄冰,漫無目的地在湖水錶面亂流間飄蕩,看上去就像是無主的野萍。李彤輕盈隨風而起,落在湖水間一塊薄冰之上,亭亭玉立。
她此時已經是元嬰期的大修行者,但只隔着一湖距離,依然沒有信心能避開秦傑的符槍,所以她根本沒有避,而是選擇干擾符彈的運行軌跡。符彈的速度確實十分恐怖,一塊薄冰根本不可能改跡它的運行軌跡,但總會形成某和干擾,那麼幾十片薄冰幾百片薄冰呢?
黑髮任意的隨風舞動,逾發襯得容顏嬌嫩鮮豔,她站在湖雨薄冰之上,平靜看着湖對岸,眸子裡有抹極淡的笑意,這笑意卻沒有絲毫情緒。臉色微白的王雨珊一言不發看着湖面薄冰上的女子,懸在袖外的右手微微顫抖,喉間微有甜澀,帶着幾分惘然與不甘想道:“元嬰期真的這麼強大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