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了一圈,終於在虛脫之前回到自己的小院。才一進門,清若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撲向牀鋪,半路就被殷時劫了去。再次雙腳騰空,清若終於不再像以前一樣嚇得尖叫,只會忿忿地回頭瞪了殷時一眼。
“幹嘛,從現在起,直到明天早上,誰都別想讓我跟被子分開。”清若掙扎地抓住被子一角,想要蹭過去,殷時索性將她扛在肩上,走到桌子旁坐下。他很清楚清若說到做到,萬一讓她沾上了枕頭,恐怕不出一刻鐘,她就會睡得天昏地暗,哪怕外頭打雷閃電也吵不醒她。
苑芳紅蕾自是習以爲常,夏初夏末也只是捂嘴偷笑,平日只覺得自家少爺是個桀驁不馴的富家少爺。可是在新進門的少奶奶面前,他無處不在的溫柔和忍讓,令伺候了那麼多年的夏初夏末都不禁對清若刮目相看。要知道,她們家少爺一直以來也都是任性需要別人別人包容的人,少見他如此耐性包容人。
殷時讓她們都退下,並給他們把門帶上,清若一驚,連忙掙扎地跳下來,嘴裡忙道:“我不睡就是了,不要關門!”
“你想到哪裡,難道你連更衣也都大方開門讓人看的嗎?”殷時瞪了她一眼。
“更衣作甚,我又不睡覺。”清若心虛地低了低頭,不敢與他對望。
殷時提起袖口的污漬,清若一驚,她行事已經夠小心了,怎麼還會弄到。湊過去嗅了嗅,沒味道啊!不會是剛剛洗手時碰到的吧。“剛纔朵朵給你端茶時,你沾上的。”雖然只是茶水,但終究是弄髒了。
原來他一直都在暗中關注她啊。清若臉上有些難爲情,這才乖巧地坐在他腿上,見殷時也不理會她,只是幫她把身上的首飾一件一件褪下,再脫去大紅華服後,又幫她穿上另一件水玉色的長裙。奈何他從沒做過這種事,擺弄了許久都沒繫好帶子。清若連忙自己動手,省得這位大少爺耐性一滅,直接把裙子給扯了。
“你生氣了?”清若穿戴好衣裳後,把桌上的釵環首飾一一歸置起來,轉身回來發現殷時也換了一套衣服。墨綠暈染的長袍,與她身上的水玉色正好濃淡深淺相襯。
殷時望了她一眼,伸手將她拉過來,習慣性將她抱到膝上。清若搖頭,“坐久你會腳痠。”殷時挑嘴一笑,“你能有幾兩重,把你扛在肩上都沒問題。”清若猶豫了一下,想到剛剛確實被他扛起來,只好默默地走到他跟前,自己蹭上去,調整了舒適的姿勢,不禁感慨人肉墊子果然比較舒服。
“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清若感覺到男人的下巴正抵着她的腦袋,扁嘴問道。
殷時大手一環,將她圈進懷裡,嘆了一口氣才道:“我沒生氣。”頓了一下,“我沒生你的氣。”
“那你爲什麼臉色一直都不好看。”清若追問。
“我只是氣自己,今日不該落了太太的面子,可是我習慣了。”殷時低聲對她道歉,“對不起,我忘記你得跟她朝夕相處,要是我不在家,她上門挑你的刺怎麼辦。畢竟她是太太,尋你的錯再罰你也不是不行,她不是第一次這麼做了。”
清若知道他原來在擔心自己,覺得心頭一熱,仰起腦袋,正好看到他高挺的鼻子。“你又不是娶一朵白花,我豈是那麼容易被人欺負的。雖然她是長輩,可只要我規矩禮貌,還能尋了我什麼錯處。再有,她能罰我什麼,跪祠堂?抽鞭子?還是罰抄家訓。怎麼說我身後還有叔公、唔,舅公,她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不會太爲難我的。”
殷時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更加把她擁緊,“只怕比這些更折騰人怎麼辦?”有些懲罰看似不痛不癢,但是使得對可是要人命的。
“怎麼辦?她愛折騰最好,我還怕她不折騰呢。折騰夠了,我就病給她看,新媳婦過門就被婆婆看出病來,就算外人不知道,她就不怕被我孃家人找上門嗎?”清若伸手拍拍他的臉頰,扯開一個安心的笑容,“別想太多,沒什麼是解決不了的,我的宅鬥技能還沒開啓呢,怎麼可以快就認輸呢?”
“什麼技能?”殷時問。
清若忙打哈哈,“沒什麼,我是說,明日起我還得上演苦肉計。你可別心疼我,總之一切按計劃行事。”清若一邊說着,一邊開始打哈欠,她已經困到連肚子都忘記叫了。“要是沒事的話,我先睡了,要不然明日一定起不來。”
看着像小獸一樣蜷縮在懷裡睡去的小妻子,殷時眼神變得柔軟,他已經不再是一個人去面對,他再次擁有他需要保護的人。想着她晶瑩剔透的肌膚,粉嫩得讓人想咬一口,濃密的睫毛如同輕盈的蝴蝶輕輕顫動,殷時低頭吻住她的眼,心底暗暗發誓,他要想辦法儘快另立門戶,省得他出門都不安心。
就在殷時夫妻倆共度美好晝寢的時候,芙蓉園可沒那麼美好。
殷樂樂摔了第五個杯子時,秦氏在秋菊秋桂的攙扶下走了進來,看着一地瓷碎皺眉訓了殷樂樂的貼身丫鬟,“還不趕緊打掃乾淨,傷着小姐怎麼辦!”秋菱急忙讓蹲守在門口一直沒機會進來的小丫鬟趕緊把地上的碎瓷片打掃乾淨,秋菊已經給秦氏母女斟了茶。
秋菱接過杯子,遞給殷樂樂,哪知她想也沒想,接過手就把杯子摔了,濺起的瓷片把秦氏都給嚇了一跳。
“你瘋啦!”秦氏一怒,大聲叱喝道。殷樂樂被母親的怒吼嚇了一跳,這才發現自己脾氣有些過了頭,化悲憤爲眼淚,雙手捂面奔向內間。秦氏嘆了嘆氣,讓其他人留在外間打掃,自己跟了進去。“好了,你脾氣鬧夠沒有,不過就是你爹罵你幾句,至於發這麼大的火嗎?”
“娘,這不是爹罵我這麼簡單,你瞧瞧他,不過就是娶了舅公那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遠親侄女,還是個鄉下丫頭。爹就把他捧得上了天,還爲了那個鄉下丫頭來罵我,窮沒見識!不過就對芙蓉玉鐲,還是二手貨,她都得了孃的翡翠鐲,還想怎麼樣!我肯要都是看得起她了。”殷樂樂有些失去理智,雖然殷稷山也常數落她,可是第一次全家人都爲了一個外人在罵她。什麼叫嫂子,像戚氏這種對她有求必應的才叫嫂子,一對玉鐲都不肯給她,憑什麼讓她叫嫂子!
殷樂樂忿忿地想着,但她顯然沒想過,戚氏是她正經嫂子,是同胞哥哥的妻子,家裡也是有錢有勢的。而不說清若孃家顯不顯赫,殷時跟殷樂樂是庶兄嫡妹,還是關係不怎麼好那種,憑什麼清若對她得有求必應。若換成殷朵朵跟清若要,說不定清若還會考慮送一隻給她,這麼氣高趾揚的命令口氣,一般人都不會樂意給。
“你都知你爹對舅老太爺是怎麼個尊敬,你就不要把矛頭轉到你舅公身上去了。原本是打算讓三郎娶左家的嫡孫女,哪知被殷時搶了先,竟然還是舅老太爺的親姑姑。”秦氏一想到自己盤算好的計劃被殷時打亂,心中也堵着一團火,“還有那鐲子,我早忘記哪來,殷時這眼尖的,竟然還能認出是萬氏那女人的東西。”
“萬姨娘那麼多東西,難道他認出一樣咱就得還一樣不成,誰知道他是不是亂說的。”殷樂樂憋着一臉不悅,伸手哀求道,“娘,你要爲我做主,我就是心裡不舒服,被一個鄉下丫頭欺負,說出去不得被人笑死。”
“不用你說我也知道,因爲這鐲子,害我後來又賠了不少東西。”秦氏心中越來越不滿了。
“所以你更不能放過她,哼,別以爲嫁進殷家就能飛上枝頭變鳳凰。舅公一年纔回來幾次,他還能天天長得眼睛護着她!”殷樂樂咬牙切齒地說。
秦氏抿了抿脣,撫上女兒的背,殷樂樂頓時被順毛,乖巧地依偎到她懷裡。“樂樂,這二媳婦的事我自己有想法,可你也得收收性子了。你雖然罵她鄉下丫頭,可你瞧着,她行爲舉止比你這大小姐穩當多了。今日在族裡,耆老族親都誇她賢淑端莊,也把殷時誇了一遍,讓你爹長了許多面子。你今年已經十六,也得開始尋親家,再不收性子,讓我怎麼放心把你許出去。”
“她還不是裝出來的,我只是不屑。”殷樂樂有些嬌羞,也有些嬌傲,“大不了就不嫁,我陪娘一輩子。”
“傻丫頭,我可不想讓你怨一輩子。聽話,今後這事,你也少管,有空多跟你大嫂學着怎麼處事理家。你跟二媳婦不同,你以後是要嫁嫡子的,得有正經太太的氣勢,別讓人看了就小家子氣。”秦氏苦口婆心地勸說,她爲女兒尋親家已經找到頭疼,她看上眼的人家委婉拒絕,求上門她又覺得配不上殷樂樂。
到底做母親跟做婆婆不一樣,還是嫡婆婆跟庶媳婦,秦氏想着明日開始要怎麼從清若身上好好立威,省得讓殷時的尾巴翹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