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孩子連同梅雪和梅潔，一起巴巴地看向鍋裡。
月芳看着孩子們期盼的眼神，有點心酸。爲了開縫紉部，還賬，要房子，她精打細算，省吃儉用，幾乎一個多月沒見過一絲葷腥了。
孩子們每天吃着清湯寡水的粗糧面，嘴上不說，眼睛裡都是失望。
今天房子的事兒有着落了，她一高興，就拿着原本要還給梅金禧的十塊錢，去割了一斤肉回來。
“嗯，今天咱家有好事情，媽媽特意買了點肉，給你們解解饞。”
月芳開心地說，她看看梅雪和梅潔也站在跟前，又說，“小雪和小潔也過來吃啊。”
“我們……我們回家吃吧……”
梅雪說着，悄悄嚥了口唾沫，拉着妹妹向家裡走去。走到門口，才發現門窗緊閉，家裡沒人。
“你爸媽上班去，大概還沒回來吧。”月芳也瞅了一眼隔壁，今天一早她既沒見張小妮，也沒見梅金禧。
“小雪，來我家吃飯吧。把我的飯分一半給你。”烏海說。
“把我的分一半給小潔。”烏江也說。
月芳看着倆孩子，嗔怪道：“這倆傻蛋。用的着分你們的嗎？”又對梅雪姐倆說，“來吧，阿姨給你們做了飯的。”
月芳特意多夾了兩塊肉，單另盛出來一份兒，放在案板上，剩下的全都盛到盤子裡，端上桌。
也不過是一盤子紅燒土豆，加了幾塊肉，一盤子野蘑菇炒肉絲，一盤子苦苦菜，一盤子薺菜。都是她一大早鑽樹林子採來的。
月芳又給每人撈了一碟子涼麪。
幾個孩子看到四個菜，頓時一片歡呼。不等月芳吩咐，便開始狼吞虎嚥。
烏海無意中擡起頭，卻見母親坐在縫紉機邊，端着一杯水呆呆地看着他們吃飯，便問道：“媽媽，你怎麼不吃啊？”
“你們先吃，我等你爸爸回來一起吃。”
“嗯。”
烏成祥平日上早班，最遲下午兩點多就下班了，可是，今天都下午四點多了，成祥怎麼還沒有下班？
月芳原打算第一時間向他顯擺自己要房成功的事兒呢，可是左等不來，又等不來，直等得抓心撓肺，忐忑不安起來。
別是井下出了什麼事兒吧？
她人坐在縫紉機前，腳下雖一刻也沒有停止踩踏，手下也沒有停止做活，心裡卻是七上八下地胡思亂想着。
成祥雖然人太老實，膽小怕事，甚至有點窩囊，但善良，正直，又好脾氣，對月芳我也是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每個月工資一分不少地交給我，我再要是做對不起他的事兒，我還是人嗎？
家裡的男人，有的時候，你感覺像個擺設，但是若是沒有了，這家也就爛散了，是誰都可以來欺負你一下……
月芳越想越心焦，最後連活也做不下去了，只好來到隔壁，看看金禧回來沒，問問他怎麼回事。
“嫂子，他叔還沒下班嗎？”
來到隔壁，見張小妮正忙着烙餅子，月芳便問。
“還沒呢，成祥也沒下班吧？”
張小妮穿着一件極薄的汗衫，雙手正揉着一團面，渾身的肉也跟着一起動彈，尤其是一雙大白兔，在汗衫下隱隱約約一跳一跳的。
月芳看了一眼，暗想，這個穿法……那些成年累月沒見過女人的單身漢們見了，不知會怎樣呢？
“大妹子，你想啥呢？”張小妮見月芳有點發愣，便提高了音量，問道。
“哦，成祥到現在還沒下班。”月芳趕緊回過神來，說道，“我來問問梅雪他爸，是不是礦上出啥事兒了？”
“嗨，他們加班加點還不是經常的事兒？”
張小妮咧嘴笑了一下，給月芳寬心道，“時間長了，你就知道了。尤其是你們成祥，是他們隊上的電鉗大拿，啥活兒都離不開他。”
“哦，他以前也經常這麼遲下不了班嗎？”月芳問道。
“可不是？遇到搶修，甚至幾天幾夜都呆在井下回不了家呢。”
張小妮說着，又嘆口氣，“唉，井下工人都這樣，既苦又累又髒的，不過，不幹也沒辦法啊，國家要煤炭，人要吃口飯。”
“呵呵，你還挺會說。”月芳聽張小妮這麼一說，心稍稍安定了一點，不管多苦多累，只要人全乎着就行。
雖然一牆之隔的鄰居住了三四個月了，但月芳因爲梅金禧的關係，很少來他們家，即便是來了，也在外面屋子坐一坐，很少進到裡面去。
這會子，她突然對張小妮家裡面那間屋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想進去看看裡面的擺設，因爲她馬上也有一個套間了。
“嫂子，你們裡面這個房子原來也是一個單身宿舍吧？”
月芳說着，挑開門簾，朝裡張望了一眼。一眼便看到了窗前的那張書桌。她不由被吸引了進去。
“嗯吶，原來是另一個人住着，那人後來成家搬走了，金禧就問他要來了。”張小妮在外間屋子一邊抖動着渾身的肉揉麪，一邊回答她的問題。
月芳細細端詳着面前的書桌，這恐怕就是金禧的小天地了。聽烏海說起過這張讓烏海念念不忘的書桌，卻還是第一次見。
只見書桌上放着幾本書，幾支毛筆插在一個竹筒裡，一張攤開的報紙上密密麻麻寫着月亮的月。
這個字，月芳是認得的，小時候，父親曾教她寫過自己的名字。
月芳顫抖着雙手，翻過那張報紙，後面果然寫着一片“芳”字。她的心裡立時涌上一股溫熱的甜蜜來。
被一個人默默愛着，默默記掛着，這種感覺真好啊！
她又擡頭看了一眼窗臺，窗臺上幾盆花開得正豔，紅的耀人，黃的亮眼，綠色的葉片油亮碧綠，分外喜人。
“嫂子，你真會養花，把花養這麼好看。”月芳不禁由衷地讚歎道。
“那都是金禧養的，我哪兒會養什麼花啊，人都養不好呢。”
張小妮回頭看了一眼月芳，笑道，“倒是你，很會養人啊，看這幾個月把成祥養得白白胖胖了。”
月芳笑道，“可能是有現成飯吃了，所以胖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