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知道一點”成祥擡頭看着烏海說,“地質構造複雜,壓力大,岩層堅硬,破碎帶比較多……”
烏成祥說起工作來,倒是有板有眼,頭頭是道。
“……這個工作面沒有安裝支護設備,空頂作業,所以比較危險,你以後工作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月芳詫異地瞥了一眼成祥,她看到他臉上少有的自信的光芒。這光芒像落日的餘暉,轉瞬即逝了。
月芳突然明白了他何以變得那麼沉默,那麼自卑。
她爲這突然的明白,心中很感不安,她一直都看不上他,覺得他太老實窩囊,更是不解風情,跟她十分不配。
成祥說完話,無意中一擡頭,看見了月芳看他的目光,那目光裡竟多了一份說不清的溫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隨即起身走開了。第二天,烏海踩着班前會的點走進會議室。
會議室裡稀稀拉拉坐着幾個人,值班隊長見他進來,立即起身,叫了一聲“烏隊長。”
烏海點點頭,在最前面座位上坐下,看着面前七八個職工。
“點名吧。”烏海說。
值班隊長拿過點名冊,一一點了名,彙報道:“應到十二人,實到八人。一人請假,三人曠工”
“曠工的是哪幾個人,統計一下,每人罰款30元,下次再曠就50元。”烏海面無表情地說。
那幾個上班來的,立時倒抽了口冷氣。暗自慶幸,幸虧今天來了。
“好的。”值班隊長,在會議記錄上寫下三個名字。
烏海淡淡笑了笑,道:“你們別看我年輕,卻是分得清好歹的。凡是今天上班來的,都有獎勵,月底統計,出勤越多獎勵越多……”
那幾個到班的職工,頓時露出喜悅神色。
烏海頓了頓,又說:“李隊長你安排工作吧,我目前對隊上的情況還不熟悉,得好好下幾天井,瞭解瞭解情況再說。”
開完簡短的班前會,烏海換好衣服,來到礦燈房。
那位戴着大口罩的姑娘,脈脈含情地看着他,早早把礦燈自救器雙手遞了出來。
“謝謝你啊。”烏海說着,一邊伸手穿腰帶,一邊擡頭往窗口裡看了一眼,見礦燈架後面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正待他要仔細看看,忽覺肩膀被拍了一掌:“師傅!”
回過身一看,是鐵金剛,他憨厚地一笑,道:“師傅你去掘進隊也帶上我唄,你走了,採煤隊好沒意思啊。”
烏海皺眉笑了一下,道:“掘進隊苦得很,再說你又沒幹過,去了會幹嘛?”
“再多苦我也不怕,咱就是專門爲吃苦而生的。再說了……你不是也沒幹過嘛……”鐵金剛說着話,臉已經紅了。
烏海想想到一個新的環境,還真得有幾個自己的人,纔好打開局面,遂點點頭,道:“你要決心來的話,我想辦法把你要過來。”
“烏隊長,把我也要過去。”錢坤突然從身後竄了出來,笑說道。
“去去去,你個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要你幹啥?”烏海打趣道。
三人說笑着,一起往井口走,烏海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着他,他回頭看了一眼,卻沒有。
此後的很多日子,烏海天天盤在掘進工作面。
打鐵還需自身硬。
他知道,自己太年輕,隊上多數職工都能做他的父親和大哥,他如果不事事親力親爲,他們很難在短時間內接受他,並對他心悅誠服。
再說了,隊上好多人都是李大忠的親信,他們如何肯聽命於取代了他的毛頭小子?
不過,好在去年冒頂事故中他救下的那幾個人,對他是死心塌地的支持。
如此,一晃過了一個多月,烏海早已把掘進隊的情況摸了個底兒朝天。不但摸清了工作面的情況,還摸清了隊上錯綜複雜的人事關係。
這一天,烏海通知隊上,除了下井工作人員,其他全體幹部職工
週一上午九點,在會議室開會。
“哎呀,有好戲看了。”有些人背地裡開始蠢蠢欲動,大有些急不可耐。
“不知道誰會倒黴。”有些人猜測着,“只怕是李大忠的那幫徒子徒孫們……”
“管他呢,咱們老百姓只管老老實實幹活掙錢,誰上來都一個球樣。”也有人說。
鐵金剛果真被烏海要了來,坐在會議室裡一邊趴在桌上看一張舊報紙,一邊伸長耳朵聽着這些人們嘰嘰喳喳壓低了嗓門的閒話。
九點鐘,掘進隊職工陸陸續續走進會議室裡,在長椅上坐下,表情各異,各懷心事地等待着烏海。
烏海最後一個進來,他身穿白襯衣,牛仔褲,濃密烏黑的頭髮閃着光,輪廓分明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
坐在門口椅子上等着倒水的辦事員陳秀 榮看得有些呆了。
她在這個隊上幹了好多年,是老覈算員了,從來沒見過一個隊長能像烏海這樣年輕帥氣,既有俠客風範又有書生意氣。
“陳姐,麻煩你拿一下我的杯子。”烏海回頭看了一眼陳秀 榮說道。
陳秀 榮聽見叫她,臉突地紅了,她忙幾步走出會議室,拿了烏海的杯子,又添了水,放在他面前。
“下面咱們開會。先點名。”
烏海說着,翻開點名冊,逐一點完名,在既沒有到,又沒有請假的人名字上畫了個圈。
“各位伯伯、叔叔、大哥,兄弟們,下午好。”
烏海開始講話。
烏海的這些稱呼惹得在場所有人笑了,這哪兒像一個隊長講話,簡直就是街頭賣藝人的開場白嘛。
“你們別笑,一個隊就是一個家。咱們應該像一家人一樣和和氣氣團結友愛,互相扶持,互相幫助,齊心協力把工作做好,把錢掙來 ,把日子過好。”
烏海喝了口水,繼續說:“可是,通過這段時間的觀察,我發現,有些人不把別人當人,也不把自己當人,更不把咱們當自家人,在背後指指戳戳,風言風語,甚至消極怠工。”
有些人臉上的表情開始不自然。
有些人開始交頭接耳,“這是說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