朦朧中冷的徹骨,半邊熱半邊冷的感覺讓她從黑暗中醒過來,依舊是一片黑暗,臉頰與毛茸茸東西接觸的柔軟的感覺讓她渾濁的大腦清醒了一些,蘇流年摸了摸自己身子底下的東西,瞬間清醒了過來,這東西不會是剛纔從樹上掉下來的吧,難道已經死了?
只是沒容許她多做想,又是一陣強勁的冷風颳過,一片冰冷的東西落在她的臉上,而後緩緩地融化成了一滴水,而後順着她的臉頰緩慢的滑動,蘇流年擡頭看着天空中徐徐飄下來的雪花,黑亮的眼睛在夜空下閃過一絲的絕望。
是在和她開玩笑嗎,在她落難的時候連老天都要踩一腳,竟然在這個時候開始下雪。
一片一片的雪花落下,而後隨着呼嘯的北風雪花漸漸的將整個天空瀰漫成雪白的顏色,蘇流年抱住身下的東西,現在只有這個東西能給她一點溫暖,哪怕是下一刻就要把她吞下去,她也只能選擇呆在它身邊。
看着雪花一片一片的落下,沾染在睫毛上,髮絲上,蘇流年仰面看着天空感覺着自己的身體一點一點的變冷,空氣中一片靜謐,她忽然有點討厭下雪的天氣了。
凌天南……這一次真的要離開你了……楚凌生是不是當初也是討厭自己纔會離開呢……
她從來不害怕死亡,卻害怕被人拋棄,當初楚凌生走的那段時間裡,她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覺,睜着眼睛,乾澀的無法忍受,很困很困,卻從來沒有睡過一次好覺。
後來碰到了凌天南,每夜擔驚受怕的,卻也因此忘記了楚凌生。
直到他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楚凌生,我不害怕死,最害怕的是看到自己重視的人拋棄自己的那一刻……
這一次終於被世界拋棄了,蘇流年想流淚卻發現自己流不出淚來了,明明是淚腺那麼淺的人,在自己快要死的這一刻,她忽然不想落淚了。
或許是,這一輩子已經沒有什麼可留戀的吧……
眼角閉上的一剎那,蘇流年嘴角緩緩地勾起,真的好累……好冷……
壓抑着心中的冰冷,楚凌生大聲的喊着蘇流年,聲音在空曠的大山傳的很遠很遠,空蕩蕩的久久的沒有任何的迴音,天空中的雪花砸落在頭上,如同他此刻的心一樣的冰冷,
天空中的烏雲黑壓壓的,見慘白的雪灑下來,雪越下越大,能見度也越來越低,甚至連聲音都無法傳出多遠。派來的官兵一再的搜尋了整整一座山頭,始終沒有得到任何的消息,爲首的軍官眉頭緊皺,再這麼找下去,找不到人也就凍死了,救援的人緣也會損失慘重。
心裡猶豫着要不要撤出去,只是……凌天南這一次請自己派出這麼多人,看在凌家的面子上他就這麼把人放在山裡任由她死,他作爲軍人也覺得面上無光。
“首長,現在雪這麼大,要不要等雪停了再搜捕?”
沉默的看着眼前漫天的大雪,厲有爲過了很久沉聲說:“繼續吧,總不能看着小姑娘凍死,才上大學呢。”
楚凌生跌跌撞撞的踩在雪地裡,圍巾髒了溼了乾脆解開扔在地上,同他一起搜捕的軍人都穿着大衣,唯獨他只穿了件呢絨外套,在深秋的a城穿還可以,可是在下雪的大山裡這麼下去人還沒找到,估計他就被凍死了。
厲有爲嘆息了一聲,命人給他穿了件大衣,說是親兄妹,可是哪裡見過爲了親妹妹失魂落魄的兄長。想起來凌天南打電話說是他未婚妻走失在大山裡了,厲有爲就覺得心裡揪成了一塊。
現在的年輕人,都是他們這一代搞不清楚了。
當從山腳搜索到半山腰,大雪已經快厚及腳踝,走在上面吃力的讓人行動的更加緩慢。
無助、絕望的感覺瀰漫了心裡,楚凌生看着茫茫的雪山,恨不得讓自己替她去死,只是……這一刻他甚至連替她死的機會都沒有。
漫天飛舞的雪花,將整個山區與完結隔離,心冰涼……雪花打在臉上刺痛而冰冷,在臉上融化而後如同淚水一樣緩緩地落下,帶着淡淡的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久到他以爲要走到時間的盡頭,卻發現自己不過還是纔剛過一會兒,陪同一起來的張娟已經凍得哆哆嗦嗦,整個人面色慘白的如同一張紙一樣。
他們這行人雖然都經過訓練,但貿然的進山誰也沒料到會突然下起大雪,最壞的是,他們手中的手電筒已經先後有兩個壞掉,凌天南看着漫天的雪神色凝重,雪花打在臉上微涼,“你們幾個先帶她回去吧,李禮,我們繼續找人。”
凌天南的話一出,立刻遭到了幾個人反對,這麼大的雪,只留他們幾個人在山裡尋找,凌天南若是出了什麼事情,在場所有的人都逃不過凌家的懲罰。
李禮沉聲說:“少爺,我們先撤回去吧,已經將山翻了個遍都沒看到人,說不定厲上校已經把人給找到了。”
凌天南微微的擡着眸子,看着李禮,“如果人已經找到,就讓他們派人來通知,我們繼續。”
他絕對不能讓她一個人呆在山裡,沒經過他的允許,絕對不能讓就這麼死了。
“少爺!”,李禮提高了聲音神情略微激動。
凌天南擺了擺手,說:“事情我已經決定了,不願意繼續下去的就走人,我凌天南雖然僱傭了你們,但是沒理由讓你們陪着我死,就算只剩下我一個人,今天我也會繼續找下去。”
攏了攏身上的衣服,凌天南迎着風雪頭也不擡的繼續往前走,那背影落在在場的人眼裡,寂寥而高傲,讓人產生天生的信服力。
李禮一跺腳跟了上去,而後幾個凌家的傭人也趕緊跟了上去,幾個學生對看了一眼垂下眸子,不是他們不願意繼續下去,而是身體實在已經到了極限。再這麼下去,他們都會成爲累贅,靜默的看着他們的身影漸漸的消失在雪地裡,最後成了一個亮點。其中一個人背起張娟說:“走吧。”
“蘇流年——”,一聲一聲的聲音透過瀰漫的大雪向遠處穿過去,幾縷頭髮被汗水浸溼,黏貼在他的額頭上,凌天南望着漫天的大雪,聲音沙啞的一次又一次的含着,沙啞的聲音在深山裡一次比一次的絕望。
黑色的眸子透過白雪,似乎看到了她淺笑着看着自己,凌天南在那一刻似乎聽到了自己心停止跳動的,一遍一遍的告訴自己她不可能會出事的,可是心裡隱隱的有了不安的感覺。
不,不會的,還沒經過自己的允許,她還沒有還完蘇世錦欠下的債,怎麼可以死……
蘇流年,她絕對不會死的……
但是,心爲什麼卻越來越惶恐,越來越空曠……
“蘇流年——!!”,一聲喊聲,宛如最後掙扎的野獸一般,發出撕心裂肺的嘶吼。
蘇流年耗費全身的力氣睜開眼睛,覆蓋在面上的雪花落進眼裡,刺痛而冰涼,灼熱苦澀的眼淚順着臉頰落下,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對凌天南的聲音如此的充滿熱切。
“我……我在這裡……”,斷斷續續的呢喃從她僵硬的嘴角溢出,聲音被呼嘯的風所覆蓋,她努力的掙扎着,也不過是動了一下已經僵硬的手。
呼叫她的聲音再次消失,她甚至分不清楚剛纔的那一聲是不是自己出現的幻覺,“我在……這……”,心裡一個聲音拼命的告訴她不要睡,不要睡……
可是眼皮真的好沉重,好沉重。
眼睛緩緩地閉上,前所未有的睏倦襲來,將她拖入無盡的黑暗中,真的好累……
她不想再掙扎了……終於,可以解脫了……
“蘇流年——!!”,一聲一聲的滑劃破黑色的夜幕和漫天飛舞的雪,凌天南渾身狼狽的踩在雪地裡,心裡一陣一陣的抽痛,一定就在附近,爲什麼他找不到她。
爲什麼,蘇流年還欠着他,還沒有還完債,她不能死,絕對不能死!
想要藉着死亡擺脫他,他絕對不會讓她稱心如意的!
深一腳淺一腳的踩在雪地上,鬆軟的雪發出痛苦的吱吱咯咯的聲音,凌天南在雪地裡不知道是說給自己還是說給別人聽:“蘇流年,絕對不可以死,絕對不可以。”
也不管旁人的勸阻,凌天南直接往深山裡走,腳下的山路凹凸不平,甚至越來越多的枯樹枝颳着他的臉頰,不一會兒就留出了血,他也絲毫不在乎。
李禮看着他情緒有點不對勁,剛想伸手拉住他,眼前的人卻從他眼前直直的往下墜落,李禮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凌天南已經整個人從他的眼前消失。
“少爺!”李禮驚呼一聲,手維持着僵硬的動作,看着黑漆漆的夜空,滿目的驚恐和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