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唸的夢中，全是過往那些美好的片段，母親的一顰一笑，都像是陽春三月的陽光，那麼地溫暖明媚。
可往往太過美好的事情，總是好景不長！
現實也總比夢境來得更爲殘酷！
如果可以，雨念寧願長留夢中，儘管有傷痛，也有離別，可那終究只是個夢，夢是不真實的，無論遭遇了多大的挫折與苦難，只要一睜眼，夢中的一切都會煙消雲散。
可這一次，不一樣了……
夢中的溫暖，在她緩緩地睜開眼之後，已悄然被現實的嚴寒一點一點擊散。
蒼白的牆壁。
混和着空氣裡那令人生厭的消毒水的味道，就像是一把鋸子在她瞳仁裡來回拉鋸着。
來來回回，就這樣，身體被鋸開了一道口子。
有血淌下來，那鮮紅的顏色，在她的腦子裡拼了命地涌動着，最後化成一股巨浪，撞開了被她死死壓抑在腦海深處的那張記憶之門。
痛苦和驚慌再次傾巢而出。
耳畔迴盪着那道劇烈的撞擊聲，還有車輪摩擦地面發出的尖銳聲。
一聲比一聲殘忍，一聲比一聲劇烈……
眼前，不可抑制地再次浮起了那幅畫面，母親被一輛白色汽車撞飛了起來，她整個人倒在血泊裡……
一動不動……
“啊……啊……”雨念抱着自己的頭，在*上驚叫着。
不……不是真的……她看到的不是真的，那是夢，是夢啊……
“念念，你怎麼了，你別嚇我……”站在*邊的郭子萱見狀，一把抱住她，眼眶紅紅的。
“我媽呢，我媽呢……”雨念拽着她的手，乾澀的眼眸裡，全是期待。
郭子萱泣不成聲，只死死地咬着脣，根本說不出話，也更不敢對上她那雙眼睛。
“念念。”任司遠也上前暗啞地叫着她的名字。
雨念轉頭看向他，低低地問，“我媽呢？”
任司遠狠狠地咬着牙關，整張臉都因爲承受了巨大的痛苦而皺成了一團。
見他們兩個都不說話。
雨念推開郭子萱，一個激靈地從*上翻了下來，顧不上手上還在吊着針。
“念念，你不要這樣……”任司遠抱住她的肩膀。
“你放開我，放開我……”雨念像是被人抽了筋骨，發了瘋地掙扎着，驚叫着，整個地面都被她跺得都在發顫。
吊瓶被她扯下來掉在地上碎了，針頭也被拔了出來，手背上，頃刻間，就涌出了大片鮮血。
“我要去找我媽，我要找我媽……”雨念發了瘋地哭叫着。
淚水，早已模糊了她整張臉。
“念念，我求你，你不要這樣好不好。”郭子萱哭着求她。
雨念根本聽不進，只一個勁地嚎哭着，“我要去見我媽，你們放開我，求你們了，放開我啊……”
她感覺自己快要痛死了，身體裡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着疼。
因情緒太過激動，她整個身體都在驚鸞。
最後，眼前一黑，直接軟到了地上。
“念念……你怎麼了……”任司遠被嚇到。
連忙將她抱到*上，朝郭子萱喊了句，“快叫醫生進來！”
被任司遠那一吼，已經慌了神的郭子萱，回過神，連忙跑到外面去叫醫生。
醫生進來，給雨念打了一針鎮定劑！
可她的身體仍在距離地顫抖，破碎的眼淚大顆大顆地從眼眶裡跌下來。
醫生一臉憂心地看着雨念，對任司遠和郭子萱示說，“她真的不能再受刺激了，她腦內的血塊還未消散，這樣下去會十分危險！”
郭子萱腦子裡嗡地一聲，整個人一顫，差點跌在地上，她靠在牆上，看着*上的雨念，眼淚止都止不住，拉開房門就跑了出去。
“真的沒有辦法了嗎？”任司遠擡起頭，紅着眼眶問醫生。
醫生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即使有手術方案，目前佟小姐的身體狀況也根本不允許！”
醫生說完就出去了。
任司遠看着雨念那張漸漸平靜下來的臉，強忍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嘩地一下就落了下來。
“念念，我還能爲你做些什麼？”他攥了攥手指，猛地一拳就揮到了牆壁上。
巨大的衝擊力，讓他的手指關節都發出了幾聲脆烈的咔嚓聲。
他撐在牆上，劇烈喘息着，眸底的眼淚大顆大顆滾落下來，蒼白的臉上是一片自責和心痛。
是他沒有保護好她和柯姨，他怨自己的無能爲力。
如果他今天過來接她們，這一切都不會發生的，都是他的錯！
任司遠又狠狠地抽了自己幾耳光！
他根本無法想象，等會雨念醒來，如果再提要去找柯姨，他該怎麼辦？
直到此刻，他都無法去接受柯姨的離開，更加不敢去回想，之前自己所看到的景象。
太慘了！
雨念根本承受不了，她見了，一定會當場崩潰的。
……………………
這邊，沈心榕一路開着車，狂飆到了海邊。
坐在車上，她渾身都在顫抖，手指還緊緊地攥着方向盤，之前臉上那陰冷的笑容，早已不見。
理智迴歸，柯念晶的慘狀浮現在眼前。
白色的車頭上面，還有她的血。
她尖叫一聲，拿出手機，就撥通了林夢溪的電話。
林夢溪剛從洗手間出來，坐在沙發上整個人都在瑟瑟發抖，明顯，她還未從驚嚇中緩過來。
突然的電話鈴聲，嚇得她抱着頭尖叫了一聲。
“啊，不是我，不是我啊，和我沒關係……”
一旁的姚碧雲被她這突來的動作怔了下，一眼擔憂地拿着她的手機，走過來，“溪兒，你到底怎麼了。”
看着眼前的母親，林夢溪才意識到是自己神經太過緊張了。
手機鈴聲還在響。
姚碧雲看了眼，“是你婆婆打來的！”
聽到是沈心榕的電話，林夢溪下意識就喊道，“快掛掉，我不接！”
姚碧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狐疑地將電話掛了。
這端，被掛了電話的沈心榕氣得怒罵了一聲。
繼續打過去。
姚碧雲還未將手機放下來，電話又響了，看向女兒，“你婆婆會不會找你有什麼急事啊！”
“掛掉，掛掉……”林夢溪近乎快要嚇得六神無主了的樣子。
畢竟是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那樣血腥的場面，在電影裡幾乎都沒看過，難免會被嚇到。
姚碧雲心想，自己的女兒畢竟是晚輩，加上之前又做出那樣的事，這樣接二連三地掛掉沈心榕的電話，實在有些不合適，更怕，惹怒了沈心榕，她一聲令下就將溪兒從陸家趕了出來。
這次，她沒聽林夢溪的，接通了電話。
“林夢溪，你竟然掛我的電話，想過河拆橋了是吧，我告訴你，沒那麼容易！”沈心榕的怒喝聲率先傳了過來。
姚碧雲還未開口，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
林夢溪皆是怔了下，回過神，起身一把奪過母親手裡的手機，不悅地大喝道，“誰讓你自作主張接我電話的！”
姚碧雲被她這突來的吼聲，當初愣在了原地。
林夢溪握着手機，就跑進了浴室，還特意將門發鎖了。
看着那張緊閉的門，姚碧雲一貫平和的眉頭緊緊地蹙了起來。
怎麼，沈心榕對溪兒說話這麼不客氣，一點長輩的樣子都沒有。
而溪兒，怎麼也這麼反感接她的電話。
她們這婆媳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一心爲女兒着想的姚碧雲，心裡生了擔憂，害怕是女兒又做了什麼對不起陸家的事。
浴室裡。
林夢溪將水龍頭打開，以防外面的人能聽到裡面的對話。
“林夢溪，你好大的膽子啊，現在就敢掛我的電話了！”沈心榕此刻怒火中燒。
“媽，你要做的事，我已經幫你完成了，你沒忘記，你答應過我的吧。”林夢溪壓着心裡的驚慌，努力地平靜下來。
她聽到沈心榕在那端重重地喘息着，揚脣，臉上露出一抹諷刺的笑意。
她知道此刻沈心榕一定恨不得要殺了她！
“林夢溪你這個賤女人，你是故意的！”沈心榕這才意識到自己成了她林夢溪手上的一顆棋子。
“媽，這話又從何說起，從始至終，所有的事情我都是按你的吩咐去辦的，如今，你殺了人，可不能把這罪名賴在我頭上啊。”林夢溪語調裡有了得意的神色。
“你……”沈心榕氣得直咬牙，恨不得要摔掉手裡的手機。
“林夢溪，這件事，你也脫不了干係，如果我是殺人犯，你也是幫兇。”沈心榕咬牙狠狠道。
“媽，別這麼激動嘛，這件事就你知我知，根本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你慌什麼，只要我們兩個不說，根本沒人知道。”林夢溪也不想把沈心榕惹惱，畢竟她的目的還沒達到。
聽到她這樣說，沈心榕心裡的怒火，一下子無從發泄出來。
感覺自己揮出去的一拳，根本就是打在了棉花上。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沒再針鋒相對，只問，“柯念晶真的死了？”
“媽，你都從她身上碾過去了，就是鐵打的身體也會散架吧！”說到這，林夢溪又打了個冷顫。
那副畫面，太恐怖了！
“死了也是她柯念晶活該，罪有應得！”沈心榕又咒了句。
林夢溪不知道沈心榕和柯念晶到底有什麼恩怨，此刻，她也沒那麼多閒工夫去關心。
“媽，你現在在哪呢？”她問。
“在海邊，這車要怎麼弄，還有醫院附近的監控都關了嗎？”
“放心吧，媽，那些監控我都找人關了，沒人知道是你開的車，更何況，這輛車本就是一輛黑車，就算要查，也查不到你頭上來。”林夢溪安撫她。
沈心榕算是鬆了一口氣。
“媽，你把你的地址發給我，我馬上讓人過去，把車弄到海里面去，這樣就萬無一失了。”
聽到林夢溪這番話，沈心榕還是滿意地笑了聲，“林夢溪，沒想到你還有點腦子，看來我還真是小看你了。”
“哪裡的話，我這些不都是和媽你學的麼！”林夢溪恭維地說。
“說吧，你要我答應你什麼條件！”沈心榕心裡的不安漸漸放下，也樂得和她做交易了。
林夢溪知道自己的努力沒有白費，心裡也暗自竊喜起來。
“媽，這個條件對你來說，根本就是稱你的心。”
沈心榕挑了挑眉，意味深長地哦了一聲。
“媽，讓奇駿和我離婚，我什麼都可以不要，淨身出戶！”林夢溪一字一句道。
沈心榕愣了下，淨身出戶！
這話，和她昨天說的可不太一樣啊！
轉念一想，很快就明白了過來，這女人，昨天根本就是演戲，就是想讓自己更加厭惡她。
林夢溪，這女人的心太深了，簡直，深不可測！
“林夢溪，你告訴我柯念晶的消息，就是爲了來和我做交易的吧，目的，就想從駿兒身邊逃離，去投奔陸柏昇的懷裡。”沈心榕面色鐵青地道。
事到如今，林夢溪覺得也沒什麼好隱瞞的了，“媽，實話告訴你吧，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你兒子，我真正愛的人是阿昇，陸奇駿，在我眼裡，根本就什麼都不算！”
“你……”沈心榕氣得眼珠子一瞪。
“你簡直太不要臉了，簡直就是下賤！”沈心榕無法容忍她這樣說自己的兒子。
她罵得再難聽，林夢溪也覺得無所謂了，冷下聲音道，“媽，我就這麼一個要求，希望你不會讓我失望，你也知道我現在懷了阿昇的孩子，越拖下去，對陸奇駿也根本沒有一點好處，所以，還是不要再耽誤彼此的時間了。”
聽到她這傲慢的態度，沈心榕真想說一句，林夢溪，你做夢去吧，我一定不會讓你得逞。
可……
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不再是那個能對她頤指氣使的婆婆了，她有把柄抓在了她手上。
沈心榕氣不過，自己一把年紀，竟會栽在一個丫頭片子手上。
再多也不甘，也只能認了。
反正，這種心機如此深的狠毒女人留在駿兒身邊，也只會是個禍害，對她林夢溪，沈心榕已經沒有一絲好感了。
還不如，讓她趁早從眼前消失，來得清靜！
“好，我答應你，等駿兒回國，我就讓你們離婚！”沈心榕攥着拳頭說。
“那就謝謝媽了，你放心，我一定會把車子處理好的！”林夢溪笑着說完，就掛了電話。
她撐在盥洗池上，擡眼，看到鏡子裡的自己，臉上揚起了燦爛的笑容。
太好了，和陸奇駿離了婚，她就可以和阿昇光明正大的在一起了。
從此以後，他們便可以朝夕相處，一起共眠，一起散步，一起撫育孩子慢慢長大……
想到孩子。
她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將那個孩子儘快弄到自己肚子裡來。
想着，想着，心裡就像是灌了蜜一般地甜，連之前那些可怕的畫面也都不見了一般……
………………………
陸柏昇*未眠。
身體抵不住疲倦在沙發上眯了幾個小時。
剛醒來，秦千燁和孟磊就火急火燎地跑了進來。
“昇少……”
陸柏昇揉了揉隱隱作痛的眉心，看向他們，他們臉上一臉的沉重。
“什麼事？”
“那個……”秦千燁不知該如何啓齒。
“柯念晶死了！”孟磊直接道。
陸柏昇霍地一下，從沙發上一躍而起。
一臉震驚，“你剛說什麼？”
“柯念晶早上在醫院門口被車撞死了。”孟磊又重複了一遍。
“對不起，我不知道她住在了我的醫院。”秦千燁一臉歉意地道歉。
這段時間，這麼忙，他根本就無暇顧及醫院的事。
陸柏昇站在原地，半響都沒說上話來。
垂在身側的手，被他緊緊地攥成了拳。
良久後，他跌坐在沙發，雙手杵着額頭，纔開口問，“她是什麼時候回的江淮？”
秦千燁和孟磊相視一眼，搖了搖頭。
“沒人知道，我問了醫生，這次她是因爲心肌梗塞住的院，今天剛出院，而且還是雨念一直在照顧她。”秦千燁說。
聽到雨唸的名字，陸柏昇再次擡起頭來。
眼神深邃，晦暗不明，看不出他此時在想什麼。
“昇少……”見他久久地沒有反應，孟磊叫了他一聲。
“她怎麼會死？”陸柏昇將視線重新投到他們兩個人身上。
孟磊攤了攤手，“據現場唯一的目擊者，一名的士師傅說，是一輛白色奧迪車從醫院地下車庫駛出來撞的柯念晶，而且，相當殘忍，一連撞了兩次，柯念晶當場死亡，現場十分慘烈，警察查過附近所有攝像頭，都被人動了手腳，在那一個時間段全部關閉了，所以，沒有監控視頻可看，目前警方正在排查所有車輛。”
陸柏昇聽到這些話，狠狠地抽了一口氣。
“由此推測，很有可能是事先預謀好的，這個人和柯念晶結怨還很深，不然，下手不會這麼狠！”秦千燁又補了句。
事先預謀！
和柯念晶結怨很深的人會是誰？
陸柏昇一時間無法去思考那麼多，站起來，問，“現在柯念晶的屍體在哪？佟雨念呢？”
“都在醫院，當時，雨念就在現場！”秦千燁壓着嗓子說。
“什麼！”陸柏昇又是狠狠一震。
她親眼目睹了這場車禍！
他不敢去想象那是一副什麼畫面……
沒多想，拿起茶几上的車鑰匙就衝了出去。
連外套都沒拿。
“昇少，衣服！”
…………………………
雨念再次醒來，已是幾個小時之後。
韓昱不知何時來的，見她醒來，他圍了上來。
“雨念，還好嗎？”他輕聲問。
雨念睜着空洞地雙目看着他，一雙眼腫得像核桃一樣，什麼話都不說出，眼淚就流了下來。
“雨念，你別這樣。”韓昱也是剛過來，聽到的消息。
“韓昱，你帶我去看我媽好不好，我求你了……”雨念哭起來。
韓昱看着他這個樣子，眼眶也跟着紅了。
“雨念，等你身體好些了，再帶你去看好不好！”郭子萱已經跟他說了她現在的身體情況，不能再受任何刺激了。
雨念不肯聽，低求着，“讓我去看一眼，我只看一眼，求你了……”
想要擡手去握住他的手，明明就在手邊，她擡起來，卻在半空中胡亂揮舞着。
韓昱臉色一凜，下意識地握住她的手。
雨念緊緊地攥着，目光虛浮的看向他，“韓昱，算我求你了好嗎？”
看着她這個樣子，韓昱不忍拒絕，卻依然不肯鬆口說帶她去。
“韓昱，你不帶我去，可以，但是也請你不要阻攔我。”說着，雨念掙扎着從*上起來。
“雨念，你別這樣，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是，你的身體現在還很虛弱，改天再去看好不好。”
“韓昱，那個人是我媽，是生我養我的媽，我爲什麼連去看她最後一眼的資格都沒有，你知道嗎，如果不是我，她現在肯定還好好的，如果不是爲了我，她根本就不會回來，我纔是罪魁禍首，都是我，你知道嗎？”雨念放聲尖叫起來。
她的手，不停地往自己的胸口捶打着。
那兒，現在有一把刀子在割着，像是要將她的心全部剜掉。
痛不欲生……
連吸一口氣都是痛的……
“雨念，你冷靜點……”韓昱抓住她自虐的手。
這樣子的她，太讓人心疼了。
“韓昱，是你，你能冷靜嗎？我冷靜不了，你放開我，我要去找我媽……”
一直守在門外的任司遠和郭子萱，聞聲跑了進來。
雨念看着他們。
“我求你們了，讓我去見我媽好不好，我求你們了……”雨念抱着自己的頭，嘶叫着，捶打着。
郭子萱心裡像被撕開了一樣。
不忍看她這個樣子，跑過去，抱住她，“念念，我帶你去，我帶你去，你別這樣對你自己。”
任司遠眼眸乾澀發緊。
韓昱皆是一臉痛苦。
就這樣，在他們三個人的陪同下，他們一步一步往太平間裡走。
雨念已經沒有力氣去掙扎了，只剩下眼淚汩汩地往下涌。
走到門口的時候，任司遠拉住她。
“念念，答應我只看一眼，不管看到什麼，一定要穩住情緒好不好。”
雨念沒回答他的話，只說，“我要一個人進去。”
“念念……”
“雨念……”
三個人都不同程度地發出抗議。
雨念置若罔聞，掰開郭子萱的手，看向那邊的醫生。
“我是她的女兒，我一個人進去。”
任司遠再次拉住她，“念念，我是柯姨一手帶大的，也算是他半個兒子，讓我陪你一起進去好不好。”
雨念知道母親一直把司遠當做親生兒子看待，沒再反駁，讓他跟着一起進去了。
任司遠攙扶着她，在醫生的帶領下，走到了冷櫃前。
雨念整個人都站不住，渾身都在發抖。
“佟小姐，要做好心裡準備。”醫生的一句話，徹底擊散了雨唸的意志。
當母親的身體躍入眼簾的時候。
她連叫都叫不出了，直接軟在了任司遠的懷裡。
“快關上！”任司遠對醫生說。
抱起地上的雨念，“念念，我們出去。”
說着，抱起她就往外面跑去。
守在外面門口的韓昱和郭子萱，見他們這麼快就出來了，愣了一下。
而後，看着任司遠懷裡那像死了一般的雨念，趕緊跑了過來。
“雨念，怎麼了？”
“快回病房！”任司遠抱着她往病房跑。
回到病房，把她放到*上，雨念還保持着那一副雙目發直，一臉僵硬的表情。
“念念，你怎麼了，你是不是有哪裡不舒服，你和我說說話。”郭子萱怕極了她這個樣子，她寧願，她像之前那樣大吵大鬧。
至少，證明她還是有生氣的。
此刻的她，彷彿連知覺都沒有了一樣。
“我想一個人靜一靜！”雨念一字一句地開口。
“雨念……”韓昱擔心她。
任司遠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朝郭子萱看了眼，“我們出去吧，讓她一個人靜一靜！”
“念念，你有什麼事，就叫我，我們都在門外面。”臨走前，任司遠對她說。
雨念像是聽到了，又像是沒聽到。
他們一眼沉重地走了出去。
剛闔上門。
就聽到房間裡面傳來劇烈的碎裂聲，像是玻璃被摔碎的聲音，緊接着，不斷地碰撞聲響起來。
伴隨着，還有雨念那撕心裂肺一般的尖叫聲。
一聲又一聲，像是鐵錘一般砸到門外面幾個人的心上。
巨痛，心疼……
可又束手無策……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他們這點疼，遠不及雨念心口的千萬分之一。
郭子萱要進去，被韓昱死死地拉住。
“讓她發泄一下吧！”
……………………
不知道過了多久。
直到身體裡最後一點氣力發泄完，哭也哭不出來，雨念才抱着自己的靠在牆上。
腳邊是一片狼藉。
房間窗戶的玻璃被她用椅子，砸碎了。
玻璃落了一地，她的手和腳，都已經被玻璃，割得遍體鱗傷。
她渾然不覺得痛，只閉着眼睛靠在牆上，眼淚又從眼角脫了下來。
腦海裡，都是剛纔所看到的那副畫面。
那就像是個噩夢，這一輩子都會跟隨着她，而她也永遠都忘不掉。
懊悔和自責交織在她那張蒼白的臉上，讓她幾欲死去。
寒風肆無忌憚地從外面刮進來，就像是冰刀一樣刺在她身上。
她看着那猙獰的窗臺口，一個念頭，從腦海裡一閃而過。
她緩緩地站起來，準備往窗臺邊走。
忽然，耳邊，一道熟悉的聲音響了起來。
“念兒，你想做什麼？”是母親那嚴厲苛責的聲音。
雨念猛地一回頭。
她看到母親從門口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
她顫顫地叫了一聲媽！
柯念晶沒有應，再離她只有幾步遠的地方倏然停了下來。
雨念想要走過去，抱住她。
可剛擡腳，雙腿一軟，就跪在了她的面前。
柯念晶也沒有過來扶她，只看着她，“你剛纔想做什麼？是不是想去死？”
雨念拼命的搖頭，“媽，對不起……”
“佟雨念，你怎麼敢去死！”柯念晶厲聲質問着她。
雨念心痛極了，“媽，都是我，是我不孝，如果我聽你的話，早早的去把那個孩子打掉，你不會到這裡來，也更不會現在變成這樣，媽，都是我的錯，你打我吧！”
柯念晶卻像是沒聽到她的懺悔一樣。
“你死了，雨揚該怎麼辦？你爸爸該怎麼辦？你死了，誰來照顧他們？”
雨念哭着，答不上話來。
“我告訴你，如果你敢自殺，以後都別再叫我媽，我沒有你這種不孝的女兒。”說着，柯念晶轉身就要走。
雨念心頭一慌，要追上去，可身體根本動不了半分，急得她大聲哭喊道，“媽，我錯了，我不死，你不要離開我，我求你了，你不要走……”
柯念晶的腳步根本沒有停下來。
“媽……媽……我錯了……我什麼都聽你的……”
悔恨自責的話語，響徹整個房間，乃至整個走廊。
所有人都聽得鑽了心的疼。
包括剛跨出電梯的陸柏昇。
他整個人都顫了一瞬，那慟哭聲，就像是石頭一樣砸到他的心上，疼痛難忍。
腳步沒有絲毫停頓，毅然決然地朝病房走去。
………………
遠遠地，任司遠就看到了他，以及他身後的孟磊和秦千燁。
他像只獵豹一般，瞬間就進入了戰鬥狀況。
一臉戒備地站在房間門口。
陸柏昇對他臉上怒氣，仿若不見，只壓着嗓音道，“讓開！”
“陸柏昇，你來這裡做什麼，你還有臉出現在雨念面前嗎？滾……”任司遠毫不客氣地指着他身後，吼道。
陸柏昇臉色皆不好看，咬了咬牙，“說夠了嗎？讓開！”
“陸柏昇，我讓你滾，你沒聽到嗎，我不想在這裡對你動手！”
任司遠警告的話音剛落，陸柏昇擡手，猛地一拳就朝他揮了過去！
動作來得毫無預警。
走廊上所有的人走怔住。
陸柏昇臉上的戾氣更是嚇人，完全一副遇神殺神，遇佛殺佛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