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都說了是姓陸的先生救的他，在意大利，雨揚除了認識你一個姓陸的，還會有誰？”雨念也不想去懷疑他。
他們之間已是千穿百孔，她也不想再爲她們之間那破碎的感情，再去添加任何不必要的誤會和傷害。
可……
並不是她不想，事情就會按照她的意願去進行。
“醫生說是姓陸的就是我，那醫生說要是姓張，姓李的，佟雨念，你又去找誰？更何況，你怎麼就那麼確定，醫生說的就一定是對的？”陸柏昇明顯動了氣。
眼角眉梢都染上了寒氣，就連無波無瀾的眸子都有了波動。
他不知道此刻是在氣自己爲什麼要和她解釋，還是在氣她佟雨唸的不信任。
可是不管是何種原由，都讓他覺得心煩意亂。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應該守住自己的心，不該對她有一丁點地心軟的。
如果，他們之間不曾開始，他也不至於，將自己陷入如此漩渦之中，無法自拔。
“醫生的話不能信，那就能信你陸柏昇的話嗎？”雨念心頭亦不好受。
而她此刻眼底的遲疑和諷刺，更像是一把利刃，深深地刺傷了陸柏昇的心。
他知道自己無論解釋再多，也都是無濟於事。
算了，既然在她心裡已經給他定了罪，而他也已經決意要離婚，多一個罪名，少一個罪名，又有什麼不一樣呢。
陸柏昇不想再在這件事上多說什麼。
而雨念也看出了他眼睛裡的倦怠和灰敗。
“陸柏昇，你沉默是什麼意思？”
陸柏昇冷然地輕笑了一聲，依然無話。
“你這是在承認是你對雨揚做的那些事嗎？”雨念凝望着他，手指緊緊地攥成了拳。
她真的很討厭他此刻的樣子。
不說話算怎麼回事？
就在兩人僵持不下的時候，陸柏昇的手機響了。
他從口袋裡拿出來看了眼，觸及到那串號碼，鷹隼的眉頭擰成了川字。
擡眼，又看了眼對面的雨念。
想了想，還是接了起來。
很快，陸慶豐那渾厚的嗓音就傳了過來，“小昇，你來一趟醫院吧。”
“做什麼？”陸柏昇直接冷冰冰地三個字回過去。
那邊的陸慶豐也被他這冷淡的態度噎了下，有半響沒說話，更多的是不知如何啓齒。
這個孩子素來就不與他親近，此刻，又遇上這麼一樁事。
他怕是這輩子都不會再原諒他了。
陸慶豐沉重的目光看向手術室外那端，坐着的蕭子曼，腦海裡，剛纔在病房發生的一切還不停地在來回震盪着。
“不說話，我掛了。”陸柏昇沒有一絲溫度的聲音再次揚了起來。
就在他準備掛電話的瞬間，陸慶豐低迷的聲音再次飄了過來，“你過來救救佟敏吧，她自殺了，現在正在手術室搶救。”
自殺？
陸柏昇怔了下，他沒料到佟敏竟會自殺。
她是一個多麼爭強好勝的女人，到底是遇到了何種打擊，讓她選擇自殺這種方式。
陸柏昇壓下心頭的震驚，聲音依然平緩地道，“我能救她什麼，我與她素無瓜葛。”
“小昇，我知道你是a型血，佟敏也是a型血，她因爲失血過多，現在情況十分危急。”陸慶豐知道這個兒子在逼他，可他又怎能將那些話輕易說出口。
陸柏昇揚脣哼笑了聲，“天底下a型血的人那麼多，找我又算什麼意思，我和她佟敏，從來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姑且不說他現在捐不了血，即便可以捐，他也不會捐。
聽到陸柏昇提起佟敏，雨唸的呼吸又是一緊。
目光下意識朝他投向過去，只見他臉上的冷酷和不屑是那樣地凝重。
佟敏怎麼了？
“以你的本事和地位，在江淮找幾個a型血的人不是什麼難事，據我所知，陸奇駿就是o型血。”陸柏昇也沒理會雨念探尋的眼神，兀自跟陸慶豐說着。
最後這句話，他承認他是故意這麼說的。
很快，他便聽到那端的陸慶豐深深地嘆了一口氣，“小昇，算爸求你了，你過來一趟吧。”
聽到他這句話，陸柏昇的眸光怔了下。
他沒想到，陸慶豐竟會開口求他，這還真是百年難得一遇。
“請給我一個過去的理由。”陸柏昇步步緊逼。
“小昇，你真要這樣嗎？”陸慶豐也有些無可奈何。
“既然如此，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說罷，陸柏昇徑自將電話切斷了。
“佟敏怎麼了？”他這邊剛把電話掛了，雨念跟着就問出了口。
她不知道這個電話是誰打的，只隱隱聽到是個男人的聲音，她心想，該不會是爸爸吧。
見陸柏昇如此冷淡的態度，也不是不可能。
“你不知道她怎麼了？”陸柏昇眸光裡閃過幾分詫異，不過看她那副神情，很快便了然，她大概是真不清楚。
“她自殺了，現在在搶救。”他解釋了句。
雨念聽着，猛地一震，驚訝得瞪大了雙眸。
佟敏自殺，天啊，這怎麼可能！
她不敢置信，只覺得後背像是有一陣陰風吹過，一陣涼颼颼地駭人。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
“佟雨念，你不恨她嗎？”看着她這一臉憂心忡忡的樣子，陸柏昇突然很好奇，在她心裡，她是怎樣想的。
恨？
當然恨，只要一想到雨揚那副模樣，她就恨不得要殺了佟敏，殺了她，都不解心頭之恨。
可人心都是肉長的，聽到這樣的消息，她更多的是震驚。
畢竟，在一起生活了那麼多年，不是一點感情都沒有的。
“陸柏昇，你不願意去救佟敏嗎？”雨念看向他。
陸柏昇眯了眯隼眸，狹長的眸子裡射出一道精銳的目光來，“你希望我去救她？”
希望嗎？
雨念無從回答。
於理，他是她同母異父的哥哥，理應要救，於情，雖然兩人並無過多交集，可當年佟敏那樣深愛着他，爲了他，遠赴重洋，正如她今天對蕭子曼說的，如果，當年不是因爲陸柏昇，也許她佟敏不會變成今天這個樣子。
所以，不管是於情於理，陸柏昇都應該去救她。
更何況如果佟敏不活下來，那雨揚又該怎麼辦？
可……
有那麼一瞬間，她並不希望陸柏昇去救佟敏。
正如他剛纔所言，江淮那麼多人，爲什麼偏偏是他。更何況，她佟敏落此下場，根本就是她咎由自取。
即便將她救活，她又有什麼臉面再去面對外面這些人，尤其是陸奇駿，這一生，她做了太多的錯事和壞事。
如果換做她是佟敏，她也會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了結自己的生命。
畢竟，那個打擊實在太過沉重。
“佟雨念，你希望我救佟敏嗎？”見她低着頭，不說話，陸柏昇又提高聲音問了句。
雨念擡眼看向他，“陸柏昇，我不希望你救她，難道你就真的不救她了嗎？”
她自認爲，在他陸柏昇心裡，她佟雨念還沒有這麼大的本事，一句話就能掌握一個人的生死。
陸柏昇那句當然，幾乎就快要脫口。
雨念卻是不等他給出回答，自嘲地笑了一聲，反問道，“陸柏昇，難道你認爲你不應該去救她嗎？”
陸柏昇看着她臉上的嘲諷，只覺得自己剛纔問了一句多麼可笑的話。
是啊，他憑什麼要給她佟雨念出氣，他陸柏昇算什麼，她佟雨念那麼有本事，又怎會稀罕他的苦心呢。
“我和她非親非故，我爲什麼要救她。”陸柏昇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
非親非故？
雨念又笑了一聲，“陸柏昇，你還不知道吧，佟敏她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妹妹那兩個字，讓陸柏昇垂在身側的手，驟然握緊。
“佟雨念，你怎麼知道她是我……”那兩個字，他實在說不出口。
“陸柏昇，不管你願不願意面對，這已經是事實。”雨念提醒他。
“所以，我陸柏昇有義務要去救佟敏？不管我願不願意。”陸柏昇顯然已經動怒，暗啞的嗓音裡帶着一貫的嚴苛和冷漠。
雨念深吸了一口氣，她比誰都清楚，陸柏昇此時此刻心裡是何種感受。
可如果他不救佟敏，佟敏死了，雨揚又該怎麼辦？
醫院沒有佟敏的應允，雨揚是根本從那裡出不來的。
雨念嘆了口氣，再看向陸柏昇時，眸光變得深諳，“你要怎麼樣，才答應去救她。”
陸柏昇緊抿着薄脣，盯着她，一言不發。
雨念承受不住他那太過沉重的視線，將目光從他的臉上移開，定在自己的指尖上。
“陸柏昇我們做個交易怎麼樣？”她輕輕地開口。
交易？
“佟雨念，你覺得你還有什麼籌碼來和我進行交易。”陸柏昇像聽到什麼笑話似的低笑了一聲。
“既然你那麼想和我離婚，只要你救活了佟敏，讓她開口把雨揚從醫院裡放出來，我考慮在離婚協議上簽字，和你離婚。”
這句話，雨念是一口氣說完的。
說到最後，她都沒有擡頭看陸柏昇。
不用看，她都知道此刻他臉上的戾氣和陰霾有多重，那厭惡的目光投射在她身上，足以將她殺死。
“佟雨念，你這個算盤倒是打得精明哈！”陸柏昇涼涼地開口。
嗓音，嘲諷，近乎是咬牙切齒的說出來的。
爲了救佟敏，她不惜用離婚作爲籌碼來和他談條件。
佟敏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情，她都能不計前嫌，而對他呢，從來都吝嗇於給他任何的信任和諒解。
在她心裡，他陸柏昇可真夠低賤的！
“陸柏昇，你知道的，如果我不答應離婚，即使你將我告上法庭，我也一樣不會同意。”
“是麼，你的意思是我陸柏昇真拿你佟雨念沒一點辦法？”陸柏昇的語氣轉爲森寒。
怎麼會沒辦法。
只要他陸柏昇心一橫，捏死她佟雨念就像捏死一隻螞蟻一樣簡單。
爲什麼他到現在都不願用那些方法，她想，應該是她佟雨念還有一點利用價值吧。
雨念不是傻子，不會一點都看不明白。
“佟雨念，這個交易，你還沒資格和我做，至於離婚，呵，到時候，你看是你乖乖籤協議，還是如你所說，永遠都不會有結果好了。”
說完這些話，陸柏昇不再看她，擡腳就走出了病房。
擡眼，看着他那倨傲而僵冷的背影，雨念心如針扎，難受得發緊。
……………………
陸柏昇走了一會，韓昱就進來了。
雨念以爲他早就離開了。
可她不知道，韓昱一直就站在病房外，不曾離開過。
“水是冷的，我買了一盒牛奶和一些吃食，都已經加熱過，從早上到現在你應該還沒吃東西的，吃點吧。”
韓昱邊說着，邊支起*上的架子，把剛買來的東西，都細心地一一拆開。
“韓昱……”雨念心生感動。
想開口爲之前的事情解釋下，可又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什麼都不要說，我都明白。”韓昱的臉色十分平靜，看不出任何異樣。
“等你打完針，我就帶你去你爸的病房。”說着，他把勺子遞給了她。
雨念接過勺子，看着他面容之上的疲倦，眼瞼周圍也浮着一圈暗影，有些歉疚地道，“韓昱，你回去休息吧，你都累了一天了，昨天晚上也沒睡，我沒事，我能照顧好自己，你快回去吧。”
“把你送到你爸那，我就走，你先吃東西吧！”
雨念勸不過他，也只好作罷。
………………………
韓昱扶着雨唸到了佟世忠的病房。
把她送到門口，他開口說，“你進去吧，我先走了，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恩，韓昱謝謝你。”雨念由衷地道謝。
韓昱擺了擺手，只叮囑了句，“傷口注意別沾了水，動作小心點，我明天再來看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韓昱卻是沒理會她這句話，轉身，就走了。
看着他走得極快的背影，雨念心頭一時間，複雜難辨。
嘆了口氣，推門進去。
齊雲正從病房裡出來。
“齊秘書我爸怎麼樣了？”雨念從門口的小窗戶往裡探了一眼。
“二小姐，我正準備去看你的，董事長吃了藥，剛睡了，昨天晚上*未眠，今天又受了不少折騰，身體十分虛弱，好在，現在平靜下來了，你的傷口怎麼樣了。”齊雲一眼憂心地看着她脖子上的傷。
這個大小姐，下手可真夠殘忍的。
“我的傷沒事了。”雨念輕輕地道。
想起什麼，又問了句，“對了，我爸知道佟敏的事了麼？”
齊雲示意她到廳裡的沙發上去坐，又讓一旁的護工倒了兩杯熱水過來。
“你是說大小姐自殺的事吧，管家之前來過，我沒告訴董事長，我怕他經受不住打擊，現在能瞞就先瞞着吧。”齊雲說着，遞了一杯熱水給雨念。
雨念接過熱水，點了點頭，她正擔心，父親若是知道了此事，怕他身體會承受不住。
“那她現在怎麼樣了，還在手術室嗎？”
“管家剛打來電話，說已經沒有生命危險了，只是，大小姐失了很多的血，現在身體仍十分虛弱，還沒出手術室。”
既然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也算是個好消息了。
雨念和齊雲都嘆了一口氣。
“那個……二小姐……”齊雲突然叫她。
雨念擡眼，看着他那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怎麼了，齊秘書有話和我說麼？”
“我不知道這些話該不該說。”齊雲一眼猶豫。
“齊秘書，有什麼話直說吧，你我之間還用顧及什麼嗎？”
齊雲在佟氏工作這麼多年，也算是個舉足輕重的人物，不管是工作能力，還是爲人處世，都算得上是相當出色和成熟了，更何況，如果他沒有本事，又如何能在父親身邊一待就是這麼多年呢。
齊云爲人誠懇厚道，平日裡，有什麼決策，雨念也都會去找他商量，而他也能給出十分中肯的意見，父親不在公司的時候，很多事，都是他代爲處理的。
說真的，這些年，如果沒有齊雲的幫忙，她佟雨念不可能在佟氏站住腳跟，說起來，齊雲算得上是她人生裡的大恩人。
看着他此刻臉上那凝重的表情，雨念心想，他要說的話應該和公司有關。
果然，如她所料。
“不知二小姐知不知道這次董事長接的這個合同。”齊雲蹙了蹙眉說。
“是前幾天我父親剛籤的那個合同嗎？”
齊雲點了點頭。
“我只是聽他提起了一下，並不知情。”她已經很久都沒管過公司的事了。
“怎麼了，合同有什麼問題嗎？”
“合同本身沒有什麼問題，可是，以佟氏目前的狀況，並不適合接這麼大的單。”齊雲想了想說。
“你是擔心，佟氏會因爲這個合同而陷入更加不利的局面？”
齊雲看着雨念，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神裡，雨念已經明白他的擔憂了。
“我爸不是說，合同陸柏昇也看過，昇念也會幫忙麼，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
說到這，齊雲再次接了口，“二小姐，問題就在於這，這個合同據我所知，是姑爺給董事長的，以目前的情況來看，無論從哪方面說，昇念都比佟氏更加適合接這個合同，可爲什麼姑爺明明知道佟氏的情況，還要把這個合同讓給佟氏來做呢？更何況，這個單，並不小，稍有差池，整個佟氏可都不夠賠啊！”
聽到這，雨唸的心莫名地抖了一下。
“你說，這個合同是陸柏昇給我爸的？”
父親根本沒有提起合同是如何來的。
雨念想起陸柏昇那天來找爸爸，難道，他來就是爲了給爸爸合同？
如果真是這樣，他這樣做的目的又是什麼？
“我只是這樣猜測的，這個合同只有昇念參與了，而且有百分之七十的貨是他們供，而我在公司這段時間，並沒有收到這個公司發來的任何信函，董事長說是私下聯繫他的，二小姐，你應該清楚，董事長的大部分郵件都要經過我篩選的，連我都沒有過目過，可想而知，這個合同的來源會是哪，另外，我查過，我們佟氏與這家公司素無來往，突然一下子接一個這麼大的單，不能不多留一個心眼啊。”
齊雲說得句句在理。
“那你懷疑陸柏昇這樣做是爲了什麼？”雨念想不通。
齊雲忙解釋，“二小姐，我和你說這件事，只是想要你心裡有一個譜，並不是要挑撥你和姑爺之間的關係，我也知道，這些年佟氏的資金，大部分都是由姑爺注資的，他有權替佟氏做一些決策，更何況，現在木已成舟，想要毀約也是不可能的事，不知道爲什麼，自從佟氏接了這個單之後，我心裡總是不踏實，總覺得這裡面有什麼蹊蹺，我想可能是我想太多了。”
齊雲不是個隨口胡說的人，既然他心裡已經有了懷疑，肯定這個合同就不那麼簡單。
他說得對，爲什麼，這個單會偏偏在這個時候落到佟氏手上呢？
既然他能察覺到什麼，她相信，父親也一定能感知得到。
而父親既然知道風險這麼大，他爲何還義無反顧的接了呢。
難道他和陸柏昇之間達成了某種協議嗎？
雨念只覺得頭裡的每一根神經都在挑着疼。
“這批貨什麼時候發出去？”
“連夜趕貨，明天晚上裝船。”